“大哥, 咱们下一次要去哪。”一个身上挂满粮食的壮汉来到一位穿着粗布红衣满是胡茬子的男人面前,讨好地问。
红衣男人名为杜成, 是由北地最快干旱的地界而来, 因为武功高强沿路收了不少人,渐渐地队伍就壮大起来,甚至还打出了点名号。
杜成坐在粮食袋上, 双目看着远处的山脉,“下一个座城听说护卫多, 我们绕开去右侧的耘城,听闻那边山清水秀,稻谷硕大得出名, 皇帝老儿亲自提的名,咱们抄了这么多地方,还没去过皇帝赐名的地方。”
说着他起身看着跪在地面上的村民, “你们运气好, 俺们要赶路懒得和你周旋,不过要想活命,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入夜后,一个骑着驴的青年从村里出发直直的往耘城而去,而后不过一盏茶, 一群骑着马的壮汉挥舞着火把紧跟其后。
远处的耘城还在酣睡,夜里城墙上有些寒意,士兵们分散在城墙上目视前方,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城内笼罩上一层安宁, 没有察觉到猛兽的来临。
而几十里外的皂水村却格外热闹,明日村里有大喜, 村长为了安抚大伙的焦躁,特意出了一罐好酒,众人有酒喝欢呼一声,纷纷来给那做喜事的人家帮忙。
翌日清晨,大伙赶来布置,有经验的大娘直接走进屋内拉着新娘子的手直唠叨什么,屋里屋外沾满了人分外热腾。
姜勤早上做了糯米米团团,吃过午饭照例拎着一刀腊肉过去祝贺,到的时候门前都摆上了桌子,桌边坐满了人,小孩抱着喜糖绕着桌子跑来跑去,炊烟缕缕升起吹出来让人口水直掉。
两人把腊肉递给前面迎客的陈鱼的哥哥,于策便去外头,姜勤掀开帘子进去,这时候陈鱼还没穿上喜服,正盘腿坐在床上吃起来,旁边坐着几个生了孩儿的哥儿,一边看着小孩一边又忍不住叫陈鱼停手,小心等下吃撑了穿不下喜服。
“哎呀,现在不吃点,等下穿完就更不能吃了。”陈鱼不停把最后一点饼子吃下,往旁边随手擦干净又说:“你们忘记成亲的时候饿得两眼发黑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呢,从那天起我就说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吃饱饱得!”
他说着看见门前一亮,是姜勤来了,忙招呼他坐过来,“姜勤你可算来了,他们一群人不放过我让我别吃了,你不知道这做新娘子可惨了,这会不吃点,晚上都不能吃,晚上干那事我不得饿死!”
“诶,陈鱼!”旁边坐的小哥儿一见他说话不把门,忙想叫住,结果还是让他漏出来,他眼睛扫向姜勤漂亮的脸蛋,像是嫌陈鱼丢人一般忙掩面不说话。
姜勤哪见过这么话多的人,好笑地看了眼陈鱼,把糯米团团搁在旁边。
他还以为陈鱼会想陈霁一般为了避免上厕所不吃东西,所以做了点容易饱腹得来,没想到这人比他想得还要远,一早就吃好了,这倒是让他没想到。
“诶,你拿走干嘛。”陈鱼眼尖一下就看见姜勤手里拿的东西,他正满怀欣喜地等着他给呢,怎么一下提走了?
“你都吃饱了,还吃作甚。”姜勤看他急切样,又放回到他旁边,劝道:“我做的糯米团团,不过你快别吃了,这个压肚子得很。”
陈鱼打开一看,有几个圆滚滚的饭团子似得东西在里面,一捏软软得,别提多喜欢,哪还听得进姜勤的话,直接拿出来一口一口吃起来。
“真好吃真好吃!”陈鱼最喜欢吃东西,可偏是不胖,这可嫉妒死不少人。
到了时候,陈鱼也不敢吃了,赶紧起身穿上喜服,可穿着众人忽然发现这人肚子撑大了,硬是围不上腰带,一大片里衣敞在外面。
姜勤看着他鼓着脸吸腹的样子别过脸笑,旁边好几个哥儿帮他勒住腰带,大声叫他吸气吸气。
好一阵忙活,腰带好歹是算系上了,陈鱼累摊地趴在床上,媒婆撩开帘子走进来,看着一群正在擦汗的人,困惑了一瞬赶紧拎着人坐在凳子上,帮他梳妆。
姜勤本来也要出去,陈鱼硬是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出去,一脸依赖样子让他新奇,他们拢共没见过几面,突然这样亲昵他还有些不习惯。
“姜勤,你嫁人那日也是这般吗,吃得饱饱的坐在这梳妆然后等着夫婿背出去?”媒婆正给开面,陈鱼忍着痛问。
“嗯。”姜勤心虚地应着,那日嫁人他根本没印象,但看姜家的模样,大抵不会是这样的和睦,穿到的时候,胃部疼得他发软估摸着更是没吃好,所以情形应当不好。
“那我不怕了。”陈鱼一听安下心,姜勤这么厉害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还有啥好害怕的。
等陈鱼开好面,姜勤就出去了,陈鱼娘和他道谢后包了个红包给他们陪着的人。
姜勤接着说了句喜庆话去找于策,因着陈鱼家不大,又是村子里的喜事,席面便开在外头,夫家也抬桌子抬酒来并在一起。路上人多,看了好几桌才看见于策。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姜勤坐在长凳的另一侧,这边桌子没什么人,热闹得都在别的桌子。
“给你占得。”于策把洗好的碗放在他面前,面上打趣地笑着。
姜勤这会还没理解,等于策走了正是开席了他才知道了那层揶揄的意思。
他看着面前七八岁大的小孩,那些小孩也同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相顾无言了好几瞬,还是最大的那个小孩先开口,给他倒了杯水说:“姜叔,于叔说你不会喝酒,和我们坐在一起最适宜。”
姜勤看着这孩子一脸郑重的模样,又低头看着那碗清澈的水,哽了一下,温柔道谢后,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和人喝酒的于策。
正巧于策也转头来看他,举起酒碗抬手干杯。
姜勤微微一笑,眼神盖不住想骂人的冲动,合着因为酒量不行他就得坐到小孩桌吗。
鞭炮声乍然响起,小孩子们立刻站在凳子上瞧着。
陈鱼被一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背走了,席面还在这,众人也只是遥遥相望恭贺了好几声便开始喝酒。
姜勤望着一抹红色渐渐消失,心绪飘扬到那日成亲的夜晚,想到于策当时对他的爱答不理和自己制定的约法三章,不免觉得好笑。
毕竟谁能想过了一年,他竟然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于策,换了砖瓦房,种了花还养了条狗。
喜事冲淡了众人许久绷紧的神经,空了几日的树下又坐满了人,孩子不再拘在家中开始顶着叶子到处掏鸟窝,挖螺。
姜勤没闲着在家,头戴着于策给他做的草帽出门,田里杂草从皲裂的地里疯涨出来,他绕过来到试验田里,水稻混着刚长出来的草一眼让人分辨不出。
他照常利索拔掉,拿出水浇灌进去,一亩地里也就这块没有皲裂严重,隐隐约约还有点生机勃勃的意思。
他掏出本子,手伸入土下感受了温度记录下,又从怀里盖上了层什么,随后再试了遍温度。
他依次换了好几个法子,数据一一记录在纸上。
这头专心致志,却不知后面有一束目光正在盯着他。
姜勤试完了想的办法,还是觉得不妥,他蹲在原地想了会还是没有新的思绪,便起身打道回府。
路上的小孩多,他小心绕开脑袋里想着田里的事情,没注意到有个人走过来,于是两人正巧撞上,他一下没防住直接跌倒在地,坐在树下的大娘一见赶紧上来扶着。
“诶!陈齐,你走路不看路啊,人有孕的哥儿哪经得住撞!”大娘气得恨不得踹他,“这要是把人孩子撞掉了,我看你是想害命!”
陈齐赶紧低着脑袋,他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哪里知道小哥儿这么不禁撞,一下就到地下去了,拉都拉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姜勤,你没事吧,我刚走路没看见。”陈齐也怕他孩子掉了,急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全。
姜勤从地上起来,他刚在确实错神了没看见,也不能赖人家,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见大娘的怒斥,姜勤想起来这茬还没过,赶紧接过话头,“没事大娘,就是没注意摔了下,不疼的。”
好说歹说这才安抚好大娘,也接了陈齐的道歉,走回家。
大娘又忍不住说了陈齐几句,陈齐赶紧点头应下,等人群散去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看了几眼。
姜勤走回家坐在椅子上才觉得屁股疼,揉了好几下也不见舒服,心叹了口气,正准备从衣服里拿出刚在的纸张,一摸发现胸前空空如也。
姜勤倏然睁大眼睛,将衣服一件件脱下也没看见纸张的踪影。
“怎么了?”于策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姜勤一脸深沉的模样问。
“我的东西不见了。”虽说手稿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但兀然不见还是让他不舒服,纸张在衣服里绝不会突然跑了,估摸着就是刚刚相撞的时候掉了。
如此想着,他立即穿上衣服回到刚才的地方,空地上连片叶子都没有更别提纸张了。
他问了一圈树下的大娘,得到了否定答案后。
那一瞬,他莫名想到了那日陈实翻墙盗蓝莓时,火光中村长分外深沉的眼眸。
事情还未下定论,没有证据指明就是陈齐拿了他的手稿。他按下心中的怀疑,每次出门到田里都格外谨慎地注意身后。
这事还没个着落,镇上忽然派人告诉大伙有盗匪已经进入耘城,让大伙惊醒,若是发现第一时间通报上去。
是夜,山林里忽然传来声响,睡在床榻上的于策倏然睁开眼睛起身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