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邢弘业的话， 苏则半晌没有说话。
好一会他才看着推开门的邢弘业说：“就因为这个便托付了如此重要的信任，不会太儿戏吗？”
邢弘业撑着门，看着他笑道：“你是对邢律没信心， 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苏则：“……”
见苏则不说话，仍站在原地没动，邢弘业转头看了眼门后， 好一会才声音低沉地说：“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我当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全盘压在邢律身上，就像你说的， 这太儿戏， 也太沉重。”
“可是，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
跟随邢弘业走出第二道门， 苏则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整座山， 来到一个山坳里。
它三面环山，另一面则是中都基地， 几幢营房将这唯一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中间还隔了一个人工湖， 而核电站就位于中间空地， 占地面积比他想象得小得多，而且和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冒着白色烟雾的烟囱， 没有难以忍受的噪音，更没有电视里曾经见过的圆形屋顶。所有建筑都方方正正，连接厂房的道路宽阔，绿树成荫， 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邢弘业边带路边介绍道：“这个核电站别看只有两个机组， 采用的却是最先进的第四代核电发电技术， 高温气冷堆，几乎没有核泄漏的危险。”
“什么是高温气冷堆？”苏则好奇地追问。
邢弘业：“……我只是复述专家的话，具体什么原理我也不懂。”
苏则：“那会排出核废料吗？”
这个我知道！邢弘业连忙回答：“会。”
苏则继续追问：“核废料怎么处理？”
“深度掩埋，”邢弘业踩了踩脚下的地面，示意道，“核电站下面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核废料的隧道，深入地下三千米。”
苏则闻言微微皱眉：“不怕存储物破裂造成泄漏吗？”
“都经过处理，也重新密封了，虽然做不到百分百防泄漏，但至少百年内没问题，至于以后……”邢弘业叹了口气，“希望研究院能研究出解决办法吧。”
这时，一个机械音忽然响起：“为什么不使用更清洁、效率更高的能源技术？”
邢弘业一惊，举目四望：“谁？”
小晶从空气中缓缓浮现，飞到邢弘业面前：“你好。”
邢弘业瞳孔地震，好一会才声音沉哑道：“你就是……卫院士报告里说的小晶？”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小晶：“……是的。”
邢弘业沉默了一会，苦笑着看向苏则：“我现在才有你真的是外星人的实感。”
说完，不等苏则有所反应，他又看向小晶：“你说的更清洁，效率更高的能源技术是？”
小晶检索了一会：“按照你们宇宙的常数，最合适的清洁能源按实现难度依次排列为，核聚变、太阳能、正反物质反应堆。”
邢弘业显然研究过能源问题，闻言愣了一下：“为什么太阳能排在核聚变后面？我们现在已经能利用太阳能了。”
“人类现阶段对于太阳能的利用连入门都算不上，而且以你们现在的技术以及地球现有元素，想要充分利用太阳能几乎不可能。”小晶毫不客气地说道。
邢弘业想起卫风棠在报告里提过的外星矿物，轻咳一声道：“核聚变我们一直在尝试，现在已经实现维持聚变过程一千余秒。问题是核聚变所需温度太高，我们利用磁场制造的约束场维持不了太久，核聚变商用也迟迟无法推进。”
短暂的安静后，小晶忽然说道：“你们磁场发生的技术太差，力场不够稳定。完成初步充能后，我可以协助你们研究力场
发生装置。”
邢弘业脚步一顿，猛地看向小晶，近乎失态地追问道：“真的吗？你能协助我们突破核聚变技术难题？！”
“宇宙常数虽然存在不同，但有些原理可以互通，不过先决条件要先完成充能，很多实验我需要机甲本体才能实现。”
听到小晶这么说，苏则眉眼微动。
科学研究需要的是数据、科研方向和理论支持，无论哪一样，都不需要机甲这种实体参与。也就是说，哪怕是现在，小晶也能帮助人类实现技术突破，只需要提供一个突破缺口而已。
之前小晶一直没提过这件事，苏则也默认它仅仅是一台机甲核心，系统主要功能集中在战斗上，最多具有扫描分析功能。却没想到本质其实就是超级计算机的小晶，并不存在功能区分，只要它想，它就可以是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以及战争机器。
那么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它一直不提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而明明能立刻做到的事，却非要先完成充能，还找了个借口一定要机甲本体，它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苏则却没有说话，更没有指出小晶话中的漏洞，只是默默听着。
听见小晶允诺能协助完成核聚变技术，邢弘业喜不自胜，连忙应道：“没问题！那我们快走吧！”
一人一机甲核心在邢弘业的带领下走进了电气厂房。
和外面一样，电气厂房里同样整洁得不像是在末世。里面的人也不多，大多数穿着工装坐在操控台前，监控着各项数据。
小晶一进入厂房就进入了隐身模式，邢弘业则轻咳一声，引起所有人注意后，命令道：“请各位暂时离开一下。”
厂房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就起身离开了。邢弘业走到操作台前，关掉监控设备，然后环视周围一圈，对着空气道：“你可以开始了。”
小晶现身反问：“开始什么？”
邢弘业被问懵了：“开始充能啊，这里就是核电站对外输出电力的厂房，你不是要充能吗？”
小晶沉默了一会：“……我拿什么充？”
这时，苏则终于开口了：“其实一开始我就想问，你要怎么充能？用插头给你冲吗？”
小晶似乎也懵了，围着电气厂房飞了一圈，然后悬停在苏则身旁：“……我只计算了功率而已，没预计过充电方式。”
苏则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邢弘业：“看来得想其他办法了。”
“什么办法？”
“找个插座。”
***
几分钟前，邢律几人刚完成登记，驾车进入了中都基地。
一进大门，小熊就发出了失望的声音：“诶——！这里面和外面比也差太远了吧？”
中都基地地盘确实大，至少是龙昌基地的五倍以上。可是除了门口那一圈长得看不到边境的建筑物，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远处有几幢营房，一看就是原本的军事基地。
达子看着窗外的景色，点头道：“确实差得有点远，不过其实也正常。末世发生到现在才五个月，能修起那么一圈房子已经很夸张了，要是里面也都按计划建设完毕，那就不是快不快的问题。”
小熊愣了一下：“那是什么问题？”
“是魔幻问题。”达子一本正经地说。
“切～”小熊翻了个白眼，看向邢律，“副队，我们现在去哪？去营房？”
登记时门口的战士就说了，老百姓大多住在围墙房里，少部分住在车里，至于部队仍住在原本的基地里。他们四个人则早就被安排好了住宿，只需要直接前往就能拎包入住。
邢律沉默了一会：“……先去营房。”
联系不上邢
弘业，也不知道卫风棠在哪，连研究院的大门朝哪开的都不知道，除了去营房还能去哪？而且小晶也说了，用核电站给它充能，一天仅能冲5%，充满需要二十天，这二十天总不至于一直把苏则关在研究院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只能硬闯第一军区司令办公室了。
想到这，邢律开着SUV便直奔军区基地而去，在门口通过身份验证后，一路直奔给他们安排好的营房。
这里和龙昌基地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房子修得比较高，营房里甚至配备了电梯，这点得到了小熊的大力称赞。
“啧啧，不愧是中都，多人性化的设计！任务结束还要背着几十斤的装备爬楼梯，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虐待！军部应该全军推广，实现电梯普及！”
小熊在电梯里一通慷慨激昂地输出，话音刚落，电梯里忽然一暗，整个轿厢随之往下一坠，然后在小熊的尖叫声里发出哐当一声，制动装置起效，轿厢顺利卡住，电梯里亮起绿色的应急灯灯光。
邢律环顾一圈，看向小熊：“还觉得电梯好吗？”
小熊：“……”
“现在怎么办？等吗？”达子问道。
邢律想了想：“着停电八成和小晶的充能有关，现在估计整个基地都乱了，等不知道要等多久，自救吧。”
说着，他走到门边，把手硬生生地插入轿厢门缝，将门打开了一点，看了一眼后就退了回来：“不行刚好卡在两层楼之间，大宇、小熊，上。”
“是。”
大宇应了一声走到轿厢正中间，半蹲身子搭了个人梯，小熊踩着他的膝盖爬了上去，很快就打开了电梯顶盖。
紧接着四位特种都上了轿厢，然后如法炮制打开了上一层的门，终于摆脱了困境。
离开电梯，他们立刻下楼走出营房，发现基地正如邢律所料，陷入了混乱之中。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核电站出问题了？”
“是区域性的还是全基地停电？排查线路，别他妈瞎跑！”
“报告！好像是全基地都停电了！”
“什么好像？确定了再来汇报！”
“研究院那边情况如何？”
“不清楚，但实验室都有备用电源，应该没问题。”
邢律四人站在营房门口，看着来来去去的战士们，沉默不语。
虽然基地许多设备都因为停电无法使用，但好在新修的围墙住宅没有设置电梯，被困在电梯里的，似乎只有他们四个倒霉蛋。
“副队，去哪？”达子问道。
邢律转身就往营房里走：“回去睡觉。这些事我们又帮不上忙，想出力也不知道该往哪使，不如回去睡觉少添乱。”
小熊连忙跟了上去：“不去找苏则吗？我们可以跟着他们去研究院。”
“去了也只能看着，”邢律轻笑一声，“而且说不定苏则马上就会回来了。”
***
研究院某个茶水间里，苏则一脸无辜地看着在应急灯光照射下，脸蛋发绿的邢弘业。
“我也不知道会引起短路，抱歉。”
“……”邢弘业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怎么办？你充了多少？”
“百分之一。”小晶从已经烧焦的插座上飞起，机械音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陈述事实道，“还不错，比靠晒太阳充能快多了。”
邢弘业捏了捏眉心：“……现在怎么办？直接接触插座会导致短路，去核电站又找不到充能的办法，总不能这么充一次断一次电吧？而且百分之一也太慢了。”
苏则思忖道：“短路的原因其实是小晶一次性汲取的电量过大，烧毁了插座电源，如果能有限度的放电让小晶在特定环境中汲取电量，就能
避免短路。”
邢弘业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我上哪去找放电设备？而且这样一来，充能速度会更慢吧？”
原本核电站两个发电机组一天两千兆瓦的发电量仅能供小晶充能5%，如果通过放电设备放电，为了安全起见，电量肯定远远小于发电量，那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充满？
苏则看了小晶一眼，犹豫道：“或者……研究院有可控核聚变研究设备吗？”
邢弘业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苏则：“核聚变哪怕只有一千多秒，释放出来的能量也很可观，而且小晶本身就是靠光能充能，核聚变其实比核裂变转换后的能量更好。”
邢弘业来回踱了两步：“研究院并没有核聚变设备，但我国的可控核聚变研究所就在游江，只是……”
“只是什么？”
“游江那边的情况很不好，我们怀疑那边有类似变异巨熊的变异生物，基地几次对那边的探查都失败了。即便能进入研究所，能源也是个大问题。游江靠海，原本是我国最大的核电输出省，末世后为了安全，我们派人强行关闭了那边的三个核电站，如今要重启比关闭更困难。”
邢弘业摇头道：“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能给小晶充能的能量也不多，还不如想办法搞一个放电设备，慢慢来。”
苏则没有反对，他只是提出一个设想，至于能不能实现，还得由基地高层决定，更何况游江还疑似有变异巨熊那样的变异生物。小晶曾说过，如果不明组织液得到他的DNA，很有可能制造出S级变异生物，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循着声音来到茶水间，看到邢弘业他们明显有些吃惊。
“邢司令，你怎么在这？这位是……？”
邢弘业瞄了眼小晶消失前所在的地方，轻咳一声，指了指墙边的插座：“好像是这里短路了。”
“什么？！”几人连忙走了过来，看着烧得面目全非的插座，顿时惊叫起来，“怎么会烧成这样？！”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插座上，邢弘业对苏则招招手，带着他溜出茶水间，坐上高尔夫球车 ，一溜烟地跑出研究院。
“放电设备这事，我去找人做，你就先在基地住下。住处我都安排好了，你和邢律他们一起住在基地营房里。”
“好。”
邢弘业想了想，又试着问小晶：“放电设备的功率要多大，才能满足你的需求？”
小晶的声音在高尔夫球车里响起：“多大都无所谓，在你们人类实现可控核聚变，或者送我和驾驶员离开地球前，你们所有的能源都无法满足我的需求。”
……虽然是事实吧，怎么听着就这么想揍人呢？
从高尔夫球车转乘军用越野，苏则很快就被邢弘业送到了邢律几人入住的营房楼下。
“邢律他们住在603，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好。”
苏则应了一声，正要下车又听见邢弘业说道：“中都基地势力错综复杂，不管听到什么都别放在心上，至少我们军部是支持你的。”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苏则点点头，目送越野车离去后，转身进入营房。
这时电路已被修复，电梯也恢复了运行，苏则站在电梯里，想了想开口道：“小晶，如果没有外力帮助，仅靠太阳能充能的话，你要多久才能充满？”
小晶可疑地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因为有地球大气层的存在，太阳辐射到地球的太阳能有34%会反射回去，19%被大气层吸收，仅有47%抵达地表……”
“多久。”苏则面无表情地打断小晶的絮絮叨叨。
“……一年百分之一，需要一百年。”
“？？？”
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