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羽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顶,她这是出来了?就想起身,但是手刚按到床板却瞬间失了力气,额头冒出冷汗,疼得她咬紧了牙。谢扬推开门就看到她醒了,又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药放到桌上去扶她,“你先别乱动,身上伤这么重,还不能老实点?”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心疼。

  思羽看了他一眼,别开头。

  “……”谢扬去把药端来拉过一根凳子放到上面,又去扶人,思羽挥开他的手,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力气,谢扬又怕伤着她只得暂时不去动她,他给她道歉,“我刚才也是着急,不是真的要凶你,我们先喝药,好吗?”

  思羽握了握拳,却根本握不紧,“宫主救的我们?”语气很平静,她头朝着床内,谢扬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扬垂眸嗯了一声。

  思羽轻笑了声,“你又何必骗我。”过了一阵又道,“……他们走了?”

  谢扬手轻轻放到她肩上,“嗯,那些事已经和我们无关,等你伤好些我就带你离开,随便你想去哪儿都行。”

  枕上湿了一块,思羽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谢扬听到了一声“嗯”,他放在思羽肩上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再说。

  宇肆懿和冷怜月停在了一处水边,两人赶了半天路在此稍作休息。宇肆懿盘腿坐在地上,“我们明明派了灭楼的人去查海腾山庄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

  冷怜月站在他身后,“应该是出事了。”

  宇肆懿一惊,“出事?以他们的身手,只是查探消息而已会出什么事?”

  “到了便知。”冷怜月瞥他一眼,“休息好没?”

  宇肆懿按着肚子,“有点饿……”

  冷怜月顿了一下,“……我叫你在前面镇上休息,你不要。”

  宇肆懿叹息,“那时又不饿。”

  冷怜月觉得有点拿这人没办法,他走到水边往水里看了一阵,一根金针飞出,手一抬气玄丝钻进水里……

  宇肆懿还在发呆,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啪”的一声,一片蕉芋叶裹着几条鱼掉到了他面前。宇肆懿吓了一跳,低头朝地上的鱼看去,鱼还在蹦跶,甩了他一脸的水。

  “……”默默抹了把脸,宇肆懿朝往回走的冷怜月看去,“怜月,你是想我生吃吗?”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冷怜月看向他,“怎么,还想我给你做?”

  “我可不敢想。”宇肆懿拆掉腕上绑带,捞起袖子捧起鱼走到水边,“好歹跟大妹生活了那么久,弄个鱼还是难不住我的。”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哦?”冷怜月跟着他一起,看着他用竹条做刀刮鳞去腮,看起来手法还算老道。

  宇肆懿看着白白净净的鱼,开始犯难,“怎么剖腹?”他按住怀中鎏金扇,最终还是没舍得拿出来当菜刀使,叹气,“就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苦,听说有些地方就是整只鱼放锅里煮的,我们也这样吃?”

  “……”冷怜月沉默着,就见宇肆懿摘了片蕉芋叶裹起鱼,还真准备就这么去弄了。宇肆懿刚想起身肩膀就被按住了,他抬头看向冷怜月,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见冷怜月把衣摆一提蹲了下来,“你告诉我怎么做。”指间夹着金针,面目冷淡。

  “……”宇肆懿有点被吓住了,“啊?”

  冷怜月看他一眼,宇肆懿一激灵,立马把鱼放回地面,“啊…从这儿划开到这儿,不要太深,要是弄破里面的胆会变得很苦。”

  冷怜月夹着金针靠近鱼腹,“不要太深是多深?一分?”

  宇肆懿比了个大概的厚度,“差不多这么深吧。”

  冷怜月扫了一眼,“两分七厘。”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鱼看起来完好无损。

  “好了?”宇肆懿看了一眼冷怜月,又看向蕉芋叶上的鱼,他拿起鱼一看,鱼腹上有一处极细的口子,居然连血都没流出一点。

  有了冷怜月的帮助宇肆懿终于是能吃上鱼了,弄了个火堆烤起鱼来,至于味道嘛……

  “也太腥了。”宇肆懿嫌弃的呸了两口。

  冷怜月没吃,到最后宇肆懿只喝了满肚子的水,冷怜月说他:“浪费半天不如一开始喝饱了就走。”

  “……”宇肆懿感觉自己肚里装的不是水,是满肚子委屈。

  两人又赶了半天路,但是一路上却感觉越来越荒凉,不是环境,而是人烟,本来应该有人的村落变得空落落的,路边甚至出现了尸体。

  宇肆懿皱起眉,他没有去贸然查看那些尸体,心里有很不好的猜测。

  两人经过月栀湾并没有做停留,直接往那海腾山庄被赶出家门的三夫人处而去。冷怜月问道:“你怎么知道祸乱之源会是在那儿?”

  宇肆懿脸上神情严肃,“当我看到李誉的时候就有所猜测,这次的祸乱只怕又是江元所为,里面邵家出的力只怕也不少。而那三夫人被赶离家门的时间实在太巧了,还是在那样一处地方。而仅仅靠自己的夫人只怕李誉还不放心,所以才派了自己最爱的儿子一起前往,毕竟这么大的事,其中要是出了差错可不仅仅功亏一篑那么简单。”

  冷怜月跟在宇肆懿旁边,“现在只怕他们已经猜出我们会来。”

  宇肆懿眉头紧皱,“那夜鸦并不是说换地方就能换地方的,他们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不能把你们逼出月华岛,他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估计这时他们不是怕我们去,而是怕我们不去!”

  冷怜月侧头看他,“你怀疑有埋伏?”

  宇肆懿勾起嘴角,“只怕还是大手笔。”

  冷怜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对付我?”

  “是对付整个月华宫!”

  “他们也太小看月华宫了。”

  “不,他们一点没小看我们,不然三大世家何至于要联合旁人?怕是江元许了他们什么愿,而那个愿是连三大堡和两仪山庄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他们才会愿意出手。”宇肆懿眼神锐利,“三大世家虽然势力庞大,但家族中却没有武功卓绝者,就我们两他们就没有一人是对手,要是不请来高手助阵,他们估计连月华宫的门都叩不开。”

  “就是上次和我交手的两人?”

  “对!”

  “那两人武功确实和魏氏兄弟不相上下,但是却没有两人的默契,不足为虑。”

  宇肆懿摇头,“我不仅仅是担心他们……”

  “难道还有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端也让人很是在意。”

  冷怜月不感兴趣,“跟我们无关就无需在意。”

  “……”宇肆懿选择闭上嘴。

  宇肆懿独自走在路上,本来应该繁华的街道现在满目疮痍,坊间处处房门紧闭,路过一些窗口甚至能闻到腐臭味……皱起眉,他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祸乱之源居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他听到从胡同里传出极细小的哭声,他走到路口往里看去,就见好几个老人的尸体横陈在里面,有个小孩儿趴在尸体身上哭,可以看出那孩子已经很虚弱了,哭声时断时续……

  转身离去,宇肆懿没去救人,因为他知道救也没用。就现在这里的惨况,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灭楼的人全部没消息了。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收紧,该死的吕重峦,该死的邵家!

  冷怜月站在高处,看着宇肆懿从巷子里走出,看那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生气了,冷怜月却觉得他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宇肆懿落到他身旁,什么都没多说,只叫他跟上。

  两人几个起落就出了镇子,冷怜月往身旁的人看去,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他收回视线,“你在担心什么?”

  宇肆懿看着前方,两旁的景物快速往后倒退着,“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各方势力前去控制,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来?不管是皇族还是武林,居然都没人……”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封锁了这里的消息,让外界无从得知?”

  “不,恐怕不仅仅是这样,他们可能还放出了这里一切安好的假消息。”

  “这里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人来得越多只怕死得越快。”

  “嗯。”宇肆懿停在一处楼阁前,这处楼阁建在一座山上,不远处就是悬崖渊,而下面就是海。

  冷怜月扫了一眼周围,“里面人并不多,而外面倒是有些小喽啰。”周围有很多树木,想藏几个人并不难。

  宇肆懿朝崖边走去,下面是轰隆的海浪声,这种声音真是久违了。他朝身后的冷怜月道:“那些人你解决起来要多久?”

  冷怜月抬起手,指间夹着金针,“一瞬!”音落,树林中传出“嘭嘭”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冷怜月放下手。这时宇肆懿也走到了崖边,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转动着,“这是……”

  冷怜月闪现在他身旁,“这里怎么会出现漩涡?”漩涡是夹在一处凹陷里。

  宇肆懿指着漩涡的中心,“你仔细看。”

  冷怜月定睛一瞧,“鱼?”

  宇肆懿拧起眉,“祸乱之源就是这了。”

  身后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从内走出一个美貌妇人,她朝两人微一点头,“不知有客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宇肆懿回身看她,“你就是那三夫人?”

  三夫人微微一笑,“不过一介弃妇,又怎敢劳流云公子这般尊称。”

  “你识得我?”

  “流云公子的大名,江湖中何人不识?”

  宇肆懿哼笑一声,“大名?怕不是骂名吧!”

  “我们这种良家妇人是不懂得那些个恩恩怨怨的,也没什么追求,就想找个良人恩恩爱爱了此残生,至于江湖……又怎是我们这种人可探究的?”三夫人侧身让开抬手一比,“既然公子都到奴家门口了,不如进来坐坐?”

  冷怜月冷冷道:“何须跟她废话。”

  宇肆懿往后一瞥,“我们怕是不废话也得废话了。”只见身后的海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乌泱泱一片。冷怜月月也看见了,“他们的人?”

  “只怕是的。”

  周围空气里冒出不安因子,宇肆懿的发丝被风吹动,他一把抓住旁边冷怜月的手,“她还不能死!”

  冷怜月眼中浮现紫光,“我不喜欢磨磨蹭蹭,而且……”宇肆懿一下被震开,“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音落,周围的风一下暴涨成了狂风,树木被吹得弯了腰,宇肆懿抬手挡在眼前,咬牙看着冷怜月的方向,这还是第一次冷怜月不听他的劝,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

  冷怜月向前踏出一步,再提起时地面杂草被冻成了冰晶,等脚全部离地刹那碎成了渣,冰渣反射出三夫人惊恐的脸。冷怜月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面前叫嚣……”气玄丝在他周身狂乱地窜动着,就似下一秒就要飞出直取人性命。

  宇肆懿勉力站了起来,“怜月!”冷怜月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还是在一步步朝楼宇靠近。落叶裹着风沙漫天飞舞,宇肆懿眯起眼看向前面的人影,鎏金扇滑出握在手中。

  三夫人睁大了眼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根本动弹不得。冷怜月抬起手,指尖的气玄丝一下碎裂消失在空气中,但他的指尖却又幻出尖刺一样的爪,像紫色的指甲裹着手指。变掌为爪攻向三夫人的心口,却从门内跳出一个年轻人用剑挡住了冷怜月的手,两两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冷怜月的手毫发无伤,他看着眼前的剑,眸中紫光更甚,他握住剑身渐渐收紧,年轻人一惊用力一挥,带着三夫人往后一跳远离了他。

  “程儿!”三夫人惊呼出声。

  李程扫了一眼剑上的钝口,他放开三夫人站到她身前,“你进去,不要出来!”

  “可……”

  “你在只会碍事,明白吗?”

  三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回楼中。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身边,“怜……”话未说完一道紫光闪过,他一惊往旁测过头,只觉脸颊一痛,立刻感觉有液体滑落,他随手一擦,只静静看着冷怜月。冷怜月放下手,眸光闪烁,手指动了动,指尖紫光明明灭灭,似就要消失。

  没有害怕,宇肆懿朝他走近了一步,把人轻轻抱住,“我们不生气,好吗?那些人不值得。”

  冷怜月没有动,眸中紫色渐渐淡去,指尖紫光消失,“……痛吗?”

  宇肆懿摇头,轻声道:“一切交给我,好吗?”

  冷怜月推开他,“你能行?”

  宇肆懿勾起嘴角,“不行也得行。”

  “……”冷怜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