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扬跟在宇肆懿身后进了客栈,宇肆懿先推门进去,谢扬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会儿才提脚跨入,他摸着桌面,看着屋内的摆设,眸中是奇特的颜色,好像是失而复得又好像是梦寐以求。

  “……宇兄是跟着冷公子他们吗?”谢扬语气迟疑,似含着期待又怕失望。

  宇肆懿把绑头发的布条扯下准备重新绑一绑,“啊,不然呢?”

  “那……”

  宇肆懿朝他投去奇异的一瞥,嘴里咬着布条含糊问道:“想问什么?”

  谢扬垂下眼,眼珠乱转,“思羽……她们呢?”

  宇肆懿把布条绕着发根缠了几圈,绑紧,理了理额前的短发,“出去了吧,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她们,怎么?”

  谢扬跨到凳子上坐下,“没事,随口问问。”

  宇肆懿一挑眉,“随口问问?怎么没见你随口关心关心我?”

  谢扬别开眼,“您老神通广大,哪还用我操心。”

  宇肆懿“嘁”了声,“你怎会到利封来?”

  谢扬一手撑着脸,“离开畣安后我也没什么目的,就随处走走看看,到哪儿算哪儿。那你呢?”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来寻碧波剑。”

  谢扬一下直起了身,“碧波剑?就是那把传说中的……”

  宇肆懿点头,“你也知道?”

  “江湖中就没人不知道吧,许多年前还曾因它兴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后来碧波不知下落才不了了之。”

  “你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谢扬摇头,“我要知道我早去找了,还用做小偷?当个天下第一爽一爽也好。”

  宇肆懿斜了他一眼,“做什么白日梦。”

  “你们怎么会追到这儿来?难道碧波剑在云家?”

  宇肆懿摇头,“不知,我们是追着一个人到这里的,但是他也不清楚当年之事,线索就断到这了。”

  谢扬摸着下巴,“这样啊……那你们现在还留在这儿干嘛?”

  宇肆懿眼珠一转,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他,“你是不是想娶我们家怜月的手下?”

  “……”谢扬扭捏了一阵,点了点头,“你看能成么?虽说我没什么积蓄,但好歹还有一身本事,总不会饿着她的。”

  宇肆懿觑他,“……你娶个媳妇还真是实在,饿不死就成。”

  谢扬挠了挠头,“这不是没经验嘛,那爷爷你知道娶媳妇要干啥吗?”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说得我就有经验似的!”宇肆懿想吼他。

  谢扬嫌弃地瞥他一眼,“亏我还叫你爷爷,你这也太丢人了。”

  宇肆懿额角跳了跳,“……小心我让你连媳妇的头发丝都摸不到。”

  谢扬赶紧讨饶,“别啊。”

  宇肆懿立马提条件,“你帮我办件事。”

  谢扬放开他,撇了撇嘴,“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

  宇肆懿勾唇一笑,“当然,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能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还得人家同意才行。”

  谢扬举起“咔哧”作响的拳头,咬牙切齿,“合着你又想空手套白狼!”

  宇肆懿一耸肩,“我又没逼你。”

  “……”

  当四姐妹再次出现在林子里接人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四人俱是一惊,齐齐跪下行礼,“拜见琴护!”

  一个背对两人的深紫身影转过身,冰冷的眉眼和冷怜月如出一辙,“起来吧。”

  思羽朝前走了一步,弯腰抱拳,“琴护怎会亲自来?”

  “我不来,你们还想背着我做多少手脚?”

  四人齐声道:“属性不敢!”

  “不敢?怕是在外界待久了,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

  四人再次跪到了地上,额头冒出冷汗。

  冷琴抬步走了出去,抬手示意众人跟上,四姐妹连忙起身走到她身后,隔着两步的距离,其他人也一起跟上走在末尾。

  冷琴问道:“宫主在外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思羽语气迟疑,“琴护是指?”

  冷琴往后瞥了一眼,“看来是有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羽不知该如何作答,三姐妹更不敢开口。

  冷琴勾起一边嘴角,“不想说?也好,就让我亲自去见识一下吧,看是什么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能入得了怜月的眼。”

  四姐妹:“……”

  客栈里的宇肆懿还不知道马上就会来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还在缠着冷怜月逗趣,奈何只得到对方一个冷眼。他也不屈不挠,时不时就想到个新奇的笑话拿来讲给冷怜月听,也就冷怜月惯着他,要换了任何一人,这个时候尸体估计都凉了。

  宇肆懿还要说什么,冷怜月抬手阻止了他,“有人来了。”脸上神色一下变得严肃。

  宇肆懿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沉下脸色,“难道又是哪位高人?”说着拧起了眉,要又是魏氏兄弟那样的可是大麻烦,现在武神都跟白菜一样常见了?

  “……”冷怜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是思羽带回来的。”

  宇肆懿不解,“那不是自己人吗?”

  冷怜月没回答他,心里却在想琴姨怎么会离开月华岛?

  果然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宇肆懿上去开门,门口是个……非常美的人,而且还有点眼熟。

  四姐妹没有跟着,知道这会是个修罗场,为了不被殃及池鱼很有先见之明的遁走了。

  宇肆懿迟疑着问道:“你找谁?”

  那人扫了他一眼,“你是怜月的手下?不要挡路,下去吧。”

  “……”

  就在宇肆懿莫名其妙的时候冷怜月走了过来,唤了声“琴姨”,宇肆懿蓦地一僵。

  冷琴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又落到宇肆懿身上,“他是你的手下?为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宇肆懿默默退到了一边,假装自己真的就是个尽忠职守的手下。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算是吧。琴姨怎么来了?”

  冷琴走到桌前坐下,“你出来四五年,一点收获也没有,姨怎么放心你独自在外,自然要来看看。”

  “……琴姨是不想把灭楼的人给我?”

  冷琴抬眸看向冷怜月,“怜月,偌大个月华岛都是你的,何况一个灭楼。你想做什么我也不过问,但是有个人我一定要见!”

  “谁?”

  冷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乱了你心神的人!”

  冷怜月别开眼,“没有这个人。”

  “没有?”冷琴冷笑一声,“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会信,作为看着你长大的亲人,你觉得我会信?而且,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你的武功为什么会出问题?”

  宇肆懿一惊,立刻看向冷怜月,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冷怜月沉了脸,“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会允许你杀了他!”

  冷琴突然缓了颜色,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算得上笑的弧度,“我为什么要杀她?我还要感谢她。”

  冷怜月面带狐疑。

  冷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孩子,“琴姨可曾做过一件有害于你之事?”

  冷怜月垂眸,“无。”

  “所以她在哪里,作为未来的宫主夫人,琴姨总得见见不是?”

  宇肆懿猛的朝冷怜月看去,什么宫主夫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冷怜月暗暗朝宇肆懿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冷琴抓了一缕他肩上的头发理了理,“我们月华宫从未办过喜事,现在想想也不迟。”

  宇肆懿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冷怜月,就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重磅炸弹。

  冷怜月:“……”

  冷琴看他,“怎么?不方便么?”语气很平淡,眼神却很锐利。

  “……这只是我的事。琴姨应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冷怜月说完看往门口,其意不言而喻。

  冷琴却觉得他这种态度很奇怪,她可没有半点要阻拦他们的意思,她垂下眼想着冷怜月小时候的事,心里一叹,是该早就对她有防备了。没再说什么直直走了出去。

  冷琴一走宇肆懿几步跨到冷怜月身前,张口要说什么,又看到他那比平时更显冷漠的脸,突然就闭了口。指责吗?他也没资格。

  但这么憋着也不是他的性格,“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怜月抬眸看他,“你指什么?”

  宇肆懿垂眸盯着他的眼,“你的武功和她说的那个人!”

  冷怜月背过身走了两步,“化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宇肆懿严肃着脸走到他身前,抓住他肩拉近眼前,“思羽不是说不要靠近你就没事吗?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又是什么问题,会怎么样?”

  一串问题砸来,冷怜月只是摇头,“以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无从得知会如何。至于会怎样,无非就是真气暴动容易失控而已。”

  宇肆懿捧着他肩膀的手一紧,“走火入魔?你还说得如此轻巧!”

  “我自有分寸。”

  “你能不能有什么好歹告诉我?”宇肆懿几乎是用吼的,“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行不行?为什么你所有的事我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

  冷怜月理解不了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只是用着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宇肆懿受不了他这样,双手一带把人按进了怀里,头搁到他肩上埋进他发丝里,闻着上面似被霜雪覆盖住的梅香,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此时门口站着想问冷怜月要用灭楼做什么的冷琴,她本已走了,想到这事不得不问清楚又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而冷怜月居然也被对方影响得都没有发现她。她看着那个人放开了冷怜月,然后低头慢慢朝他凑近,她蓦地握紧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但最后他停住了,只是凑到冷怜月的额头轻轻碰了碰……

  冷琴转身走了,身体里的魂好像离了体,——原来那个人居然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