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肆懿整了整衣领就准备出门,被冷怜月叫住,“你就这么去?”

  “嗯。”宇肆懿握了握手腕,“足够了。”

  “真的不要我和你一起?”

  宇肆懿一笑,走回冷怜月身前,“做主子的,哪有跟着小的去跑腿的道理。”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知道怜月是担心,但放心吧,只要对方不是千军万马我都能全身而退,何况……几时见我吃过亏?”

  “……嗯。”

  宇肆懿走进一间酒楼,兮云轩装潢雅致,大厅很大,中间有一高台,其上有名伶献技助兴,后面是红木楼梯可上到搂上雅间。

  立马有伙计上来招待,“客官是想在哪儿用膳啊?”

  宇肆懿摸着手中鎏金扇,“听说你们这儿有梅、兰、竹、菊四间雅室尤为有名,在下可是不远万里前来一观,不知……”

  这四雅室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的,这话又不能明着说,那伙计也是个人精,转了转眼珠挂起个客气的笑,“客官有所不知这雅室今天都有人了,你看不如换换?”

  “换?”宇肆懿握着鎏金扇敲了敲手掌,“你这意思我不够格?”

  “哎哟哟。”伙计苦了脸,“客官看你说的。”说着暗中往旁看了看,“小的这不是也是没法子,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讲究个诚信,今天确实是都被人订了。你看……咱还有别的雅间,你换个?”

  宇肆懿看着手中折扇,打开一点又合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那我这千里迢迢的赶来,你是要我败兴而归?”

  “……”

  已经有不少人朝两人看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伙计已经开始擦汗了。

  “怎么回事?”这时掌柜走了过来。

  伙计小声凑到掌柜耳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掌柜看了宇肆懿一眼把伙计打发走了,朝宇肆懿抱了抱拳,笑道:“客官要不咱们先坐,坐下慢慢商量,今天这一顿就算老朽请了。实在不好意思扰了您的兴致。”

  宇肆懿合起折扇,“你是这儿的掌柜?”

  “是的。”

  宇肆懿打量了一圈,“看来说你们这儿是利封第一楼,言过其实。”

  掌柜的笑僵了一下,“都是大家谬赞了。”

  宇肆懿拿扇指了指表演的高台,“比如你们那些歌舞,实在俗不可耐,这究竟是怎么凳上大雅之堂的?还有这桌椅……这些花草摆设……”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掌柜沉了脸色,“这位客官,咱们以礼相待是因为进门都是客,但要故意来找茬的……那就抱歉了!”音落立刻就有几个打手走到掌柜身后站定。

  宇肆懿拿扇敲着下巴,垂下眼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数到一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云暮晟看向堵在门口的宇肆懿和掌柜。

  掌柜一惊立刻小跑到云暮晟身前弯腰附其耳边叽叽呱呱把事情说了。

  云暮晟一挥手打发了掌柜,走到宇肆懿身前抱拳,“不知……”看清对方的脸时一愣,“原来是……”

  宇肆懿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字走了进去,“都说梅兰竹菊号称四君子,而云家的兮云轩里这四雅室更是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要进一次还真是难。”

  云暮晟招呼他到桌前坐下,“流云公子这时上门怕不是就只是想在这‘梅’居里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宇肆懿把折扇放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真是好茶,可惜了宇某这种粗人不会品,辱没了这茶了。”

  云暮晟紧了紧拳,“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宇肆懿举着杯子看他,“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有三只狗抢一根肉骨头,黄色的那只被蓝色的那只咬死了,本来这个时候绿色那只只要攻上去,那只蓝色的狗肯定讨不了好,但是它是三只里面最小的,胆子也小,最后只能希冀蓝色的狗吃剩下能给它留一点……”说着朝云暮晟一笑,“你猜后来怎么了?”

  云暮晟盯着他没出声。

  宇肆懿不以为意,接着道:“后来三只狗的主人出现了,直接把那骨头当垃圾扫出去扔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宇肆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在下还是觉得酒比较好喝。”

  云暮晟一拳砸到桌上,暗中咬牙,“流云公子慢用,在下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宇肆懿有所回应转身出了房门。

  宇肆懿看着晃动的房门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会品的人居然走了。”

  街角一个黑色人影一闪而过,传来一阵似真似幻的声音,“终于是走到这里了……”

  宇肆懿回到客栈把兮云轩的事同冷怜月简单一说,冷怜月只有一句评价:“要是我就直接把你杀了。”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怜月,君子动口不动手。”

  冷怜月转了转金针,“我奉行的原则和你刚好相反。”

  “……”

  “这段日子出门,你还是小心点好。”

  “……主子不保护我吗?”

  “自己惹的腥。”

  “……”

  冷怜月一手负在身后站在桌前,身后突然出现四人。四姐妹朝他半跪下,“宫主有何吩咐?”

  “去召集一批明楼的人到这里。”

  思羽猛地抬头看去,“宫主是要……?”

  冷怜月没回答问了另一个问题:“灭楼的人可以召集多少?”

  四人一惊,丁然道:“宫主居然要灭楼的人?灭楼一直是琴姨管辖,我们四人无权调遣。”

  冷怜月转身看向她们,“到底这月华宫谁是宫主?”语调平平,四人却俱是后背一寒。

  思羽迟疑道:“是。”

  冷怜月扫她们一眼,“还不走?”

  思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宫主的身体……”

  冷怜月打断她,“无须多问。”

  “……”

  夜空中除了一轮弯月只能看到几颗星子,林中暗影重重就似藏着鬼魅。四姐妹走在林间,思缕问道:“宫主第一次让我们召集明灭楼的人,他想做什么?”

  丁柯抛着两枚飞刀玩儿,“宫主应该是想收拾叛徒了吧。”

  思羽走到一处大树前停住,“只怕不仅仅是这样。”

  丁然满脸忧色,“现在世家势力如此之大,只怕没那么好对付,为什么宫主要这个时候……?”

  思羽看了眼树干上的标记继续往前走,“宫主什么都没说过,你们瞎猜那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分内事。”

  思缕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我们还不是担心宫主……”

  思羽打断她,“有那个闲心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别到时拖了宫主的后腿。”

  思缕:“……”

  丁然丁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思羽很不对劲。

  宇肆懿一边走在街上一边想着事情,身后悄悄跟上来了几人,他就似一点没察觉到般越走越偏,直到走进了一条死路。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怜月的嘴。”宇肆懿自言自语,他前面是一堵墙,后面是要他命的人。他转身面对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我说几位,你们跟了一路累不?要不咱们找个茶楼坐坐?”

  几人拔出武器就向他砍来,宇肆懿啧了一声,抓住左手腕间一扯,一支竹条出现在手中,“真当我还像之前那么好欺负?随便派几个喽啰来就想要我的命?!正好拿你们试试纵横的威力。”

  只见黑色虚影几个闪现,宇肆懿身影从消失再到出现不过一刹那,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全部倒到地上没了声息,而他手中竹条连一滴血都没沾到。他抬手一甩竹条又缠回腕间,踏步往路口走去。

  “我说你这小子有完没完,都说过多少遍了老子没拿什么虎啸堡狗啸堡的东西。”

  一个声音突然从宇肆懿身后的墙上传来,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再狡辩也没用,你和我回去同欧阳圲当面对质,要真是冤枉了你,我自当放你走!”

  “我呸!我跟你们回去我还有命走吗?当爷是傻的?”

  发出声音的人已经从墙上跳到了地面就在宇肆懿身后,他一抬头就看到面前居然站了个人,“奶奶的,你居然还叫了帮手!”说完看到地上躺着的几人又是一惊。

  另一个声音也跳了进来,“抓你我何须叫人。”

  宇肆懿:“……”

  他转身看向身后两人,“我说二位……”

  谢扬看到他先是一愣,复又一笑,一下跳到他身前给了他一拳,“爷爷怎么是你!”

  邵淮瑜看向宇肆懿,“宇兄?”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谢扬手搭到宇肆懿肩上,“合着都是认识的啊?那就好办了,爷爷你给评评理……”然后就把前因后果叽里呱啦说了出来,“你说你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宇肆懿把他的手拉了下来,看了邵淮瑜一眼,眼含深意,“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邵淮瑜也笑着走上前来,“也好,自从翠竹山庄一别,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必须要一起喝一杯。”

  谢扬啧了声,“走呗。”

  三人走进兮云轩,里面那个伙计看到宇肆懿脸色就是一黑,又看到跟他一起的邵淮瑜连忙走上去招呼,“邵公子怎么来了,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赶快里边儿请。”

  邵淮瑜叫人带他们进了雅室,宇肆懿感叹,他想进去看看人家门都不让他摸一下,现在带他来的人不一样都不用说立马就被请进去了,心里就很不平衡。

  这次他们进的“竹”居,三人先是一阵寒暄,谢扬明里暗里的讽刺了邵淮瑜不知多少句,宇肆懿就当听不懂,既不帮衬也不劝架,可怜这邵大公子从小熟读礼法诗书,被教成了个谦谦君子,又不想像个没教养的人一般跟谢扬对讽,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谢扬停下跟邵淮瑜单方面的口水战,他问宇肆懿:“爷爷怎么会到利封来?”

  宇肆懿笑着看了邵淮瑜一眼,“有事。”

  谢扬剥着花生吃,随口问道:“啥事啊?”

  宇肆懿还是笑,“不知邵兄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邵淮瑜看了谢扬一眼,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宇肆懿也看向谢扬,谢扬回视他们,“你们一个个看我做甚?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那就是场误会,他少堡主自己丢了东西就怪我头上,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位邵公子也是,追了我一路,从北追到南,你也不嫌累得慌。”

  宇肆懿:“误会?”

  谢扬使劲点了点头,花生都不剥了,凑近他道:“我怀疑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宇肆懿一挑眉,“那少堡主丢了什么东西?”

  谢扬朝邵淮瑜一抬下巴。

  邵淮瑜道:“听说是虎啸堡的镇堡之宝,欧阳圲没有多说,但他透露此物若是现世必定有大祸。”

  宇肆懿啧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奇怪,既然不是好物为什么不干脆毁了,还要留着给人盗?还不是贪心作祟,盗了就盗了吧还追不回来!”

  邵淮瑜一脸惭愧,又朝谢扬瞟了一眼,谢扬注意到他的眼神又叫起来,“你再看我也不能变出来给你啊,都说了跟我没关系,要我脱光了给你搜吗?”说着就要站起来扒衣服。

  邵淮瑜扭曲着脸别开了头,宇肆懿抽了抽嘴角一把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你真没拿?”

  谢扬举手发誓,“没拿,要真是我拿的我就……娶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

  宇肆懿好笑,“这种誓都发了那看来真不是他拿的了。”

  邵淮瑜还是很怀疑,“宇兄确定?”

  “嗯。”宇肆懿勾起嘴角,“就看邵兄信不信得过在下了。”

  邵淮瑜连忙朝他抱了抱拳,“宇兄为人在下自是信得过的,既然宇兄保证那之后我不再追着他便是。那这物究竟是谁盗走了?”

  宇肆懿垂眸思忖,“你不妨回家问问,以你们家族势力想必暗线也不少,追查起来肯定比你一人要容易得多。”

  邵淮瑜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这事事关重大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日后必定请宇兄到府上做客,到时咱们一定不醉不归!”说完朝宇肆懿一揖。

  宇肆懿也起身朝他抱了抱拳,“邵兄保重,在下还有朋友就不送了。”

  “告辞!”邵淮瑜说完拿起剑就走了。

  等人消失在门口,谢扬不屑的“嘁”了声,“对爷连一句抱歉都没有,什么世家公子,呸!”

  宇肆懿瞥他,“你还好意思说,人没给你两剑就不错了。”

  谢扬撇了撇嘴,“切,谁怕他似的,追了我一路还不是没把我追上。”

  “……你还很得意?赶紧吃吧,吃完走了。再耽搁下去,等下怕是走不了了。”

  谢扬不明所以,“啊?你这话啥意思?”

  宇肆懿拿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江湖上怎么传我的你没听到?我现在跟过街老鼠也差不了多少了,亏得我现在这张脸跟以前不一样,不然都不知道被多少义愤填膺的‘正义大侠’给剁成肉渣滓了!”

  谢扬放下筷子,“那你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

  宇肆懿懒得跟他解释,扫了他的碗一眼,“吃完就走。”说完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直接跳了出去,几个闪现就没了踪影。

  谢扬在后面哇哇叫,“爷爷,你好歹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