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安给项凌用的不知道是什么旁门左道的药,刚开始起劲的几分钟,浑身上下没一处是清醒的,脑子无力,身体肌无力。被姬若河拖上车的时候,手脚加速使不上劲,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外界给项凌带来的刺激,他感受的非常清楚,甚至超越了五感正常的敏感度。

  冷汗在后背如同恶魔滋生,揪紧了项凌的命结,药物带来的持续不断的冲击随着车身的抖动让他倍感空虚,环抱的空洞,心中涌起的紧张,项凌的脚下放佛从地底钻出了许多致命的毒刺藤蔓,渴望拥抱深深抓着他的内心。

  姬若河一言不发地开车,后座项凌的状况全都反射到后视镜上,他全都看见了。

  到了别墅,姬若河将项凌横抱在怀中,怀里的人神态迷离,眼波潋滟,嘴唇微张,鲜红的颜色吸引了姬若河全部的目光,但他只是搂紧了项凌的衣服,疾步走进别墅。

  热,痒,身体发烫,痒在骨子里,项凌伸手乱挠,就是找不到哪儿痒。

  他的胳膊有点痛,姬若河为了防止他在怀里乱动,紧紧将人箍在怀抱里,但他箍的越紧,项凌就越是躁动,他迷失了方向,迷失了所有,他感觉有上万条毒蛇在他周围虎视眈眈,妄想缠紧他,困死他。

  “放开……”项凌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小小的,凑近嘴边听,只听到小猫在呜咽。

  陌生人的气息在周身炸裂,项凌猛然挣扎起来,姬若河差点没兜住,好在力气够大,才稳住了阵脚,不过猝然发力的痛楚还在手腕处久久不散。

  项凌的不安分激怒了姬若河,他粗暴的将人摔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项凌蜷缩着后退,眼睛半睁不闭,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嘴里瞎叫着:“滚,滚,别过来。”

  姬若河定定着看着他,看着他后退,看着他惊慌失措跟森林里迷路的驯鹿,转身走进浴室拿了一条赶紧的毛巾想给他擦擦脸。

  他知道能让项凌失态成这样的,林旭安肯定是对他做了什么,圈内手段寥寥,无非就是下药。

  而在项凌的眼中,姬若河拿着白色毛巾向他走来的样子,活生生像一个施刑的恶魔,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了犯罪的人,项凌手脚并用后退,爆发力一触即发,他跌撞下床,俯冲到阳台卧室镶嵌的玻璃门前,抠开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而阳台外面是三层楼的高度,项凌不顾一切地爬上栏杆,他的衣角在姬若河手掌心轻柔划过,如蜻蜓点水;瞬时,人便如风中的残花坠了下去。

  姬若河立即返回卧室,下楼,循着方向在一堆枯黄草丛中找到了昏厥的项凌。

  管家听到响声赶忙出来查看,看见有人从高处坠落,惊讶万分,姬若河吼道:“快去开车。”

  管家立即掏出随时准备的车钥匙,打开姬若河开回来的车,载着受伤的项凌前往医院。

  姬若河给项凌做人肉垫子,生怕让他在去医院的途中受到二次伤害。

  从高处坠落,项凌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臂上有多处擦伤,他身上穿着衣服,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损。

  郊区离中心医院有点远,项凌中途醒过来一次,嘴里嚷嚷着什么话,姬若河一开始没听清,后来将耳朵凑过去,仔细听,才听清楚了他在喊一个名字。

  虞姬,虞姬。

  项凌朦胧着眼神,一连喊了好几遍。

  姬若河被岁月修饰了年少轻狂的炽热情感,在这一刻有了再次复苏。然而他只微微动了嘴角,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在,我在。”

  回头命令管家开快点。

  ——

  幸好一路畅通绿灯,没耽误一秒钟,到了医院,护士推来担架,姬若河轻柔将人放上去,和护士一起推往急诊室。

  在急诊室门口被拦了下来,红灯亮起,里面开始抢救。

  说起来不多严重,姬若河灰白的脸色却仿佛这是一场生命的别离,里面的人不再醒来,和外面的人阴阳相隔。

  过了一个多小时,项凌从急诊室里被推了出来,脸上罩着氧气罩,身上盖着一层白白的被单,脸色苍白,更显得孱弱。

  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已无大碍,断掉的小腿腿骨已经接回去,接下来休养几天就好了。”

  姬若河点头:“谢谢医生。”

  心悬而又落,站在项凌的床前,心头的滋味如喝了一杯又酸又苦的果汁,他明明是不喜欢这个人的,甚至算得上厌恶,可他为什么会……给自己似曾相识的悸动?

  熟悉又陌生。

  “你到底是谁?”姬若河沉寂了恍若隔世,徐徐开口问道。

  床前洒下一片月光,无人应答。

  ——

  住院的几天,张星星又来哭丧。

  “你怎么又来医院了,还摔断了腿,怎么不直接摔死啊,干嘛这么折腾我,我心脏不好啊。”

  项凌无奈地看着他,脸上刚恢复了点红润,气色已然好了很多。

  “让你失望了,我也想摔死的。”

  张星星愤懑道:“这次又是谁?又因为什么原因?”

  项凌笑的人畜无害,说:“我不记得了,意外吧。”

  “你……”气结,若手中有刀,张星星都想亲手了结这个总不让人放心的混蛋。

  项凌也不和他逗弄,一秒正经起来,问:“剧组最近怎么样,快到收尾了,你告诉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张星星削着梨子:“你放心,我给你看着呢,姬老板也说过了。”

  “他?”

  “嗯。”

  下午三点,项凌以工作为由,赶走了烦人精张星星,不料他前脚刚走,后脚姬若河走了进来。

  他手上拎着一篮子葡萄,超市经常卖的那种水果花篮,送人的,里面水果种类多,到了姬若河手里,全给换成葡萄了。

  他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项凌笑笑:“谢谢。”

  “最近好好休息,接上了,骨头还得长一阵子。”

  项凌轻微皱眉:“剧组里的事……”

  他没说完,姬若河打断:“先放着。”

  项凌也不再说,不过两人无言相望,尤其尴尬,特别是项凌,他对两人关系的界定也复杂,眼睛瞥到对方,很快移开。

  姬若河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什么想说的?”

  “有。”项凌艰难吐出一个字。

  姬若河给他台阶下:“什么?”

  项凌道:“前些日子,媒体中心的总经理,公关部的部长,策划部的部长,他们比较闲。”

  姬若河明白他的意思,只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项凌的瞳孔印出了姬若河带门离去的背影。

  心道:你真的知道吗……

  ——

  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项凌整天除了吃睡,不能下床,不能活动,闷了玩手机张星星眼疾手快都要夺过来说病人应该多注意休息,手机有辐射伤身。

  被这样半强迫式养了大半个月,腿好了许多,下床能基本走路了,就是不能太用劲,用劲也会疼,所以走起路在一跛一跛,用张星星恨铁不成钢的话说,实在是太丑了。

  可是丑又能怎么样,已经这样了,唯有日后休养养回来。

  同天《荒纪探险》杀青,最后一帧画面拍完,所有演员全体合影留念,一起将三个多月来的努力框在记忆中。

  由于项凌的腿受了伤,剧组的工作人员全体决定等项凌腿好一点后再补办杀青宴。他们说没有项凌的杀青宴是不完美的,就像一条龙没了龙头。

  项凌觉得这个比喻太难听,手下的人依旧乐此不彼。

  项凌又歇了十多天,十天里都是张星星在照顾他,张星星心思细腻,照顾人信手捏来,将项凌的骨头养的差不多好了,走路不疼,除非特别用劲。

  这十天里,项凌没再看见姬若河,去了公司例行公事,补办休工请假条的时候也没遇见他。

  好像上次见面还是医院的那一次,姬若河说来看他也没来,他每天看房门动静,怀抱着期待,看到进来的人后难免有些失落。

  在公司溜达了一圈,碰见了不少人,“熟人”孙河,还有公关部的部长,但他们见到项凌,客气话常,没有一丝逾越,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项凌心想,看来姬若河的话还挺有用的。

  ——

  一切照旧如常,项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歇了将近一个月没干活,工作进度落下不少,正巧趁着午休多看点资料。

  外面的同时三两结伴去食堂吃饭,一时走的干净,倒没人打扰他。

  项凌拿着笔在纸上圈点,忽然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闻卿的大名像是地雷一样提醒了项凌不要忘了这个大债主。

  稳健按下接听键。闻卿轻快的声音从那头响起。

  “这么久才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闻老板说笑了,您是投资方,我怎么会忘了您。”

  客气人说客气话。

  “那好,我什么时候来拿我的报酬?”

  项凌看了看腕表,道:“时间还早,闻老板怕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合同上写的时间是剧集播出完毕,你认同的。”

  闻卿哈哈大笑,说:“我当然没忘,我打这个电话,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吃个饭,不知楚先生有没有时间。”

  项凌微微笑:“自然有。”

  “那今晚非绝西餐厅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