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175章 云雾盛行

  罗月止之前苦于糯米纸造价昂贵,一直想着该怎么精进技术,将粮食原料替换掉。

  他在福州见过了硫粉,便突发奇想,想试试能不能以硫酸水造纸。

  硫酸纸同样是半透明的,在后世专做转印用途,而且硫粉总比粮食要便宜些,货源也更加稳定。

  ……想法是有,可文科生两眼一抹黑,却不知该如何将矿石粉末提炼成浓度足够的硫酸。

  这方面,反倒是赵宗楠一个土生土长的宋人,比罗月止这个两世为人的还要靠谱。

  他在香药一道上颇有造诣,叫来蒲梦菱一通气,表兄妹两人都记得,早年间听闻南方有蒸取花露之法,可通过特殊的器皿将花浆蒸煮,浓缩成醇厚的香液,洒在衣襟之上可代替熏香。

  再进一步收集消息,据说这蒸缩浓液之法,乃是炼丹的道士们最先琢磨出来的,这才被香药商人们借用去。

  巧了。

  沉迷道教修仙炼丹的人,他们正好认得一个。

  崔槲崔学士身穿玄色道袍,手抱木柄拂尘,听罗月止把来意细细解释完一遍,思考半晌:“你们称它作硫酸水,真是个稀罕叫法,老夫半天没反应过来……现在才听懂了,要的不就是绿矾油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双片透明圆镜,搁在眼前,借其视物,转身去书架上翻找起来。

  这镜片瞧着真是顶顶稀奇,就如同后世的眼镜一般,只不过没有镜腿,需要人手持来用。

  按宋人笔记《洞天清录》中的说法,此物名叫“叆叇”,大都是老花镜,若上了岁数看不清小字,便可以此掩目,看得分明。

  如今没有玻璃问世,只能由水晶打造镜片,造价高昂,一只叆叇可以同一匹千里马价值相抵,也只有崔学士这样的身家地位才用得起。

  同样是眼睛不好使的,欧阳永叔那穷谏官就用不起叆叇,故而罗月止每次见他,他都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睛看人,乍一看就跟闹脾气似的。许多人传他脾气不好,大抵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书架下的崔槲继续说道:“自唐时便有人炼制绿矾油,无色无味,可蚀铁锈,但以前人都是拿石胆炼之,用硫粉的倒是头回听说,可以一试!”

  崔槲搜罗了半天,小心翼翼将两本书交到赵宗楠与罗月止手中。

  一本书叫做《丹方须知》,据说里头记载了当代“蒸馏器”的做法。

  另一本书听名字就很浮夸,叫做《黄帝九鼎神丹经诀》,据说这一卷中详细的记录了绿矾油的制法。

  罗月止粗略翻看了一下,啧啧称奇。没想到道家炼丹术如此靠谱,简直比他这个现代活过一遭的人还要懂化学……

  回界身巷后,赵宗楠寻来了稀罕的铜石,照着丹书上的法子,一边命人垒出方头泥炉,准备干蒸石胆,一边命匠人打造出蒸馏器来,尝试将硫水提炼。

  堂堂国公爷,还挺爱捣鼓这瓶瓶罐罐的玩意儿,整个人都显得兴致盎然。

  他行头制备的更是齐全,面覆布巾,肩系襻膊,身套革衣,又带着双鹿皮手套,乍一看穿得跟个科学怪人似的。

  罗月止帮不上忙,只能在树荫里坐着,怀里抱着阿晞,脚边趴着阿织,坐在院中小胡床上看着赵宗楠忙活。

  一人两猫,三脸发呆,傻得如出一辙。

  比起罗月止,怕是这位延国公才更像个“穿越金手指”持有者。

  随着几日之间努力不辍,那硫酸——或许该入乡随俗,叫它绿矾油——还真叫他给鼓捣出来了。

  但绿矾油杀伤力颇大,随着制法不断探索改良,精益求精,浓度提高,铜质的蒸馏釜率先扛不住了,被腐蚀得越来越薄,到最后溶了个洞,绿矾油滴落出来,好险将路过的阿晞猫毛都给烧了。

  罗月止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猫崽子捞了回来,实在没想到农业时代,硫酸能炼到如此高的浓度。

  罗月止提醒道:“硫……绿矾油浓稠过头,便能将众多材料都腐蚀掉,金银铜铁怕都是用不得了。”

  若说抗硫酸腐蚀的材料,头一个就要数玻璃,但这工业产品太高端了,罗月止根本不知道怎么造,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陶瓷代之也是可以的。

  他们转换思路,改变器皿材质,这才顺利将绿矾油存储下来。

  罗氏书坊的长工们手里来了新活儿,按照东家所描述的方法摸索着实验,以绿矾油浸泡半成的纸张,涂抹甘油,风干晾晒,辗转尝试数百次,终于制出了他要求的半透明纸张。

  其色细白纯净,透薄犹如蝉翼,对着日光看过去,仿佛一片云山雾海,氤氲朦胧,比那糯米纸还要更胜一筹。

  赵宗楠亲自给纸起了名,称其为“云雾”,诸人皆觉得十分恰当。

  比起糯米纸,云雾纸更加柔韧吸水,不仅写铅笔字可以用,临摹墨笔字同样合适,适用面扩大,价格下降,是个极大的突破。

  这次菡萏宴,罗月止从一开始就起着推广新品的心思。罗家近两年时间做了太多新奇的物件出来,罗月止本人就是块最好的广告招牌。

  京城人或多或少产生了个朦胧的概念:若跟着罗小员外采买东西,基本不会出什么大差池。各式新鲜玩意儿,虽现在还什么声响,但只要经过他的手,很快就会流行起来。

  估计这“云雾纸”,便是下一阵风尚。

  想清楚这一点的衙内们,纷纷在新纸发售之前提前预定下来。

  果不其然,未过半月,“京中有纸,其为云雾”便成了坊间最新潮的谈资之一。

  蒲梦菱又为云雾纸寻出了新用途,娘子们平日里做绣工摹画样,用这柔软薄韧的云雾纸不也是正合适么?

  郑幼云瞧了《妆品月刊》上介绍云雾纸用法的种草文章,喜欢得很,订了厚厚一沓云雾纸屯在家里,转头向姐姐与好友正式宣布——自己要开始潜心研学女红了。

  蒲梦菱人很温柔,听了这话还是以鼓励为主。

  郑甘云却不怎么给亲妹妹面子,按她的话来说,郑幼云这一辈子怕都绣不足这几百张花儿。

  京城之中,盯上了这摹写纸的其实还有一个人,便是那宋代书法四家“苏黄米蔡”中的蔡襄。

  当世书法出众者,一为长垣县令苏舜钦,二便是时任馆阁校勘的蔡襄蔡君谟。

  蔡君谟擅长的字体众多,正行草隶无一不精,尤其是行书和小楷写得漂亮。

  他岁数比富彦国、欧阳永叔等人都小一些,是个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青年人,早先便被罗月止那句“善书者不择纸笔”糊弄过,买了一大捆铅笔,如今又出了云雾纸,更是喜欢得很。

  他动作慢了一些,错过了第一批预定,翘首以盼足足半个月,才终于将云雾纸拿到了手里。

  休沐之时,蔡君谟上门去拜访欧阳永叔,捧着厚厚一沓云雾纸,高高兴兴同他炫耀。

  谁知欧阳永叔嗤了一声,弯腰下去,从书桌底下掏出足足半人高的云雾纸来,“咚”地一声垒在桌案上。

  蔡君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欧阳司谏轻描淡写:“我与那罗小员外乃是故交,这都是他亲自来送给我的,半个月前就收到了,推拒都推不掉。”

  我炫耀了吗?我自豪了吗?蔡君谟你瞅瞅你这志得意满的嘴脸,太欠历练,一点小事就喜形于色、手舞足蹈。你正该学学我,淡然置之才好。

  蔡君谟心想:真是见了鬼了,还“淡然置之才好”,全天下就你欧阳永叔没脸说这话。

  欧阳永叔再次插刀:“你也莫要去找富彦国、晏相公他们显摆,据我所知,这几家皆提前收到了罗小员外的赠礼,事前同你说一声,否则又叫你寒碜。”

  蔡襄不忿:“到头来就把我落下了。你们什么时候同那小员外认识的?若我记得不错,你欧阳永叔之前曾上劄子,好一阵时日都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呢,这员外是多好的脾气才能跟你当‘故交’!”

  欧阳永叔未曾答话,只假装没听见。

  ……

  赵宗楠所料不错,自入夏以来,宋廷与西夏的使者频繁来往,西北战事安稳,边民休养生息。

  赵宗楠的“阿堵质库”接济了不少边陲之地的小商贩,受到当地百姓与官长的称赞,但纵观陕西四路,并无一人知晓质库背后这“富可敌国”的东主是谁。

  甚至西北各家质库中的掌柜,也不清楚大东家的名讳,只知道他人在汴京,背景硬得厉害。东家给的待遇很好,但规矩同样森严,称得上一句恩威并施。

  据说曾有个掌柜起了歹心,私自改了契子,背着东家昧下一大笔利钱,结果事情败露,未出几日就被革了职,再见到他的时候,此人神情恍惚,脸白如纸,浑身上下一点油皮没破,却被人割断了满头长发。

  这手段又轻柔又狠戾,叫人不寒而栗。

  掌柜们各自挂着一身冷汗安分下来,老老实实按规矩做事。

  有关东家的事,他们更不敢过分打听。

  质库账簿同边境情报一起,源源不断送到延国公府的书案之上。

  盛夏时节,赵宗楠又给罗月止提前分享了一桩新闻,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月止仰慕已久的那位范公,马上就要回来了。”

  战事已已,范仲淹与韩琦守边有功,即将自西北回朝受封。

  七月中,一辆朴素到破落的驴车慢吞吞地驶入了京城。

  名满天下的范仲淹,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到京城了。

  昔他去时,未过半百,如今再入顺天门,已经须发两苍。

  在西北镇边的日子里,他从好友所寄送的书信中听说了许多京城的变化。

  最为震撼的一次,当属他听三司的好友说起,去岁时节,京中连同京畿的商税竟然大涨三成之多。

  究其根本,或许与京中广告盛行,鼓动消费有关。

  范公在西北时每每看到这样的书信,都表现得十分欣喜。身边小吏不懂,曾经开口请教。

  范公便说了这么一句话:“钱之一道譬如水源,藏则死,流则生。”

  贵家大族若将金银铜币都囤积在家中,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世间流通的钱帛就越来越少,财富更无法流到百姓手中。而对于朝廷来说,钱帛流通即可生税,这亦是富国之法。

  故而藏钱乃是死局,流通方是昌盛之道。

  他曾经没能想通,究竟是怎样的“广而告之”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如今回了京,方惊觉何为“变化一新”。

  汴京街道上,几乎各家商铺都有门牌灯箱,各自写着格外吸引人心的推荐词,有些语句典雅对仗,但更多的偏向白话谐语,读来生动有趣,朗朗上口。

  入夜之后,这些灯箱内燃灯烛,火光照得字字耀目,木架支起四角,便是在一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从前见惯了的望火楼边,各有些几丈高的木柱分列两旁,布绸旌旗垂下,并不是谁家生意的推广,而是号召京中百姓维护市容,及时处理生活垃圾,抑或提醒沿途车马礼让行人,谦以修德。

  甚至有伙计沿街撒散裹着油纸的饴糖,将糖吃完,油纸背面便写着商家的折价信息,推销活动,若有需要,可随时入店咨询。

  范仲淹乃是名满天下的儒生领袖,听说他今日回京,京中的后学与好友皆翘首等在范宅门前,意在为范希文接风。

  谁知掀开车帘,多年未见的范公苍老了许多,但精神头好得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再看他怀里,好家伙。

  广告团扇、广告仿单、各家商铺的打折册子……满满抱了整怀。

  范仲淹范希文自小家世清贫,儿时读书的时候,恨不得一碗粥分成三天来喝,属于极其典型的价格敏感型用户,为官数十载,对物质条件素来没什么要求,好东西反倒用不惯。

  但他一路穷过来,却有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看到便宜的东西就走不动道。

  “多年未入京,百姓竟如此热情。”范公乐呵呵地感慨,“各类折扣颇多,收到手中,便一件都舍不得扔了。”

  欧阳永叔:……

  早知道如此,今天该把那“始作俑者”也薅过来。

  叫他好好看看,回京不过半日,他就把一个半世清贫的当代大儒忽悠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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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无厘头印象:如果北宋文人天团可以用某宝网购?】

  范仲淹:精打细算等折扣算满减,不浪费一分钱。

  晏殊:淘宝黑卡会员,兴起即购,价格贵贱无所谓。

  欧阳修:醉后疯狂清理购物车,钱花完再说。

  富弼/韩琦:不管钱,老婆给了零花钱就偶尔消费消费。

  王安石:(加班过度的冷脸)什么是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