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滇晶之气骇人, 但一重械库的瑰丽之景足以叫大多数人心醉沉迷,十只有九的人选择留在一重械库,上山下河的去接触自己想要的法器。

  秦云盏轻轻松松的爬上了石拱桥,一路小跑, 钻进了下一重甬道。

  没走几步, 二重械库很快出现在了眼前。

  正如明开峦所说, 二重械库里的法器数量明显更多了, 锻造的样式也明显比一重械库里的那些要来的精致华丽,甚至不需要被固定在石窟臂上,可以自行悬浮于空中,相应的滇晶则内嵌于其中, 光芒璀璨如雾, 亮的几乎叫人无法直视, 而秦云盏也看见能从一重械库中安然通过的那些人, 有一半以上原地跪了下去,露出了一重械库中那些人同款的痛苦表情。

  莫名其妙的多了好多路障,秦云盏不得不垫着脚从他们身畔绕过去, 他一边儿绕一边儿着意打量着这群人细枝末节的反应,时不时的还会不经意的与对方的余光对上,被狠狠瞪上一眼。

  秦云盏委实是不好意思说,但这却又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他好像......仍然没有什么不适。

  自己别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吧......

  那不然为什么人人都绷不住了, 自己还浑然无觉, 他也不信自己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啊......

  秦云盏忍不住又朝前看了一眼。

  第三重械库近在眼前。

  二重械库在他看来,与一重械库相比, 无非也就是东西多了点儿, 品阶高了点儿, 其余的并无什么区别,说实在话,秦云盏兴致缺缺。

  少年人的探索欲向来无止尽,又无畏,秦云盏此刻的心思就在那第三重械库之中。

  他想一探究竟,将这万兵库一看到底。

  念及此,他没有在第二重械库滞留,背后是稀稀拉拉的惊呼,有斥他此举不自量力的,有疑他为何身体无恙的,秦云盏皆置若罔闻,马不停蹄的冲过了石拱桥。

  他在奔袭的过程中,感觉身边的光泽暗了又亮,第三重械库当前。

  秦云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丝丝缕缕的擦过肌肤,但也仅仅是一丝。

  白亮的光骤然间海水一样涌现眼前,迫使秦云盏刹住脚步,不得不举臂遮了一遮,而后他才发现,这并非是滇晶折射出来的光,而是符咒的光。

  这第三重械库里已经仅剩两个人,一是那财大气粗的罗刹阙少年易罗生,二是那号称随身携带了二十几张灵符的鸣鼎剑宗弟子唐大招,两人此刻正在第三重械库里斗法!

  易罗生不愧是把益灵丹当饭吃的狠人,腰牌的光芒雪亮,有了之前看人腰牌的经验,秦云盏估摸着他至少也是筑基了,而那鸣鼎剑宗的唐大招看腰牌,境界顶多炼气前中期,易罗生纵使没有趁手的兵器,单凭掌风也能把对方击退。

  然而那唐大招也不是吃素的,他身上贴了两张灵符抵御滇晶之气,又将灵符一张接着一张的拍出去,那些灵符看着品阶都不低,每一张都能爆出耀目的光华,符力冲天,竟和易罗生打了个难分伯仲。

  “唐大招!你还是赶紧知难而退吧!”易罗生呐喊道:“一梦南柯剑是我的!不可能让给你!”

  “应该知难而退的人是你!”唐大招不甘示弱的咆哮道:“宝剑配强者!今天我就把你打个落花流水!那一梦南柯剑自然知道该选谁!”

  “你把我打的落花流水?看我不把你打的鼻青脸肿!”易罗生道。

  秦云盏眯了眯眼,对这两人放狠话的水平表示堪忧。他环顾四周一圈,这才发现这第三重械库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比第二重械库更丰富更恢弘,恰恰相反,这里面陈列的法器数目寥寥,皆在极高处与极低处,一眼就可以看完。

  而易罗生和唐大招相互争抢的一梦南柯剑就在显眼的高处,剑光流泻剔透如水,一看就是知道是把绝世好剑。

  易罗生与唐大招打的难舍难分,越演欲裂,战势逐渐进入了白热化,唐大招的符开始逐渐见底,易罗生的掌风却已经朝着往唐大招的脑门上招呼了,秦云盏眉峰一凛,他分明看见易罗生的指缝里夹着一片儿锋利的石头。

  这块儿石头加上他的掌风,若是真上了唐大招的脑袋,至少得是个伤残级别,秦云盏眉峰一凛,眸光如电,眼下他手上什么兵刃也没有,只能就地取材,遂一脚就近踢在滇晶簇上。

  那一小簇矿石被他踢的七零八碎,他足尖又是一挑一勾,一块儿碎石就上抛,被他单手接住,秦云盏欠身,半臂拉开,伸展如弓,而后狠狠的将那块滇晶朝着易罗生砸了过去!

  易罗生余光一闪,差点儿被晃瞎了眼,当即仰身后撤,唐大招手上也没了杀招,两人被迫双双分开,秦云盏当即松了口气,便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像是有人将一处满是落叶的庭院打扫干净了,他的感官内变得极为清寂空旷,唯有那一声声的渺远嗡鸣之声由远及近,波纹一样荡开,萦绕四周。

  明明只是一些晨钟暮鼓般的声调,诱人深入,他却仿佛听懂了,条件反射般的昂首,看向了悬于高处的一梦南柯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把剑在他看过去的一个须臾爆出了极为明亮的剑光,像是一种积极的回应。

  这是……感召?!秦云盏怔忪了一瞬间,感到热血沸腾。

  但这沸腾之感转瞬即逝,于他的灵台紫府内,那个久久不曾苏醒的意识却毫无征兆的开始动作。

  它什么也没说,但不知怎么的,秦云盏感觉到他是在暴怒的状态。

  这暴怒的情绪化作尖锐的啸鸣之音于他的脑海里炸响,一路蔓延到耳畔,像一根尖刺般要将他的颅脑刺穿了,秦云盏差点儿没给他整聋了,直接抬手捂住了耳朵,痛的龇牙咧嘴,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颇具煽动性的嗡鸣召唤消失了,一梦南柯剑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秦云盏全然顾不上一梦南柯剑的变化,犹自一个劲儿的倒吸气,使劲儿揉着他受罪的耳朵,不等他回过神,那厢唐大招却双眸骤亮,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他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然一蹦三丈高,直奔一梦南柯剑!

  “砰”

  他就在易罗生的目光直视下,正大光明的拔出了一梦南柯剑,滇晶剑座刹那间四分五裂,流星般絮絮坠落下来,唐大招整个人意气风发,焕然新生,稳健落地,他落地后潇洒自如的挥出一剑,而后转向秦云盏,朗声笑道:“多谢!”

  “啊?”秦云盏揉着耳朵,表情看起来没多开心,“谢我作甚?”

  “若没有你,这一梦南柯剑如何会相中我呢!”唐大招喜不自禁道:“秦云盏,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那倒也没有......”秦云盏为难道:“它选你是它自己的想法,跟我没关系!”

  他努力想把自己往外摘,但事实上好像没甚么用,易罗生已经朝他看过来了,双目血红,十指紧握。

  “混蛋!!你做什么坏我好事!!!”

  秦云盏的耳朵没那么疼了,他放下手,神色坦然道:“易兄,我并非坏你好事,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人,为了把剑而已,至于吗!你当你手上沾了同僚的血,宝剑还能相得中你吗?”

  易罗生:“你——!”

  “就是说啊,比试过招竟然狠下杀手,由此可见,你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唐大招收了一梦南柯剑,淡然道:“一梦南柯剑选我也是理所当然。”

  秦云盏扶额:“......行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嫌仇恨值还不够高吗?”

  唐大招“哈哈”一笑,上前来在他肩头轻拍了一下道:“秦云盏,我们剑宗上下人人都说你狡诈阴毒,我看你分明挺仗义的啊!”

  “别介,我是真无心插柳。”秦云盏缩了缩脖子,无奈道:“这剑选你只是因为它想选你或者说......它没得选。”

  “哪,不管怎么样,今日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唐大招热情道,一把勾过秦云盏的脖子。

  秦云盏没搭腔,侧目瞥了一眼不远处面色阴沉至极的易罗生,心里头的情绪倒是怪复杂的,他是真没想到神剑相人居然就是这么一念之间的事情。他将唐大招的胳膊从身上绕开,转身对易罗生认真道:“易兄,万兵阁里的神剑还多得很,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没准儿你的缘分在别处呢!”

  他好意安慰,易罗生却显然没听进去,冷哼一声疾步走了,路过秦云盏时不忘狠狠撞了一下秦云盏的肩。

  秦云盏“哎哟”了一声,凝着眉头揉肩膀,目送易罗生返回二重械库,那厢唐大招的胳膊又缠上来了,笑眯眯道:“秦云盏,我的愿望达成了,现在没事儿了!陪你去找你的本命剑呗!”

  “陪,陪我?”秦云盏结巴了一下,干笑道:“那倒也不必,你忙你的去就行了。”

  “那不成。”唐大招用手背拍了拍秦云盏白皙的小脸蛋说:“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长得像个小娘们儿一样,腰牌还不亮,万一遇上个像这易罗生一样心狠手辣的畜生跟你抢本命剑,岂不是危险。”

  秦云盏觉得他实属多虑了:“......说实话我至今遇到过的人里面儿,最不缺的就是心狠手辣的畜生了——”

  “我保护你啊!”唐大招信誓旦旦的打断了他的话,挥舞着自己新得的本命剑:“从现在开始,我和我的剑,就是你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