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夜深人静,城市的灯光暗淡下来,所有的忙碌和喧嚣都被掩在了黑暗之中,仿佛所有一切都歇下来。

  邢誉川走出电梯,径直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没去开灯,借着窗外进来的微光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坐躺到里面的沙发里,头靠上去盯向顶上昏暗的天花板,长长出了口气。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又去看仙人球的监控,夜视模式下颜色有些怪异,不过还是没有变化,每一次点开都像是看同一张照片。

  可这却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上次集团被有关部门调查后,就如同推动了多米诺骨牌,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整件事的开端只是一份合同的漏洞,合作公司抓着这个漏洞想要获取利益,举报了集团。

  到这里还没有多大影响,与政策出现冲突可以整改,合作公司想要利益也可以谈判。

  问题是合作公司并没有诚意谈判,一味地拖着时间,拉长进度,影响整个项目卡在了整改的点上。

  邢誉川意识到了问题,去查了合作公司的人,最后发现公司老板和戚骁文有联系。

  他这时才想起那次戚宁玉去见戚骁文,里面的还有一个人在,当时他只顾着戚宁玉和戚骁文的事,没有多注意。现在回想那人大约就是和戚骁文有联系的那位。

  他连怀疑都不用,确定这件事背后就是戚骁文在操作。

  戚骁文要对付他,他并不惊讶,他也恨不得能把戚骁文直接按进泥里埋了。

  他在意的是戚宁玉去见戚骁文,到底是想要什么。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邢誉川拿着手机,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手机差点从手中脱落。他坐直起来,接了电话。

  “邢总,查到了。”

  “嗯。”邢誉川只应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对面的人就解释了一遍他查到的内容。

  听完之后他不由挑起眉头,“你是说有方科技和戚骁文那边,找到了可以联系上的关系?”

  “是的,做得很隐蔽,但又很明显,就好像是他们内部有人故意留条尾巴让人抓一样。”

  邢誉川忽然笑了一声,终于都明白了,戚宁玉的意图,他可以肯定这条尾巴肯定就是戚宁玉留的。

  戚宁玉大约在气他,气不过就让他“伤筋动骨”,那个帐本的气没个几十个亿肯定出不完。

  至于戚骁文这边,戚宁玉肯定也还记着仇,先利用戚骁文来对付他,完了故意留个尾巴让他抓到,再让他回去对付戚骁文。

  这些事上戚宁玉向来是不手软的,哪怕对象是他也毫不留情面,对付他不止,还要借他的手去动戚骁文。

  邢誉川不由又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戚骁文跳进了这个坑,也别想轻易地出去。”

  既然戚宁玉要看,他就陪戚骁文在这坑里“打”到戚宁玉消气了为止。

  其实,邢家和戚家追究起来,还有一段过往。

  邢誉川爷爷的父亲那一辈,正是局势动荡的年代,邢戚两家为了巩固家业决定联姻。

  邢隋堂的姑姑嫁给了戚家的长子,也就是戚宁玉的曾爷爷。

  两家就此一起发展企业,合作成立了一家公司,各占一半的股份。结果戚宁玉曾爷爷拿到本来属于邢家的核心技术,自己独立出另开了公司。就此两家成了死对头,斗了许多年,到了邢誉川父亲的一辈才消停下来。

  然而,因为邢誉川和戚宁玉,这一代的掌权人又开始水火不容了。

  邢誉川和戚骁文彻底“打”起来,两家股价短时间内开始动荡,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他们的商业斗争闹到人尽皆知,成了这个夏末秋初最热门,持续时间最长的新闻。

  甚至还出现在娱乐版块,有人开赌投票,有人扒总裁们的八卦,邢誉川和戚骁文成了没人不认识的网红。

  戚宁玉每天都按时上下班,认真完成每一件工作,项目外的所有事像是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只关注了股市,还趁着邢誉川和戚骁文带起的股市动荡,借两人争斗的东风,把所有的财产都投进股市,低买高卖两家的股票,两头赚,准备“捞一票”就跑。

  最后,邢誉川和戚骁文果然没让他失望,他的帐户余额在他收手时差一点就多了一个零。

  戚宁玉收手后,这场股价动荡也有了结局。

  头一天,股市收盘时,邢誉川集团这边多了一位大股东,追溯下去持股的公司控股权在戚骁文关系人的名下。

  所有人都觉得邢誉川这回输了时,第二天戚骁文那边也多出来一位大股东,不过持股的公司控股权不在邢誉川名下,而是在戚宁玉名下。

  戚宁玉并不知道这回事,他只看到了股市的结果,没有去查收购公司背后的信息。

  对他来说之后的事怎么发展都不重要了,他只确定邢誉川和戚骁文相互有了对方集团的大额股份,肯定谁也不会放过谁,邢誉川和戚骁文都是哪怕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对方得益的人。

  只要那两人相互不放过对方,就等于放过了他。

  几年之后,即使两人不斗了,肯定也两败俱伤,那时邢誉川肯定也不会再有心思去找他在哪儿了。

  戚宁玉终于等来了他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集团里所有人都很忙,邢誉川也很忙,忙着开股东大会,忙着对付戚骁文。

  戚宁玉是最不忙的一个,他把手里所有工作都收了一个尾,写了一份辞呈交给李薇。

  “明天替我转交给邢总。”

  李薇看着戚宁玉给她的辞呈蓦然瞪眼,她不敢相信戚宁玉会辞职,可想了想又觉得戚宁玉辞职一点也不奇怪。

  她问:“戚副总,你真的要走啊?就这么走了?”

  戚宁玉回答:“嗯。如果他问,你就如实说好了。这几年辛苦你了。”

  李薇和戚宁玉一起共事了好几年,虽然她以前也一度恨极了戚宁玉的严厉,可此时她只剩下了不舍,戚宁玉这个说走就走太突然了。

  “以后有缘再见吧!”

  这是戚宁玉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要去什么很远的地方,并且不会再回来了。

  戚宁玉确实没有打算再回来,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想过以后会再回来。

  他下楼走出电梯时,第一次感觉到下班如此轻松。

  他开着车出去,接到了雷森的电话,他约了雷森走之前一起吃饭。

  “宁玉,你出来了吗?”

  “嗯,马上就到。”

  雷森不用打卡,一早就过去点好了菜。

  他们约的是一个路边的大排档,戚宁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吃饭,雷森这半个外国人显得比他还要熟悉,十分习惯地招呼他坐下,拿了个纸杯子给他倒5块钱一瓶的啤酒。

  戚宁玉觉得从酒到杯子他都想拒绝,于是拒绝道:“我要开车。”

  “今天不开,下次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喝。来,尝尝!”

  戚宁玉不明白雷森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他接过杯子,尝试地喝了一口,意外发现没他想的难喝,冰爽清凉,特别适合现在的天气。

  “怎么样?不错吧?”

  “还行!”

  戚宁玉说着还行,但适应之后觉得挺喜欢的,啤酒下爆炒螺狮,麻辣小龙虾,是他从来没尝试过的味道。

  喝到后面,雷森突然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说:“宁玉,希望你这回真的做回自己,为自己而活。”

  戚宁玉想起了上一世最后的结局,想起雷森因他被连累,他拿起杯子说:“敬你一杯!我这次不会再辜负你的好意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

  “你也是,多保重。”

  碰!

  纸杯碰在一起没有声音,戚宁玉却仿佛听到了清脆的一声。

  他们吃到了快10点,戚宁玉在路边和雷森告别,雷森忽然拉住他,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后走了。

  接着,他叫了代驾把车开回去,他并没有醉,只是有点克制不住的兴奋。

  上楼之后,戚宁玉就去洗澡换衣服,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再整理了一遍房间,最后来到客厅,门口放了两个大箱子,是他早就收好的行李。

  他最后回头四处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忘记的,于是拿出手机给薛原发了条信息。

  【可以走了。】

  发完信息他就把拆了手机卡,将卡和手机一起扔进浴缸里,再往里灌上水。

  “阿玉?你在哪儿?”

  薛原在外面叫他,他看了眼被水淹的手机,走出去,“走吧。”

  半个月前,戚宁玉和薛原说房子他不住了,薛原问他,“你要去哪儿?”

  他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只想去邢誉川找不到的地方,他想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哪儿,就说:“我想去寻找自由。”

  “我也想,一起去。”

  戚宁玉以为薛原说了句玩笑话,薛原却十分认真地说:“我已经和公司解约了,我去地下表演的事他们公司发现了。我一直在想怎么样的人生才是自由,如果是阿玉你的话,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去找!”

  戚宁玉惊住了,他觉得薛原大约是活得太自由了,最后坦诚地说:“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薛原忽然认真看着他,“其实,你不是想走,而是因为想躲着那个姓邢的,对吗?”

  戚宁玉被猜中,不知该怎么解释。

  薛原没有追问他原因,而是信誓旦旦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别人能找到你吗?因为你总在一个地方,他挨着搜也总有一天能搜到。要别人找不到你,你就不要总在一处,当你也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就没有人能找到你。”

  戚宁玉不太明白地说:“你是说一直旅行?不停地换地方?”

  “可以这么理解,怎么样?想一起去试试吗?”

  戚宁玉犹豫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生活,没有固定的住所,不停的漂泊在路上,没有目标,没有归处。

  他想试试吗?

  他不知道,但是或者他可以在路上找到答案。

  戚宁玉想了一个星期后,才给了薛原答案。

  他说:“我可以去试试。”

  薛原十分积极,立即去租了一辆房车开始准备,为了隐藏行踪还特意用别人的身份,又去取了一大堆现金藏在车里。

  此时,他们拎着行李箱,绕开小区的监控,到了小区的后面,装上行李,上车,出发。

  薛原在前面开车,戚宁玉在后面收拾行李。

  他带了衣物,备用药,旅行常用品,还有很多他觉得能用上的东西。而薛原只带了他的吉他,还有一双人字拖,连换的衣服都没有一件。

  戚宁玉震惊了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房车里是上下铺,都不宽敞,戚宁玉放东西时尽量地节省空间,经过这段时间的独立生活,他已经不是连被子都不会套的戚宁玉了,所有东西都被他收纳得很合理。

  “阿玉,过来。”

  听到薛原叫他,他才发现薛原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过去,薛原拉他坐到桌边,拿出新手机放在桌上,指着手机的四个边说:“东、南、西、北,你转一下,哪个面对着你,我们就往哪个方向走。”

  戚宁玉有些怀疑,“真的要这样?”

  “这样才有惊喜,转。”

  戚宁玉转了,转到了北,薛原没有半点犹豫,回去开车,北上。

  一个晚上,车子出了城,开上了高速,又下道,几经辗转到了一条沿海公路上。

  天已经快要亮了,薛原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把车停下。

  “阿玉,我们去看日出。”

  戚宁玉睡了一觉,他感觉一夜没睡的薛原比他有精神,他被薛原拖下车,下到了底下的海滩上。

  这里大约没有人来过,沙滩非常干净,沙子又软又细,海浪打过来哗哗直响,海风吹起来一股咸腥味。

  戚宁玉的脚被海水打到才真的清醒了,他抬眼望去,海天相接的地方起了一条红色的线,像是专门用来分割天地的。

  “阿玉,坐下。”

  薛原坐到沙滩上,还要把戚宁玉也拽下去。

  戚宁玉不是很想坐地上,但薛原往他的膝盖窝一踢,他不由自主跌了下去,薛原立即把他拉过去,按着他坐下。

  薛原说:“我还是第一次来海边看日出。”

  戚宁玉想起他曾经和邢誉川一起看过,不过不是在海滩上,而是在海边的房子里,一大片落地窗,邢誉川把他摁在了窗上,让他看日出,又让他没法看,完了还要问他日出好看吗?

  这时,地平线上太阳冒出一个头,没有那么耀眼,能够清楚看见轮廓,像一颗通透的明珠。

  接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晨光往着海面缓缓撒过来,直到映到了他们身上。

  戚宁玉这次终于看清了日出,其实只要换一个地方,就能看得很清楚。

  “阿玉。”

  薛原目不转睛地盯着戚宁玉,晨光映在戚宁玉脸上,连睫毛都染上了光晕,好看不像真人。他不由自主凑过去,抓住了戚宁玉在他旁边的手,接着把戚宁玉推倒在了沙滩上。

  戚宁玉抗议,“砂子会钻进头发里的。”

  薛原不禁笑了,“你的问题是这个吗?”

  “不然?”

  “意思是,我可以吻你吗?”

  戚宁玉对上了薛原的视线,然后他抬起下巴主动吻上去。

  这一刻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也许是晨光美好,也许海风太温柔。当这个吻发展到停不下来时,薛原问他,“阿玉,你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

  戚宁玉顿了顿,回答,“下面。”

  “那正好。”

  “可是我想在床上。”

  薛原把往后缩的戚宁玉揪回来,“别怕,没人。”

  刚刚升起的太阳下,只有海浪和海鸟。

  邢誉川的眼睛被光晃到,他睁开眼看到太阳出来了,透过窗户照起来在地板上撒了一层金光,耀眼又和煦。

  他坐起来怔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了他怎么坐着睡了。

  这段时间他天天住在休息室里,昨晚因为股东大会一直忙到了深夜,就坐在位置上过了一夜。

  他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进去休息室里洗澡,洗完他对着镜子,发现眼圈黑得很难看,怎么拍都消不下去,顿时有些不满。

  因为各种事缠着他,他已经好久没去电梯里见戚宁玉了,平时戚宁玉也不会来找他,他又不敢再像以前死皮赖脸去戚宁玉办公室不走,最多每天他实在想的时候偷偷去楼下办公室外面看几眼,但有时等上许久戚宁玉都不会出办公室来。

  所以,这样算下来,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戚宁玉了。

  “宁玉宝贝,哥哥想你了。”

  邢誉川对着镜子自言,然后就像要去见戚宁玉一般,认真刮了胡子,洗漱完,换了一身他觉得好看的衣服。

  出去时,他习惯性拿起手机去看他的仙人球。

  他如常地点开,如常地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习惯地看一看。

  这是他最后的念想,仿佛留着这个念想,戚宁玉就还会再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只看了一眼不禁呆住了,他怀疑看错又退出去再点进来。

  没有看错,仙人球真的开花了!

  邢誉川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接着笑出了声音。

  他立即给兰姨打电话,“兰姨,仙人球!仙人球是不是开花?”

  兰姨觉得邢誉川有些疯魔了,不敢刺激他,回答道:“我先去看看。”

  她走出去,到了邢誉川专门给仙人球辟出来的那块地,看到花盆里的仙人球顶上,开出了一朵白花。

  她也不禁地高兴,“阿誉,真的开花了。”

  邢誉川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笑起来,连忙挂了电话,下楼去开车回家。车到了之后,他把车扔在路边就急忙冲进院子里,看到了开出花的仙人球。

  “兰姨!真的开花了!我要、我要拿去给宁玉看!”

  邢誉川不等兰姨说什么,已经抱起了花盆,小心翼翼护着那朵白花出了门。

  他把花盆放到副驾上,担心路上会倒,还给花盆系上了安全带。然后一路开到了戚宁玉住的公寓楼下,保安拦着他不让他上楼,他只好拿出手机给戚宁玉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邢誉川现在的第一反应不是戚宁玉为什么关机,而是戚宁玉是不是又不想接他电话。

  不过,手机打不通,戚宁玉总是要下楼上班的。

  邢誉川就坐在大堂里等,等戚宁玉下楼来。

  从7点到9点,早过了戚宁玉去上班的时间,可是邢誉川没有等到戚宁玉。他不禁担心起来,找保安上楼去看。

  保安看他像有什么急事,上楼去看了,回来告诉他,“家里没人,可能是已经出门了。”

  邢誉川顿时失落,不过他又想也许是戚宁玉出去时他没注意到,说不定戚宁玉已经在办公室上班了。

  他又立即把车开去集团,急急忙忙抱起花盆上楼,直接去了戚宁玉的办公室。

  他到了门口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他。

  犹豫了半晌后还是把门推开进去,里面一切如常,只是戚宁玉不在里面。

  “邢总?”

  李薇看到邢誉川进了戚宁玉的办公室,她不确定邢誉川是不是知道戚宁玉要辞职,进去小心地叫了一声。

  邢誉川转过身来,她看到邢誉川小心抱着一盆仙人球,与邢誉川的形象放在一起实在是诡异。

  邢誉川看向她问:“宁玉呢?他还没来吗?”

  听到这一句李薇明白了,邢誉川什么也不知道。她思忖着怎么说才能不受邢誉川怒火的波及,结果想来想去好像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戚宁玉留的辞呈递过去。

  “什么?”

  邢誉川问了一声,把手中的仙人球放到办公桌上,再才接过她递去的信封。

  邢誉川拿过去看到辞呈两个字,瞬间不动了,仿佛辞呈两字太复杂,他怎么也看不懂般。

  李薇等了半晌,邢誉川还是刚拿到辞呈的动作,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她又小心地叫了一声。

  “邢总?”

  邢誉川像是被她吓到了,蓦地一抖,接着往后退一步,脚下不稳地撑到了桌上,却不小心碰倒了仙人球的花盆。

  花盆在桌上滚了两圈,最后滚下了桌子,往地上掉下去。

  邢誉川发现,连忙去抓,却只抓到了那朵白色的花。

  仙人球和花盆一起掉在地上,花盆碎了,土撒了一地。

  邢誉川手里抓一把花瓣,许久后他缓缓把手松开,花瓣就从他手掌中掉落下去,四处散落。

  他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邢总?”

  李薇感觉邢誉川这样子看起来太不正常了,像是个泡了水的泥偶,轻轻戳一下就要散架。

  她叫了一声,邢誉川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动不动地过了许久,忽然去把刚掉地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捡起来,小心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接着,邢誉川又拿了一张纸,把仙人球捧起来,把土一点点的填进去,再将仙人球和土包起来,双手捧着,起身往外出去了。

  李薇看着邢誉川出去,她连叫了都不敢叫了,她觉得像是她叫一声,都能把邢誉川震碎了。

  邢誉川又带着仙人球回了家,进门就喊:“兰姨,重新拿个花盆。”

  兰姨听到声音出来,见邢誉川好好抱出去的仙人球,回来花盆没了,花也只剩了一个花蒂。她看了眼邢誉川的表情,没敢问,只去找了个花盆来。

  邢誉川拿到花盆,去院子里重新把仙人球种进去,然后就跪在仙人球前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兰姨见他实在呆得太久了,不禁过去叫他,“阿誉,进屋吧,花以后还会开的。”

  邢誉川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猛然看到邢誉川满眼通红,闪着水光。

  邢誉川说:“宁玉,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儿园商战,不用太在意,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