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永宁十五年>第7章 居延海·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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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前易水心只说是城主有令,这会儿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奉命来刻舟求剑的。

  赶路途中他告诉过我,聂无极和谢哲青之间的确有过一战。只不过不是在七个月前,而是永宁十五年。

  神秘的永宁十五年。

  拜当年看书看得太囫囵吞枣所赐,我对《登仙路》里很多细节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可在我仅有的一点印象里,并不存在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年份。

  按照原本的故事线,谢哲青死后,聂无极如愿得到了他手上那剩下的半张山河社稷图,没过多久就扯起一张大王旗,正式向中原宣战。

  他是西疆乌图国末代皇帝最小的儿子,乌图灭国那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人们既不知道他是怎样从端朝大军的铁蹄下死里逃生的,也无从得知在流亡中原的岁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与聂无极有关的这些秘密,都随着他的死化作了黄土,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再也找不着了。

  我猜主要是作者圆不回来了。

  扯远了。

  当年聂无极虽然侥幸杀了谢哲青,却也不慎将自己随身的刀遗落在了居延海中。而这个不起眼的失误竟然变成了他最后败亡的导火索。

  这叫什么?

  细节决定成败啊,家人们!

  我本来对聂无极全无好感,不过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小小地伸一伸援手也不是不行。

  我回过神,打算脱衣服下去搭把手。可聂无极准备的这些装备太复杂,我刚解开最外层的衣带,身边就已经溅起了水花。

  易水心下去了。

  好家伙,最少也得是个9.5分。

  我看他在水里下潜两秒又冒出头,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终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易水心的水性一定不错,我掐着心跳一算,这小子在湖底憋了得有将近十分钟。

  越是快要入夜,夕阳下沉得越快,没多一会儿工夫,天边就只剩下一层微弱的深蓝色天光。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只有起风时偶尔皱起的一点波纹。我有点心慌,仰头观察了一下,试探着喊他:“易水心?你还活着吗?”

  没人应声。

  我咬咬牙,一撸袖子正要下水救人,身边又是一阵水花四溅。

  易水心抹了把脸,“死不了。”

  我讪讪地冲他笑,“这不是寻思着,下去帮帮你。”

  “可别。”易水心拒绝得斩钉截铁,“你这旱鸭子下了水,谁救谁还真说不准。”

  话音才落,我俩都愣了。我说不对啊,咱俩认识这些天,我也没跟你提过我不会游泳吧?易水心显然也慌了神,站在水里半天不动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湖底捞出来的条形布包。

  过了好半晌,他像是清醒了,拖着湿哒哒的衣服上了岸,一面应付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会水的。”

  怎么着,意思是旱鸭子还能通过面相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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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延海周边长了不少梭梭,易水心支使着我到稍远的地方去掰树枝,说是要生火。转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他正试图把自己团成一小团,身上裹着条不太合身的披风,看着像聂无极给我准备的。听见动静了,头也不抬,哆哆嗦嗦地招呼我:“你不如再回来的晚些,直接给我收尸好了。”

  嘿我这暴脾气。

  我叉着腰想怼他两句,结果一看见他那张脸,一肚子的气顿时全消了。

  入夜后的沙漠冷得很,易水心才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嘴唇发紫,脸也被冻得煞白,比起出水芙蓉,倒更像来索命的水鬼。睁着一双圆眼睛看你,就算你明知道他一点服软的意思也没有,还是会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像只落水的小猫崽。

  不幸的是,他这一套正好命中了我的死穴。

  我叹了口气,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权当作没听见他在阴阳怪气。

  在湖边耽误的时间太长,我们只好临时决定原地修整,明早再出发。我良心发现,主动提出要帮忙守夜,没成想易水心还真没客气,抱着他的刀当场就要睡觉。

  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我怎么可能屈服呢!

  我喊他:“易哥?易水心?别睡了醒醒!我睡不着啊!”

  我说:“别睡了,我给你唱个歌儿吧?钢铁锅,含眼泪喊修瓢锅!”

  易水心不胜其烦,终于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着我。

  “是你自己说要守夜的。”他说。

  我能屈能伸,从善如流地道歉:“我错了,我不行,我不该逞强。要不咱俩都别睡了,聊聊天。赏月谈心,多浪漫!”

  易水心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黑漆漆的,一丝星光也没有。

  谁说赏月就一定要有月了?

  对影成三人还没有三个人呢!

  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败下阵,认命地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话来。

  易水心说,乌图人习惯把很大的湖叫做“海子”。所以所谓的居延海,其实是沙漠边缘还没来得及干涸的一片大泽。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乌图还是那个年代首屈一指的强大部落,那时的居延海被中原人翻译成弱水流沙,湖边不止有芦花,还有来栖息的雁、鹤和水鸭。

  用梭梭点的火烧得很旺,易水心的声音也被烤化了,像一团柔软的云。我枕在上面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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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梦半醒间,我忽然听见铃铛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扰人清梦。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我看见月光照在一望无垠的沙地上,仿佛流了一地水银。荒原上并排跑着两匹马,黑马背上驮着的剑客突然一翻身下了地,剑穗上拴着的铃铛随风摇晃。枣红马背上的白衣人勒马急停,不满地问他:“谢哲青,你又想做什么?”

  剑客冲他晃晃酒壶,“喝酒。你不来一口?”

  “酒会乱人心志,不喝也罢。”

  剑客听了哈哈一笑,“小聂,你这人,好生无趣。”

  白衣人不甘示弱,也说:“谢哲青,你也不遑多让。”

  “那就举杯,敬两个乏味之人的友谊。”

  他说他是谁?谢哲青?!

  我一激灵,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

  太好了,这一次我不是马。

  是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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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易:唱得很好,下次不许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