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永宁十五年>第6章 居延海·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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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冻醒的。

  前一宿忘了关窗,房间里寒意很重,桌上甚至结了一层白霜。我按按快要裂开的头,左右嗅了嗅,没闻见什么酒气,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回忆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酒量不算差,很少有喝断片的时候。

  所以说真的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姚叔家的酒入口虽绵,后劲却很大。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贪杯,是你自己非要贪那两口黄汤。吐了我一身不说,现在还要回过头找人家的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差点滚下床,抬头一看,易水心捧个碗坐在窗边正看着我。

  不是,你这出场方式未免也太别致了吧?!

  大清早的跑人房里窗户上吃饭,什么恶趣味啊!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我脸上有弹幕吗?

  易水心弯了弯眼睛,露出非常浮夸的惊讶表情,“你不知道吗,昨晚的酒里有自在城的独门毒药,哪怕只吃进指甲盖的大小,也能让你脑中的念头一览无余。”

  你蒙白痴呢?

  我懒得理他。

  嗓子干得快冒烟,我一骨碌下了床,随手抓了个杯子要倒水,原本还对我指指点点的易水心突然话锋一转,皱着眉头发话要我换个杯子。我莫名其妙被支使了一通,当场起了逆反心理,不管不顾牛饮了一大口,才听见他迟来的后半句解释。

  易水心说:“那是我的杯…子……”

  你说晚了。

  等一下,你的杯子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我看向易水心。他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解释说:“昨晚怕你被自己吐出的东西噎死,我就大发慈悲把你安顿在我房里了。”

  谢谢,我裂开了。

  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易水心没等我反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既然醒了就别赖着了,回去收拾行李。城门只开到午时三刻,误了出城的时机,当心我把你做成人皮灯笼挂在城墙上。”

  我已经懒得吐槽他这种层出不穷的OOC的台词了。

  事到如今,这破书里出现的人物除了聂无极还有正常的吗?

  “出城干什么?”我问。

  说话的工夫,易水心已经解决了早饭,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回答得含含糊糊:“城主有令。”

  我看看他的表情,顿时乐开了。

  我说哈哈,任务没完成好受罚了吧!

  这最少也是褫夺太子之位加流放啊,这辈子还有希望翻身吗?

  易水心出人意表的没有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倚在墙边的刀。

  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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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出门的时候,易水心已经包袱款款等在了屋外。

  “愣着干什么。”他扔给我一个软绵绵的包,“城主吩咐人替你准备的。”

  聂无极给我的?

  不会是什么毒虫毒药沾满毒的匕首吧?

  然后我就看着里面的几套衣服傻了眼。

  现在我收回前言,聂无极也不太正常。

  不过我来自在城时,随身的只有一匹马和一把剑——也不知道是怎么活着走到地方的,现在马没了,剑也不会用,而且这两样东西怎么看也不像适合带着出远门的装备,这包衣服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跟我说,谢谢聂无极。

  易水心像是习惯了我三不五时的走神,招呼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带我去城门附近吃早饭,黏糊糊的黑糯米上铺着半条腌鱼,还配了一大碗油茶。被易水心叫做侗伯伯的老板劝食劝得很殷勤,说什么一杯苦二杯夹,三杯四杯好油茶,可惜那条鱼太下饭,我只喝了两口,就感觉肚子里的东西快要堵到嗓子眼。

  相比我的狼吞虎咽,易水心的动作堪称慢条斯理,规矩得可以拿去做礼仪示范。

  开玩笑,看老板那喂猪崽似的架势,说不好这就是顿断头饭。人生中的最后一餐,谁还顾得上什么用餐礼仪。

  没被吓晕就不错了。

  临要出城时,侗伯伯牵来了两匹马,枣红的那匹膘肥体壮,衬托得边上那匹黄马简直瘦得可怜,看得我直心疼,二话没说上前给了它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我说阿黄,苦了你了。

  阿黄打了个响鼻。

  易水心白了我一眼,问:“没想到你还是个爱马之人。”

  我老泪纵横。

  我说你懂什么,这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吃苦受难的老同志啊。

  易水心歪头想了想,大概是没听明白,又问我:“它叫阿黄?倒是马如其名。”

  我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替马正名:“它叫皇马。”

  易水心回身招招手:“侗伯伯且回吧,我走了。”

  侗伯伯颤巍巍地往前追了几步,这才不情不愿地嘱咐了一声:“小易啊,多保重啊!”

  瞧不起皇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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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着马跑出老远,我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我问易水心这是要到哪儿去,易水心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神色,“去居延海。”

  居延海?

  就是那个聂无极跟谢哲青约战月圆之夜的地方?

  实不相瞒,穿书前我一直住在北方大陆紧里面的一个小城市,长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大海,以至于听见目的地的当下,脑海里只能想起一句话。

  我冲着空无一人的官道大喊:“我向往大海!我向往自由!我要谈恋爱!”

  易水心一脸复杂地看向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哆嗦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易水心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一抽马屁股,跑了。

  直到四天后我们走到了旅程的终点,我看着湖岸边大片大片长势喜人的芦苇,这才终于领悟了那一声叹息的涵义。

  诈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