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雪白的剑光在眼前一闪，连陈穆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玉笛便被剑气劈开，裂成了两半。他一惊, 玉笛便掉在了地上。
残存的剑气甚至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
陈穆咽了口唾沫, 瞥了一眼地上的笛子, 又抬头皮笑肉不笑道：“魔尊大人好剑法。”
沈长生握着妄生, 定定看了他一眼, 突然道：“九黎山的幻阵与你有关吧？”
他终于知道觉得陈穆哪里不对劲了，他身上的气息不对, 与九黎山的幻阵中的气息相似。
而且他入梦魇时，明显有声音在蛊惑他, 他的梦魇也正是他心里最害怕的事情, 这梦魇与那幻阵的作用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魔尊大人在说什么？这个玩笑可不好开啊？”陈穆又道, “不知魔尊大人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有天道护着, 就算猜出是他在背后出手他也不惧，毕竟他只是听天道大人的吩咐行事。
那些修士也是一群蠢货，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就算魔尊说是他，只要他说一句, 他们也只会觉得是魔尊自己不想承认。
沈长生只问了他一句, 却没有解释。
他又同沈长宁对视了一眼, 沈长宁微不可查地点头。
沈长生转身，“既然你们无和解之念，正巧本座也不想强迫自己与你们和平相处，便罢了吧。”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长袍飞扬, 离开了大殿。
等他完全消失在众人面前，方才那些被妄生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站了起来，“陈宗主，您怎么不拦住他，若是他回魔界调动魔修，那还得了？”
“对啊，便任由他那般放肆？”
“若是齐我们全部之力将他留住不再话下。”
“你们刚刚谁主动上了吗？他那把魔剑一出，你们便吓得不敢动弹，还好意思放出狠话。”
“你……你懂什么。”
“好了。”陈穆打断他们，似笑非笑道：“诸位，并非是在下不拦住魔尊，毕竟他有长宁君护着。这世上能赢的了长宁君的，修真界能有几人。”
其他人像哑了嗓子一般，顿时不说话了。
只是没多久，他们又将指责的话落到了沈长宁身上。
“长宁君，您是正道修士，护着一个魔头算什么？”
“修真界的天骄这样多，您何必与魔尊结为道侣？”
“没错。而且就算魔尊未杀人，他也是魔修，魔修与修真界的仇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
他们在那里大声说着，谴责自己，沈长宁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却觉得像听了一个笑话一般。
就像沈长生说他们伪善一样，沈长宁有时候也是赞同的。这些修士，一点儿担当也没有，自私自利，可他们还自诩正道。自己做不了的事，还妄想别人替他们去做。而他们只会站在一旁，告诉你这是你应该做的。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他所做的其实与这些人半分关也无。他愿意去接手，不过因为是他喜欢这个世界。
他抬眼扫过那些还在喋喋不休的修士，面无表情，声音极为冷淡：“那你们教教本君，本君应该如何做？”
沈长宁平时的表情就是如此，面色不显，只有沈长生能察觉出他真正的想法。就像此时，若是沈长生还在这儿，就该知道他的小师叔生气了。
但其他人却被骗过了，他们以为沈长宁是真的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长宁君若是还视修真界为己任，就应该和魔尊彻底断绝关系，将他绳之以法。”
“是这样吗？”沈长宁淡声问道。
“正是如此。”那些人义正言辞。
“呵。”沈长宁哼笑了一声，很轻，那些人却呆了，原来长宁君是会笑的。
“本君再同你们说一次，魔尊是本君的道侣，这一点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再有本君的责任是修真界，并非尔等，尔等要找魔尊报的仇，是尔等的事，与本君何干？”
那些修士愤怒起来，“长宁君，我等一直尊你为君，便是希望您公正处事，如今您的话实在叫我等寒心。”
“行了。”殿中的修士还想说话，却见明宸宗宗主秦钰站了起来。
秦钰在殿里一直没说话，连他们同沈长生动手时也只在座位上看着。
现在他一开口，他们倒像是又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对秦钰道：“秦宗主，长宁君是您的师弟，还请您劝说一下，他只怕是被魔尊迷惑了心智。”
秦钰甩了甩衣袖，朝他们拱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抱歉诸位，先前传音给你们是想商讨两界关系，如今无法和解，便请诸位散了吧。魔尊伤人一事你们自己也说了尚无定论，明宸宗便不好强制插手。”
“诸位若是愿意，要留下住一晚，可让弟子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
他话说得客气，赶人的意思却再清明不过。
“秦宗主难道还想着同魔界和解？”陈穆问道，“也对，魔尊毕竟出于秦宗主门下，怎么也是有感情的，秦宗主偏帮魔界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不知秦宗主闭关的师父怎么想，他可是亲自经历了两界大战的。他将明宸宗交给你，也不知你是否真对得起他的信任。”
“明宸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不知日后还担不担得这个名头。”
秦钰早听出了陈穆话语中的阴阳怪气，本就不悦，此时见他又提到了自己的师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陈宗主，与魔界和解非我之意，所以我通知了各位宗主。不知陈宗主提我师父做什么？若是觉得明宸宗不配修真界第一大宗名头，你拿去便是。”
一向温润和煦的师兄变了脸色，沈长宁知道他是怒极了，同时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
“师兄。”他低声道。
秦钰看了他一眼，依旧很生气的模样，“何事？”
“多谢。”沈长宁道。
秦钰没应他了，负着手大步走了出去。
明宸宗宗主已经开始逐客，其他人也没有再留下来的意思，一个接一个离开了。
这些修士离开明宸宗以后，将长宁君和魔尊结为道侣的消息一并传了出去。
修真界很长一段时间都充斥着这个消息，众人听了皆是目瞪口呆。
甚至很快，修真界竟然流行起来话本子里仙君和魔尊爱恨情仇的故事。
合欢宗宗主的修为到了渡劫期的消息也传入到众人耳中，一时之间，拜入合欢宗的弟子多了不少。
而合欢宗宗主陈穆，一时间风头正盛。
*
“沈故，到刑堂来。”
自那日从大殿中离开后，沈长宁在天竹峰练了两日剑，才收到了秦钰的传音。
大师兄还在生气，这次没有叫他小师弟，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大概自己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沈长宁收起诛邪，一步步走下了天竹峰，去了刑堂。
刑堂里只有秦钰和两个平日掌刑罚的弟子。
他进刑堂时，那两个弟子朝他行礼，“长宁君。”
沈长宁微微颔首，走到秦钰面前，向秦钰作揖：“大师兄。”
“在这里，我不是你大师兄，我是明宸宗的宗主。”秦钰声音很淡。
“宗主。”沈长宁于是改了口。
秦钰道：“跪下。”
沈长宁应了“是”，而后撩起长衫，直直跪下了。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秦钰问他。
沈长宁挺直了背，“宗主想让我怎么说？与邪魔歪道为伍？长生他是魔修不错，可他更是我的道侣。若宗主因这惩罚我，我无话可说。”
“你还不知错？”
“我只是在尽一个道侣应尽的责任。”
“好。”秦钰气得点头，“与邪魔歪道勾结害人者，逐出师门。你插手魔尊之事，忤逆长辈，依宗规，谈不上逐出师门，但却要受鞭刑。”
“来人，取鞭。”
旁边的两个弟子拿鞭的时候犹犹豫豫，他们知道宗主平日里对长宁君是有多好的，没想到这时候宗主真的不留情面。
秦钰见他们磨磨蹭蹭，声音大了些，“还不给我。”
依模样竟是要自己动手。
弟子将长鞭递给秦钰，他握紧了它。
“啪”得一声，长鞭带着劲风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向沈长宁身上抽了过去。
还为落于他身上，沈长宁手腕上的黑线似乎察觉到危险，脱离开手腕，化作一缕黑雾，将沈长宁缠绕。
有它的抵挡，第一鞭并未抽到沈长宁身上，沈长宁转头看那缕黑雾，锁紧了眉。
挥动长鞭时，秦钰用了灵力，长鞭的力度更是重了许多。这缕黑雾只是一缕神识，护不了沈长宁太久，被那一鞭抽中之后，隐约有些要散开了。
沈长宁置于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刚刚黑雾被抽中时，他的心也绞了一瞬。
他低低道：“长生，回来，我受得住。”
黑雾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乖巧地听了话，重新融合了，化成一道黑线贴在沈长宁手腕上。
秦钰方才没打到，其实还松了一口气，但在看见那缕黑雾时，刚刚压下的怒气又猛地冒了上来。
“他倒是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嘤。虐一下身，我也不舍得来着。
以及不要讨厌大师兄啊，他其实真的很在乎攻宝的。
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