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曲云桑又恢复成温润雅致的模样。“阿宁是想带着长生去凡世历练？”
沈长宁微微颔首，“嗯。”
“修士筑基之后历练多是在无妄海附近，那里灵气充足，距魔域最近，灵兽最多，修士历练去那里最合适不过，倒是极少见到有去凡尘历练的。”曲云桑对沈长宁要带着沈长生去凡世的想法有些好奇。
“修真界很好，但总归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其他风景。”沈长宁回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长宁躬身作揖，“曲阁主，再会。”
看着沈长宁瞬间离去的背影，曲云桑低垂了眼睑，手指拂过衣袍一角，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身后一众青衣弟子道，“走吧。”
*
浮安城。
白衣的俊美青年带着眉目淡漠的少年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他们身上的气质不同常人，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引得不少人频频翘首回顾。
在他们经过的楼阁上面，还有少女摇着手帕，看着下面的人红了脸。
那两人却恍若看不见似的，和这些人擦肩而过。
到了长街最中央的地方，周围的人更多了，喧嚣叫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糖炒栗子，又甜又香的糖炒栗子嘞。”
听到卖糖炒栗子的小贩的叫卖声，沈长宁身形顿了顿，接着又当做没事似的，抬步继续往前走。
沈长生却察觉到了，难得抬起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师叔。”
“嗯？”沈长宁尾音上扬，有些疑惑。
“小师叔，买份糖炒栗子吧。”沈长生停下来，拉着沈长宁往卖糖炒栗子的商贩那边去了。
沈长宁淡淡应了一声，“好。”
看了看沈长宁，明明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无表情，沈长生却总觉得他在开心。
就因为一份糖炒栗子。
卖糖炒栗子的商贩摊前此刻正冷清，乍一看来了两个年轻好看的客人，脸上全是笑意，用油纸包好一份栗子递给沈长宁，嘴里还不住地说着：“公子请拿好，我家的糖炒栗子啊，个大，而且甜，价格还便宜，买了保证不会后悔。像小公子这般年纪的，平日里最喜欢来我这里买栗子了。”
话音刚落，像证实他说的话一般，从不远处跑来了一个锦衣少年，到商贩面前时，一边喘气，一边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了一块碎银递给商贩，“大叔，来份糖炒栗子，钱不用找了。”
商贩好似认得他，接过银子收起来后，用油纸给他包了一份，“江少爷又给小少爷买糖炒栗子？正好下次就不用给钱了。”
锦衣少年拿了糖炒栗子之后，道了谢就又跑开了。
只见他迅速跑到街头，那边有一个紫衣少年和一众家仆在等他，锦衣少年将糖炒栗子交给另一个少年后，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紫衣少年很快就被逗笑了。
商贩瞥了一眼那边的场景，边给沈长宁找了钱，又止不住道：“刚刚那是江家的少爷，紫衣少年是他弟弟。他弟弟身体不好，但特别喜欢吃我家的糖炒栗子，江少爷经常来我家买，一来二去就熟识了。江少爷人又聪慧，日后一定有大出息，只可惜江老爷是个偏心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兄弟俩。”
沈长宁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拿好东西后对商贩点了一下头便带着沈长生离开了。
沈长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头一直低垂着，买了糖炒栗子也未高兴起来。
“长生？”沈长宁轻唤了他一声。
“小师叔，怎么了？”沈长生被沈长宁的声音拉回来，以为发生了其他事。
沈长宁摇头，“无事，只是见你一直发呆，叫叫你。”
想到发呆的原因，沈长生被沈长宁牵着往前走，离开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方才锦衣少年离开的方向。
虽然锦衣少年也还年幼，但沈长生分明记得这是前世他最称心的下属。
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一朝入了魔。前世用的还算顺手，这一世，他还是想将那人收揽来。
沈长宁低头看了一眼旁边叫了一声后又开始发呆的少年，眉间竟有些无奈，牵着沈长生的手稍微紧了紧。
凡尘俗世的时间比起修真界来流逝的要快些，他和沈长生不过在街上走了走，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月牙自西边缓缓升上来，星星也从云间冒了出来，一颗一颗交相辉映。
长街上还是很热闹，人都未散尽，仿佛要将白日里的喧嚣热闹继续持续下去。
“小师叔，天黑了。”沈长生道。
沈长宁：“嗯，去附近找间客栈住下吧。”
到了一家客栈门前，柜台前的掌柜眼尖，指挥着小二：“小二，有客人来了，快招呼一下。”
肩上打着白布的小二做了邀请客人进屋的姿势，“公子，里边请。”
沈长宁他们走进去后，坐在柜台前的掌柜停下了拨动算盘的手，眼睛咕噜噜转着，“公子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沈长宁淡淡道。
“好嘞。”掌柜翻了一下账本，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满是歉意，“公子，客栈里只有一间房了，您可否委屈一下和旁边的小公子一起？”
沈长宁抬了抬眸，“可。”
付完账后，店小二道，“请公子随我来。”
自沈长宁他们进入客栈之后，客栈里几乎安静下来，坐着的客人的视线都盯着他们看。
等沈长宁和沈长生上楼之后，客栈里才又慢慢发出声音，“浮安城何时来了这般样貌的公子？”
“不知，其他地方来的吧，也不知是哪里的世家公子。”
众人也只是好奇了一番，很快又讨论起其他事情，客栈又恢复成众人高谈阔论的时候。
上了楼，沈长宁关上屋门，也将外面的喧嚣一并关了去。
沈长生坐在桌前，看着沈长宁将糖炒栗子摊开。
一直放在储物袋里，有保温的方法，糖炒栗子拿出来时也还是热的，甚至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沈长宁暗自吞了吞口水，看着长生在眼巴巴看着他，他方才伸出手，轻轻剥开了一颗。
剥好后，沈长宁将手伸到沈长生面前，他以为沈长生会用手拿，没想到沈长生竟直接探头用嘴叼了去，少年的小犬牙在他指尖磨了磨。
不痛，却总觉得怪怪的，还不等沈长宁想明白怎么回事，沈长生又端端正正坐好了。
趁着沈长宁剥下一颗栗子的时候，沈长生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牙齿，唇齿间除了蔓延开的栗子的香甜气息，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触碰沈长宁指尖时的微冷温度。
他其实没想那样做的，只是那双葱白的手不时在面前晃动，总让人有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而且他咬上去的那一刻，心里居然生出了某种悸动。
想到这里，沈长生低垂的眸子暗了暗。在沈长宁下一次叫他之前，他又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对沈长宁笑了笑。
少年的笑在冷峻的面上溢开，是难得的欢喜。
沈长宁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谁家的少年郎？
沈长生也试着剥了一颗栗子，而后将它递给了沈长宁，“小师叔，给。”
为了维持人设，沈长宁忍痛，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不吃。”
沈长生却有些固执，手一直伸着不收回，“小师叔。”
面上微露出无奈的样子，沈长宁低头衔住了栗子，轻轻咬了一口，而后又全部衔去。心里也偷偷给沈长生打了个勾，长生想着我，没白对他好。
“小师叔，甜吗？”沈长生一只手支起自己的下巴问道，另一只喂过沈长宁的手偷偷垂了下去，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
沈长宁琢磨着嘴里残留的栗子味，应了一句，“嗯。”
沈长生脸上又露出笑，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那我继续给小师叔剥好不好？”
“不用，我不爱吃这些。”沈长宁艰难地拒绝道。
沈长生叹了口气，“小师叔，你不必瞒我，我都知道了。”
“？？？”沈长宁内心打了许多问号，最终又淡淡问道：“什么？”
“我知道小师叔最喜欢吃甜食，”沈长生托着下巴，而后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嗯，我还知道小师叔偷偷去修真界集市的地方买糕点的事。”
沈长宁喜欢吃甜食的秘密，他许久之前就知道了，因为他不小心看到过沈长宁储物袋里的话本和糕点。
对此，他倒没有其他什么看法，只是觉得世人了解的长宁君与真实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最初也是带了偏见的，但相处了这么久以来，除去偏见，这个看起来冷淡无比的沈长宁与前世的长宁君完全不同。他有感情起伏，不再像是冷冰冰的冰人。
听了沈长生说出他的秘密以后，沈长宁又在心里狠狠打了几个感叹号：“！！！”
只见他的耳朵尖有些发红，却还是忍不住反驳沈长生，“没有。”
看到这样的沈长宁，沈长生心里居然涌现出小师叔好可爱的诡异想法来。发觉自己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够，沈长生又急忙收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又剥开了一颗栗子，喂给自己。甜腻的感觉在舌尖涌出来，沈长生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吞下栗子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将水灌进嘴里，反复几次，终于扫去了那一嘴的甜腻。
沈长生将栗子全部揽过来，一颗颗慢慢剥着：“小师叔，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甜的。”
沈长宁剥好手里的栗子，静静看着他，觉得面前的长生与他认识的长生不太一样，像变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