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的计谋?”谢兰辞眉头紧锁,凝视着洪千山。

  他对洪千山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将军详细告知。”

  洪千山回忆道:“当年陈侯爷奉命到江淮剿灭反贼,却在淮州城外意外碰上了陈贵妃的贴身宫女,盘问时她支支吾吾,更是没有携带路引,侯爷便将她拿下。侯爷本想着等后面回京时再把她一起带回去,可是没多久,晋王找上门,晋王告诉侯爷,不光百姓中有反梁复楚之人,就连朝中归降于大梁的前楚大臣里也有,为了将他们全部清除,晋王出了一计给侯爷。”

  府里的下人进来送茶水,洪千山及时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兰辞端起杯子吹了吹,余光看到府中下人倒完茶后退了出去,他问洪千山:“晋王给陈延出了什么计策?”

  洪千山回答:“晋王说,让侯爷以前楚太子血脉的名义给所有前楚大臣送信笼络,凡是给回应的,一律视为反贼问罪。”

  谢兰辞略微思索,抬眸道:“那你们是不是也给沈易知送了信?”

  “这是当然,”洪千山道,“不过,沈易知并没有回应那封信。”

  谢兰辞喝了口茶,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子,道:“既然没有回应,那便说明沈易知应该没有复楚之心,陈延为什么抓着不放,要对沈易知再次设计,让沈易知收到抓了陈贵妃的错误密函?”

  “侯爷本没想那样做,是巧合碰上临时起意,他也不知道来救人的会是沈易知,侯爷也很意外。”

  洪千山的语气十分笃定,谢兰辞不置可否,继续喝着杯中的茶。

  洪千山接着道:“是这样的,有一日,侯爷和晋王谈事时,察觉到屋外有人偷听,晋王说话时便将抓了陈贵妃的宫女换成抓了个涉嫌谋反的前楚宫妃,以此误导那个偷听的人,打算来个请君入瓮。”

  “好一个请君入瓮……”谢兰辞听完洪千山的话垂下了眼睫,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

  前楚的人在大梁做宫妃的,只有陈贵妃一人。给沈易知传消息的人,估计就是这样理解的。

  另外,他并不认为陈延在布局时不知道谁会来救人。

  陈贵妃是前朝公主,除了与前朝有关的人,谁会来救她?在淮州能最快收到消息最快动身救人的,就只有沈易知。

  所谓用前楚太子血脉名义送拉拢信,放出口风抓了陈贵妃,根本就是针对沈易知一人。

  谢兰辞细细想了想,按理说,以沈易知对陈贵妃的情谊,应该和楚骁一样,是认为陈贵妃没有谋反的。

  如果他是沈易知,收到这个密函仍然会怀疑一下真实性,不会轻举妄动,他会先给陈贵妃传信,确认一番陈贵妃有没有出事。

  所以,一定是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让沈易知对陈延抓了陈贵妃深信不疑。比方说,陈贵妃和沈易知失去了联系。

  谢兰辞没有深想下去,现在最有问题的人是晋王。晋王与陈贵妃无冤无仇,这般无所顾忌地污蔑一个后宫嫔妃做引,他一个闲散王爷,跑这么远做这么多究竟有何目的?

  谢兰辞问洪千山:“晋王是怎么知道陈延抓了陈贵妃的宫女,是你们告诉他的吗?”

  “不是,”洪千山摇摇头,“晋王说自己在京城时就看到那宫女悄悄出城,觉得她形迹可疑,便一路跟踪过来。”

  “一个王爷只是因为觉得可疑便跟踪一个宫女从京城到淮州。”谢兰辞轻笑道,“这话说出去你信吗?到底是宫女可疑还是他更可疑?”

  经他提醒,洪千山也产生了困惑,迟疑道:“可晋王就是这么跟侯爷说的,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小题大做。”

  “不,一定还有你不知道而陈延却知道内情。”谢兰辞道。

  晋王到淮州的解释他都不信,陈延一个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大将军自然也不会信。

  如果不是晋王和陈延的的设计,让沈易知收到了有误的密函,或许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沈易知不会孤注一掷去救人,不会误入圈套百口莫辩,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这种无故被怀疑被猜忌,谢兰辞亦感同身受。

  他冷冷道:“仅仅因为怀疑沈易知谋反,便接连设圈套,一个没成功又下第二个。沈易知的身份本就敏感,那种情形之下,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陈延和李相德还真是好计谋。”

  “这都是晋王所为,侯爷不过是按他说的去办。”洪千山道。

  都是晋王所为?

  李相德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还能驱使得了陈延?

  谢兰辞气愤地站起来,强撑着软弱无力的身体,对洪千山道:“你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名宫女是反梁复楚之人,却抓了她还将她活活打死,一口咬定她是反贼,死无对证。在沈易知的地盘布圈套,放出抓了陈贵妃的口风,什么‘请君入瓮’,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洪千山没说话,神情中有几分愧疚。

  洪千山喝完最后一口茶,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我知道的都告诉谢大人了,希望大人能早日查清真相,我会留在京城,为大人做证,快要变天了,我就先回了。”

  “且慢!”谢兰辞道。

  谢兰辞走到洪千山身边,问他:“你今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按理讲,你选择退隐,如今应该不问世事,怎么突然想为沈易知翻案了?我想你应该明白,一旦翻案,你曾经追随的大将军陈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洪千山顿了顿,回答:“多年来,我一直觉得此事不对劲,曾经也和沈易知打过几次照面,见他落得如此下场,始终难以释怀,所以在听说谢大人重查此案后,才会找上门。”

  “原来是这样,”谢兰辞道,“不知洪将军住在何处?我让下人送你回去。”

  洪千山拒绝了谢兰辞要送一送他,“多谢谢大人好意,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就不必麻烦了。”

  谢兰辞也不强求,“那好,洪将军慢走。”

  谢兰辞目视着洪千山离开,此人在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今日突然出现,实在有些蹊跷。

  他本来都放弃从陈延的身边人入手了,一是因为大海捞针地去寻一个人很难,二是陈延的亲信必定会为陈延考虑而对当年之事守口如瓶。

  所以,谢兰辞从看到洪千山起就觉得今日这一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洪千山说是因为难以释怀才会来找他,也不一定是真的。

  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洪千山来找他说明当年情况,助他为沈易知翻案。

  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敌是友?

  *

  黔州与西南的边界处,一小队人马策马扬鞭,穿梭在连绵的山峦之中。

  楚骁骑马走在最前方,韩其跟在他身后。

  “再过十里,就进入西南了。”韩其告诉楚骁,“吴卯已经接到消息,大军早就整装待发,会和洛青接应我们。”

  “做得好!”楚骁挥了挥手中的鞭子。

  楚骁之所以在紧要关头离开大梁和离国的主战场,是因为他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决定秘密从西南方向过苍州进攻离国,打离国一个措手不及。

  楚骁想速战速决,早点回京城和谢兰辞团聚。

  他不打算在西南停留,所以提前让洛青回西南,整合军队,等他过去便立刻出发攻城。

  骏马飞驰在路上,山中渐渐起了白雾,树林中传来几声乌鸦叫喊。

  楚骁放缓了前进的速度,他敏锐地察觉到道路旁的灌木丛中有异样,好似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楚骁朝四周看了看。

  这时,一只淬了毒箭矢从道路一侧的林子里射了出来,直直冲向楚骁!

  楚骁立即勒紧缰绳,仰身避开,箭矢随即扎进了泥土中。

  “不好,有埋伏!”韩其惊呼道。

  韩其的话音未落,数不清的箭雨从天而降朝着他们而来,一时间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