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辞一直盯着那幅画看,谢迁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边。

  谢迁对他道:“多年前和几个友人出游时随便画的,之前一直收在库房,整理字画时下人发现被老鼠咬了,便让工匠进行了修复,兰辞一直看这画,对它有兴趣?”

  谢兰辞看向谢迁,谢迁说话时的视线落在画上,目光中充满了怀念之情。

  他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沈易知画上的那位他和楚骁都未能辨认出来的折柳枝的人,就是谢迁。

  “叔父是什么时候作的这幅画?”谢兰辞问。

  “记不太清了,”谢迁回忆道,“大概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谢迁也才二十来岁,先帝还是太子,前楚政权尚在,在这种境况下能一起乔装出游,几个人定是交情颇深。

  或许,当年沈易知和陈贵妃造反一事,谢迁是知道些内情的。

  谢兰辞问谢迁:“叔父,你说是和友人一起出游,这些友人是谁?”

  面对谢兰辞的问题,谢迁先是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后笑着道:“都是已经远离朝堂多年的故人了,你不认识的。”

  谢迁不肯告诉他画上的人是谁,对此避而不谈,更加让谢兰辞确信谢迁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谢迁不想谈,可谢兰辞不能不谈,若是真有冤屈,他是一定要为沈易知和陈贵妃证明清白的。

  谢兰辞对谢迁道:“叔父,他们不是什么远离朝堂的故人,而是先帝、陈贵妃和沈易知对不对?”

  谢迁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没承认也没否认,垂下眼沉默许久。

  谢兰辞追问道:“沈易知临死前也画了一幅画,和这幅画很相似,所以,他也许是想表达什么,叔父知道吗?”

  谢迁仍旧不予回答,谢兰辞有些心急,微微俯身,对着谢迁低头拱手道:“求叔父将当年旧事告知于我!”

  谢迁似有万般无奈,缓缓道:“斯人已逝,兰辞你又何必再刨根究底呢?”

  “叔父这话是不愿意帮我?”谢兰辞抬起头道,“沈将军是叔父的故友,若他真是被冤枉的,叔父难道不想为他沉冤昭雪吗?”

  谢迁叹了一口气,走了几步,背着身道:“我不知道什么实情,帮不了你。”

  谢迁很坚持,不愿多说一句,谢兰辞无法,只得就此作罢。

  他走出谢迁的书房,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远处的地上有一个人影,是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躲在榕树后在看他。

  等谢兰辞正眼望过去,那人却又立即躲开了。谢兰辞没做多想,猜测是谢迁府上的人看见生人好奇罢了。

  在谢迁府上待了差不多三天,离开那日,谢兰辞在客房收拾随身带过来的衣物,客房的门被人敲了敲。

  “进来。”楚骁坐在小榻上,撑着头嗑瓜子。

  得到允许后,来人推门走了进来,“谢大人,楚将军。”

  谢兰辞转过身,看清来人的相貌。

  “是你!”

  谢兰辞略有不悦,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在书房外鬼鬼祟祟的那个人。

  “兰辞你认识?”楚骁疑惑道。

  “只是见过一面。”

  他的话音刚落下,来人二话不说跪了下来,虽是下跪,却不卑不亢,神情庄严。

  正当谢兰辞和楚骁懵然的时候,来人开了口。

  “谢大人,我是已故将军沈易知曾经的管家沈章。”

  沈易知的管家?

  谢兰辞正色起来,就连楚骁也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看向沈章。

  “你是沈将军的管家?”谢兰辞将此人从头打量到脚。

  “是,”沈章点头。

  谢兰辞:“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谢大人,自将军含冤而死后,沈府众人皆被流放或是处死,是谢老爷救下了我,将我收留在府中多年,今日才得有机会见着大人。之前听府上的人说谢大人你回了淮北,我还不敢相信,在老爷书房外看到竟真的是谢大人,我家将军没有造反,求您为将军洗清冤屈!”

  谢兰辞对沈章道:“我会尽我所能去调查,你先起来。”

  “多谢大人!”沈章感激涕零站起来。

  谢兰辞在谢迁那里碰了壁,他本以为这个案子或许真的死无对证,再不能重见天日,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转机。

  “沈章,你家将军的事,还请一五一十告知于我。”谢兰辞在桌边坐下来,“就从沈将军认识先帝时说起。”

  沈章道:“二十多年前,将军和女扮男装的公主,也就是先陈贵妃一起出宫游玩,在路上结识了还是太子的先帝和谢迁老爷,四人志趣相投,掩饰身份结为好友。后来先帝知道公主的身份,以及她是女儿身,便向楚皇求娶公主,可大梁的人不知,公主早和我家将军指腹为婚。”

  “指腹为婚?”楚骁惊诧万分,他以前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他问沈章,“你说沈易知和我……和陈贵妃有婚约?”

  沈章点头,“将军与公主青梅竹马,亦是互相爱慕。”

  “后来呢?”楚骁递给沈章一杯水,他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母妃的冤死。

  沈章道:“当时大梁国力强盛,先帝又对公主一往情深,楚皇自然乐见其成,干脆毁了和沈家的婚约,让公主嫁到大梁。皇命难违,一边是心怡之人,一边是八拜之交的好友,将军只好选择放手。后来大楚覆灭,先帝派谢老爷说服将军归顺大梁,三人约好等大梁一统各国后再结伴游览天下。再之后先帝继位,君臣有别,三人渐行渐远,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也忘了之前许下的诺言。先帝宠信晋王李相德,而将军和谢老爷认为李相德非忠良之人,多次劝谏未果,某一回谢老爷大骂李相德后被先帝训斥,争吵过后,谢老爷便自行辞去了京中官职。”

  沈章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

  谢兰辞没想到,谢迁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京城的,之前谢迁是怎么也不肯说。

  沈章喝完水,接着道:“谢老爷走了,将军也不再留恋皇城,来了淮州做官,偶尔还和谢老爷饮酒谈天,本是一切安好,直至十年前,江淮等地突然出现了一伙自称拥护前楚血脉的反贼。先帝信不过将军,派陈延过来查探,将军一直也在暗中调查,后来他收到密函,说陈延抓了一个人,是陈贵妃!”

  “沈章,你是不是记错了?”沈章所言和房鹤年交代的有出入,谢兰辞打断了沈章的话。

  他告诉沈章:“陈延抓的明明是陈贵妃的宫女禾儿。”

  “禾儿?”沈章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