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辞径直来到李舒瑜的轿子前,掀开帘子,一大股酒气扑面而来,李舒瑜一看到他顿时羞愧难当,低下了头,“太傅,我……”

  谢兰辞没听他继续说,放下轿帘,闭了闭眼,吩咐抬轿子的人,“先送陛下回宫。”

  李舒瑜离开后,楚骁几步走到走到谢兰辞面前,抓住谢兰辞的双手,神情紧张,“兰辞,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谢兰辞面无表情撇开楚骁的手,再度与楚骁变得生分起来,“你是想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看,又或者,是那些妓人邀你吟诗作赋,而你盛情难却?”

  这话听起来好生耳熟,楚骁急切道:“我的确是只是看看,什么也没做,太傅,你要相信我!”

  谢兰辞冷笑着反问:“我拿什么相信你?你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留恋花丛也就罢了,如今胆大包天,还把陛下带到这种地方来,视律法为无物,霍乱朝纲。”

  被抓现行,楚骁现在是有口难辩,“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带他来看看,增加认知而已,陛下他十七了,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又不是小孩儿,你还怕他会学坏不成?”

  “强词夺理,在你口中,进青楼倒成了好事?”

  谢兰辞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的怒气在身体里四处乱撞,压得他心间生疼。

  他和楚骁,一直以来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从朝堂势力到个人准则。先前,是他忽略这些了,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楚骁见谢兰辞许久没说话,便以为他自己慢慢想通了,“兰辞,我说的你再好好想想,你——”

  “楚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谢兰辞打断楚骁的话,抬眸深深地看了楚骁一眼,转身要走。

  楚骁越是觉得自己没问题,谢兰辞越是心里酸涩。这个人,一边对他表露爱意,一步步紧逼让他退无可退,一边却是毫无顾忌出入烟花之地。口口声声都是喜欢,所作所为皆是挑衅。

  楚骁追过去,堪堪拉住谢兰辞的衣袖,谢兰辞自然不愿再和他多言,拉扯中,一个麻绳捆扎的荷叶小包掉了出来,砸在地上,露出糖人的一角。

  谢兰辞只看了一眼,没再管,转身大步往前走。这次楚骁没有再追过来,谢兰辞回了谢府,吩咐下人,如若楚骁来了,便不要让他进来。

  晚上,谢兰辞刚熄了烛灯睡下,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轻轻抽出枕头下的短刀,一举横在来人的脖子上,目光凌厉。

  “太傅饶命,是我。”

  楚骁伸出两指夹住短刀,他乖巧的笑了笑,“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带陛下去那种地方,我以后不会了,另外,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做,陛下可以给我作证,月乐坊上上下下都可以给我作证。”

  听到楚骁的声音,谢兰辞原本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放下刀,下床去桌边点了盏灯。

  谢兰辞在桌边坐下,问楚骁:“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谢府的护院根本拦不住我。”楚骁话语里对自己这一行为不以为耻,反而相当自豪,他走到谢兰辞面前,脱下外袍披在谢兰辞的身上,微弯下腰轻声道,“兰辞下次不用再多此一举了,我想去的地方,谁都阻挠不了,包括你的心里。”

  楚骁的话带着狂妄和势在必得,谢兰辞冷淡的掀起眼皮,“又在胡说八道了,你似乎总是在不断挑战我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是想证明什么吗?”

  楚骁在谢兰辞身旁坐下,两只手撑在桌边,“想证明,我在你心里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想证明,你心里有我。”

  谢兰辞闻言笑了,这人还真是自信又无赖,“那你恐怕想多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一个花言巧语风流成性的人?”

  谢兰辞抬手,想要脱下楚骁给他披上的外袍,却被楚骁按住手制止,“太傅,小心着凉。”

  楚骁抓住谢兰辞的手,另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叶包来,他小心翼翼打开,“你买的糖人摔到地上碎了,我找到一个做糖人的小贩,让他用新鲜的糖帮我粘了一下,是买给我的对吗?”

  谢兰辞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他把手缩了缩,又被楚骁拉回来。

  楚骁抓着谢兰辞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言辞恳切,“兰辞,你什么都可以怀疑,但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到。”

  掌心下的心脏跳动得热烈又赤诚,谢兰辞与楚骁四目相对,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人总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是喜欢女子的,对吧?”谢兰辞垂下眼睫,看着自己与楚骁交握的手,喃喃道,“握着一个男人的手,不会觉得恶心吗?”

  “怎会,”楚骁立即道,“在我心里,太傅是最好看的,哪哪都好看,有太傅在身边,旁人就再也不能入眼了,我不仅不会觉得恶心,还很喜欢和太傅亲近,拥抱、牵手,都让我很欢喜。”

  “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可你的话到底几句真几句假?太难猜了。”谢兰辞抽出自己的手,转头看向桌上跳跃的烛火。

  楚骁见谢兰辞情绪有所软化,继续道:“其实,妓子分两种,有一种,是卖艺不卖身的,俗称清倌,我平时就只是和他们喝酒聊天而已,不做别的,这样好了,明日我带你亲自去看看是不是像我说的这样?”

  “不必了,”谢兰辞出声拒绝。楚骁为了自证清白,竟然还提出要带他去逛青楼!这像话吗?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事儿实非常人所能做得出来的,也就楚骁做得出来,真是让人头疼。

  谢兰辞缓缓道:“我知道有清倌,可沉迷声色,总归不好,你也要少去。”

  “好好好,什么都听夫人的。”谢兰辞总算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好了,楚骁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太傅今日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楚骁也不失落,他知道谢兰辞明明就是有吃醋,这个高傲的人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吃了花楼中人的醋。

  “夜深了,太傅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楚骁拉着谢兰辞到床上坐下,体贴入微地给他掖好被褥,随后依依不舍又可怜兮兮道,“我翻墙回将军府了。”

  谢兰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人挽留,楚骁只得往外走了几步,回头道:“我真走了。”

  谢兰辞一顿纠结,最后还是选择妥协,他叫住将要出门的楚骁,“太晚了,你别回去了,就歇在这里吧。”

  楚骁一听,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走过去将谢兰辞紧紧抱住,“兰辞,明日我带你去月乐坊看看,你是不是也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我带你也去增长增长见闻。”

  “滚出去。”

  “我闭嘴,太傅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