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游睡梦中觉得身下的床十分咯人,迷糊地转身,寻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顺势往里面拱了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刺眼的阳光从叶缝中照进来,顾时游揉揉眼睛,慢慢清醒。

  入眼是熟悉的山林和树木,正是西华山脚下。

  这月境每过一夜,醒来时就过了一年。

  每一年谢风晓的生辰,他们都会来到西华山查看。

  于是他们每天醒过来的地点,便都是西华山。

  这是月境的第三天。

  “都醒了吧,修整一下,我们便上路了。”

  谢风晓相比两年前张开了许多,五官变得更深邃,身量也更高达,就连声音也低沉磁性。

  那双上挑的凤眼真切望着你时,迷人的很。

  今天果然加入了一位新成员,是情丝。

  他这时候还不抽水烟,穿的是正经男装,只是眼眸不经意流转时带起的魅,还是会让人震动一瞬。

  这日顾时游他们睁开眼时,明显比昨日镇定多了。

  几人边赶路边传音,交流信息,决定今日下午,叶和田李子充去皇宫打探是否有夭折的皇子公主,江风闲与他继续观察境主。

  商量完后,他们也没闲着,分散开来找境中人聊天套话。

  “这是什么问题,我们同伴两年,你现在问我为何要随你们一道同行?”

  黑衣男子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向黄衣少年。

  顾时游面色一片坦然,淡定地道:“是啊,同伴两年,我还从未问过你这个问题,作为朋友,还是想多互相了解。”

  路千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沉默地走着。

  过了良久,他才淡淡出声:“我来自一个很小的门派,叫北川门。门派里的无论是长老还是宗主都出奇的弱。我十三岁时修为就超越了我的师尊。既然门派已无人可让我精进,我便出来走一走。”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什么,神色不太自然地道:“我自认天赋高超,谁知道初见时止怜用一把普通的铁剑,将我武器劈成了两半……然后我就跟着你们了。”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震惊,自己的灵剑碎开时,连同他骄傲的自尊心也被一同劈碎。

  顾时游听到北川门睫毛颤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的佩剑。

  怪不得这人当初会是北川门的藏苗,原来是早有渊源。

  看着他空洞的双眼,嘴角抽了抽:“止怜姑娘,如此彪悍,用一把普通剑就能……”

  “嗯。”路千符无神地看着前方的路,“不仅如此,她连谢风晓的配刀也能使的虎虎生风。”

  “可不是,我还从没见过昭雪在谁手里会这么温顺。”谢风晓不知从何时凑近了他们,摊摊手加入了聊天。

  “说起来她的武器一直很随意,什么都能比划两下。”他想了想,对着顾时游道,“但她对自己的佩剑确实宝贝的很,入境杀妖从来不用,只在对着某处风景时会拿出来说两句话。哎,那表情温柔的哦,跟对我们完全不一样,跟看丈夫似的。”

  听着他们的话,顾时游微微眯起眼睛,抚开耳边碎发:“止怜的佩剑叫什么,你们可知道?”

  路千符摇摇头,表示不知。谢风晓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去问。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了。

  聪明如他,细节都暗示到这个地步,自然也隐隐猜出来了什么。

  只是,他还不敢确定,也没有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

  今天他们依然是入境救人。

  李子充叶和田找了个借口离开,去皇宫探查。

  而顾时游因那个猜想魂不守舍。江风闲察觉到了,低下头询问,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这就导致顾时游在对敌中一个不察,竟被一只影妖拖住,它的同伴趁机从背后袭来。

  发现时已经晚了,影妖已经长大着黑嘴咬向他脖颈处。

  他剑正抵着另一只妖,根本来不及防守,瞳孔逐渐放大,脑中飞速旋转想着应急措施。

  江风闲此时正巧离得远,这个距离完全赶不过来。

  他心一横,稍微侧了侧身体,变换角度,这样影妖就会错开他的脖子,咬住肩膀。

  顾时游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一道阴冷的气息突然攀上他的脊背。他那个角度,看到了一双上挑的凤眼,一只眼睛是担忧,另一只发灰,眼尾有一抹黑色。

  在他过来的那一瞬间,顾时游好像闻到了一阵熟悉的但冰冷的桂花味。

  谢风晓迅速运转灵力,左手打开袭来的境妖,右手一把将他拉开。

  “你没事吧!”

  顾时游恍惚地抬头,对上一双毫无异色的眼睛,好像刚刚看到的灰色眼睛只是错觉。

  他垂下头,刚想左右摇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但视线却触到对方手上某一样物品,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这样愣在那里。

  “时游!”江风闲连忙赶过来,满脸焦急地拉住他,“你受伤了吗,有事情吗,疼不疼,伤了哪儿里。”边说边上下扫视,查看伤口。

  顾时游显然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焦急,直到被拥入一个颤抖的桂花香怀抱中,他才缓缓定心。

  “怎么不说话啊,真受伤了?疼的话就掐我,我不笑你。”江风闲闷闷地道。

  他心觉好笑,多大的人了,还是皮糙肉厚的剑修,哪儿会怕疼啊。

  若是在别处,顾时游兴许还会调戏调戏,但此时此刻明显不是调情的时候,他只好反过来安抚地拍拍江风闲的脊背,轻声说自己没事。

  远处的止怜看着毫发无伤的顾时游,再看看自己划破的手臂,心寒地翻了个白眼,怒骂臭道侣。

  情丝悠悠长长叹口气,转头踹了一脚挨在一起的境妖。

  境一入就是一天,他们出来时如昨日一样,满身的疲惫。

  但这种事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他们这几年的每一天都大差不差,入境救人破镜睡觉。

  可顾时游看起来依然心不在焉的,甚至比今天入境前更爱发呆了。

  江风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人拉入了房中。

  “红豆,等等……唔!”

  今日他们破境挺早,有较长的休息时间,此刻去皇宫探查的两人还没回来。

  江风闲自然抓紧时间,和亲爱的剑主温存。

  于是他一进房中,就将人困在墙壁上亲吻。

  疾风骤雨般的亲吻落在脸上。顾时游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掐着下巴,吻到眩晕。

  对方的吻像是泄愤一般,又猛又急,贪婪地索取着他的气息。

  两人双双靠在墙壁上,灼热的身体隔着衣服紧贴,随着暧昧粗重的喘气声,气氛慢慢升温,变得滚烫缠人。

  “嘶,你轻点!给我咬破了!”顾时游好不容易推开他,手一摸唇角,针扎一般的疼,果然破了。

  江风闲低头,入目是他被亲的水光潋滟的眼睛,耳廓染了一层红,那嘴唇更是肿了许多,嘴角破了层皮。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克制不住地又黏了上去。

  像大狗狗讨好一样亲了亲那泛着红的眼睛,又蹭蹭软嫩的耳垂。

  他伏在顾时游的肩膀上,沙哑地开口:“你一天都不对劲,今日到底想到了什么?连我都不肯说?”

  他没有用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而是撒娇似的抱紧他,用亲吻迷惑他,用低沉的嗓音抚慰他。

  顾时游头都晕乎乎的,被桂花味冲的眼前都在转,他恍惚地理解了那些容易被吹枕边风的君王,如果此时江风闲亲亲他,在他耳边说谁的坏话,再故作委屈地露出难过的神情。

  顾时游绝对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拿着剑就能去劈了惹他爱妃生气的玩意儿。

  “我刚刚,在谢风晓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串红豆手链。”他闷闷地道,“跟秋月姐给我们的一模一样。”

  “手链”江风闲惊讶地抬起头,又松了口气般伏下去,“我当是什么事儿,手链本来就是老太婆给的,她再给徒弟一个不正常吗。”

  顾时游犹豫了一下,余光瞥向自己手腕上的链子。

  一条黑绳串起七颗红豆,简单粗暴。

  不知不觉,这链子戴在他手腕上已经很久了。

  当初江风闲还没造出身体,只能在手链里飘的时候,那时他手上也带着一串红豆手链,像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中。

  不过后来他在少年会中帮他造出身体,那串手链也自然消失了。

  只在偶尔,江风闲心痒想同顾时游戴一样的饰品时,会偷偷变出一条,戴在相同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儿似的。

  可手链从始至终是只有一条的,顾时游直觉谢风晓手上戴的,和他是同一条。

  但这个想法他并没有跟红豆说,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觉得止怜好像是凌长老。”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