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辰坐下来,让聂冰给他上药包扎,思索一番道:“今夜,你随我去见宋锦书,如今你掌管京城禁军,而他可以带领满朝文武,若是有了你们两个的支持,再加上我……”
月辰顿了顿道:“一定可以成功。”
“你什么?”
“我有真正的传国玉玺。”
“什么!”
聂冰吃了一惊,瞳仁收缩,心跳加速,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当初大梁攻占旧朝,得到了不少的宝物,这震慑九州的传国玉玺,就是最重要的国之重宝。
月辰大大方方道:“就算是北堂烈成功继位了,我也可以用先帝的笔迹写出新的遗诏来,顺理成章的把他推翻。”
“夺位就那么的重要吗?我知道你想为父报仇,不过,北堂野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试着放下呢?”
“这万里江山,本就是北堂家欠我们家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月辰闭上眼道:“别说了,你是不会明白的……”
聂冰缓缓道:“我只是觉着,你太过执着了,这江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未必就注定了花落谁家,再说了,当皇帝也没有那么的好。”
“但这就是我活着的目标。”
从小到大,就铭记了弱肉强食的道理,一心想着子承父业,建立一番不朽功业,把谢家的威名,流芳百世。
后来,就只想着安身立命,为父母报仇雪恨,夺回原本属于谢家的一切,更恨北堂野和北堂烈父子的‘异样感情’,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得到天下的认可……
只可惜,事与愿违。
月辰努力了许久,还是抵不过一杯鸩毒。
江山美人,北堂烈选了江山。
而他输了名声,更是输了感情。
聂冰叹道:“月辰,你一直都把北堂烈视为好兄弟,如今,真的能狠下手来杀了他吗?”
月辰不语。
聂冰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我知道。”
他已经杀死我一次了。
月辰缓缓地捏紧了手指,温柔的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你在说反话吗?”
聂冰叹息一声,说去准备一下,率先走了。
入夜。
两人潜入了宋锦书的府邸。
恰好,有一人从宋锦书的书房离开,正在小路上走着,与那宋氏管家攀谈,看那样子,两人极为熟悉……
月辰抓紧了聂冰的衣服,示意情况有变,得先行离开。
墙外暗角。
聂冰不解,低语道:“怎么了吗?”
“你可知,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吗?”
“莫非是你的仇家?”
“是梁平,北堂烈的心腹军师。”
梁平深夜去见宋锦书,是不是也代表了北堂烈对宋锦书的态度呢?
聂冰皱眉道:“或许,宋锦书已经彻底的倒向了北堂烈。”
月辰道:“呵,无所谓的,聂冰,你去把这份密信交给他。”
他把一卷密信递给了聂冰。
聂冰点点头,转身摸了进去。
月辰等他进去以后,自己就用黑巾蒙面,袭向了门口的守卫。
守卫们顿时惊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哼。”
月辰一脚踹开扑来阻拦的守卫,没有恋战,扬手发出几枚暗器,击倒数人,就转身离开。
一个白鹤展翅,用轻功上房,逃之夭夭了。
宋锦书的府邸大乱,里面的聂冰进退两难,看着手中的密信,只觉得烧手无比。
无数的高手,跑去护卫宋锦书了,聂冰只能藏匿行踪,逃了出来。
然而,月辰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聂冰心中一惊,慌忙回家,打开手中的密信一看,只见全部都是空白。
上面根本就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月辰那嘲弄的笑意残留眼前。
聂冰大呼上当,心中叫苦,连忙去看自己的祠堂联络点。
那边已经失火了。
大半夜的,熊熊烈火,趁着东南风狂烧起来,房屋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
看门人正在救火,看见聂冰以后,道了一句“大人”。
聂冰来不及痛心疾首,马上组织城防兵救火,折腾了大半夜,那雅室已经化为了灰烬。
这场大火也吸引了扬漠寒。
他飞身来到最高的木塔之上,单足立于塔尖顶端,俯视着这边的大火。
然后,他就看见了躲在一边的月辰。
月辰藏身暗处,只见火场外围,那聂冰一脸的气急败坏,眼底带有沮丧之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威风凛凛。
他冷冷一笑,顿时觉得心中解气,就转身离开了。
什么合作,什么传国玉玺,都只是试探而已,对于背叛者,月辰可不会再次轻易的相信。
自寻死路、引狼入室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虽然,还不知道聂冰为何那么在意自己的死活……不过,以后迟早会弄明白的。
当务之急是看看北堂烈的情况,这个无情的帝王,真的能坐稳江山吗?
月辰不敢返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往城西走去。
突然,一道可怕而又冰冷的杀气迫眉而来。
月辰冷喝道:“好胆!”
他侧身避开冰冷的剑锋,反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和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打了起来。
夜色之中,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只晓得,那剑意深沉,犹如长江大河一般奔流不息,剑招亦是大开大合,朴实无华却能恰到好处的封住月辰的诡秘剑法。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剑道高手。
莫非是来杀自己的刺客吗?
会是谁派来的?
月辰心如电转,一个虚招闪过,抬手就是几枚星星镖。
对方扬袖接下,把星星镖兜入袖中,抬手朗声道:“好俊的身法,阁下莫急,我不是敌人。”
随着他温和友好的话语,那股子可怕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了。
轻云散开,月光洒下来。
月辰看见了一张狂野帅气却带有伤疤的脸,陌生而又熟悉。
这个人是……那天用双修之法救了自己的剑客。
月下的月辰君,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明明不安却是一脸逞强,看着惹人怜爱,却也诱人摧残。
扬漠寒走进了几步道:“好久不见了,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月辰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拦我去路。”
扬漠寒道:“故人重逢,想试试你的武功而已。”
“什么故人不故人的,不过是路人罢了。”
扬漠寒笑道:“那就当——我们是今日才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如何?”
月辰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道:“你这剑客,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话多聒噪之人。”
扬漠寒走过来,意味深长道:“我话多话少,取决于说话的对象。”
他高大英俊,手脚修长,走过来便就挡住了月光,用自己的身影罩住了月辰。
月辰皱眉看着他,本能的后退半步,有些不安他的靠近。
并不是因为害怕扬漠寒,而是之前,发生过那样尴尬害羞的事儿。
今日重逢,又恰好是夜间,叫月辰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某些脸红心跳的片段来,羞怒惊惧,混合着如今的复杂局势,顿有就了千头万绪,纷纷扰扰,难以招架之感。
扬漠寒看他一脸的戒备,叹道:“这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家,一起品茶论剑?”
——反正,你看起来,也无处可去了。
月辰点点头,收起软剑道:“先说好,过去的事,只是误会,你不能再提了。”
扬漠寒道:“我们不是今日才认识吗?”
月辰俊脸一冷,不说话了。
这个剑客,很不简单。
而他,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眼下又和聂冰交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藏城中,大概也只能指望这家伙了。
虽然,月辰在情绪上,对他有某种莫名的抵触,但是,实际上他挺佩服扬漠寒的。
此人神出鬼没,潇洒自在,又有一身的好本领,当真是活得自在。
不像是自己,背负血海深仇,立足于乱局之中,日夜筹谋权术……即便是险象环生,侥幸出局,内心也是不得安稳,难以入眠。
扬漠寒的家,是他自己买的小院。
四方院子,三间正房。
一张硬床,一桌一椅,无其他东西。
干净无比,也简朴至极。
月辰看着那很明亮的高价蜡烛,又看了看这“寒碜”的房间,感叹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算是吧。”
扬漠寒点点头,打开了房间里面的唯一柜子,只见里面是酒和剑。
月辰渡步看看,这房中完全没有米面素菜,也没有锅碗瓢盆,真不知道这扬漠寒是如何过日子的。
扬漠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寒碜”,坦荡一笑道:“这些年来,我一个人闯荡江湖,身无长物……”
月辰好奇道:“你不吃饭吗?没有杯盅,要如何饮酒?你不是说来你家品茶论剑吗?敢问茶在何方?”
扬漠寒放下酒坛道:“你莫要以为我是那贪杯之人,其实,我几乎是不饮酒的。”
月辰“喔”了一声,并未多言,眼底却是有一种促狭的笑意。
扬漠寒一拍墙壁,翻开了暗柜。
月辰眼眸一亮,啧啧称奇。
原来在这土墙的后面,还有一层奇怪的柜子,里面摆放着更为古朴的剑和玉杯香茶。
非但如此,扬漠寒走到床边一抽,房间里顿时又多出一条凳子来,上面还有锦绣垫子,柔软舒服。
地上也有暗格,翻出来变就是精巧的火盆和木炭。
月辰指着那一开始的酒道:“既然有好茶在,那这坛酒又是什么道理。”
扬漠寒焚香煮茶,闻言扬起头笑道:“洗剑!”
烈酒洗剑,玉杯盛茶,还有明烛流香。
这原本破旧不堪的房间,突然就变得可爱了许多,也值钱了许多。
月辰用手拂过锦绣垫子,再缓缓地坐下,点了点头道:“不错,令我大开眼界。”
“你再尝一尝这茶。”
扬漠寒提起小巧的铜壶,烹茶递杯。
月辰双手接过,细细的品了一口,赞道:“色白如银,汤浅味醇,果然是好茶。”
扬漠寒闻言,眼底有了温暖的笑意,他看着烛光之下的月辰,眼中是直白热诚的欣赏。
月辰放下杯子,环顾房间道:“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地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暗藏玄机,一茶一水,都令人赞叹。”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陋室铭 刘禹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