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风花血域>第78章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要知道,放弃了事业不是失败,失败的是放弃了抱负。

  虽然不喜欢浦城山,但是浦城山曾语重心长诫导他的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着实令他刻骨铭心。

  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像浦城山一样的,心中只装有百姓与国家的民宪御使。官虽不大,名虽不响,但是在天下黎民百姓的心中,有着永远不可磨灭的地位。

  这就是抱负,一个可以向老浦咄咄叫嚣的似锦仕途。

  但是为了那个丫头,他竟然准备放弃这诱人的前途,摇身一变做一个深居简出、整天只与烂草为伴的荒山野老。怎能不为自己的狭隘感到耻辱!

  而现在,璞真的一席话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直觉。

  这两个人,感情竟是彼此的相似。

  既然错得这么深,就应该舍弃一切地、毫无保留地割断。

  他慢慢摸着手中的铜器,好像忽然摸到了一块不是很光滑的位置。

  翻过来,仔细朝上面观察一番。

  果然,镜子后面出现了两个高出平面的小字。

  宿隆。

  如果就这样去了当铺,一定会有人猜到这是偷来的。现在云慕不在身边,梁丘染又不知自家的宝物被孙女送了人……这却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为了这个,白白被人家贬为小偷?

  他庆幸地把它重新安到了自己身上,为找到了一个可以继续留下它的合理解释感到满意。其实他清楚,自己只是想仍然保留住某些关于云慕的痕迹。

  还是去“紫来”好了,痛饮一顿,然后向天山出发,不再为这些与伟大事业无关的羁绊伤脑筋。过去就让它痛快地过去,来不及此般慢慢割舍。

  他心潮低落地策马来到青灵山下,一阵惨不入耳的叫骂声再一次潜随着清凉的晚风吹进耳朵。

  疯子。

  还是只穿了一件树叶做的草裙,蓬头垢面,手持棍棒,两手叉腰,横眉竖目地站在那,大声咒骂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用词之卑劣是他以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

  少逸渐渐走近,叫骂声却逐渐削减,那两只黑夜中如匕首般雪亮的眸子,此时正以一种怪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这边。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遇见他?为什么每一次路过的时候,他总是格外的关注我?

  少逸下了马,就那么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希望从他那张卑鄙的嘴中,可以释放出一些可以让自己振奋起来的话。

  他发现此时的自己,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忧郁。那忧郁如同一条条细软的蚯蚓,侵蚀着自己往常那如火一般跳跃的性情,他陷入了一种低沉的边缘状态。

  有些时候,生命就如同火焰,为了生存下去,必须不停地狂舞,向上升腾。

  所以现在,他想找骂。

  用这种强迫的方式,刺激自己重新找到记忆中的激情。

  疯子却呆呆地望着他,好像愣住了一般。

  从他那深邃的目光中,少逸看到了不再活跃的自己。如今这疯子的眼睛,突然也变得忧愁起来,他深情地望着少逸,仿佛在安慰似曾受伤的少逸。

  “唉……为什么不想看到你的时候,你总要来打搅我,如今想听上你畅快淋漓地骂上几句,你却这样不给成全……”

  疯子却愈发呆滞了,以至于手中的棍子不觉中滚落到地上。

  “算了,那我进去喝酒了。”

  他朝疯子摆摆手,遗憾地走进了酒馆。

  他点了两壶酒,静静喝起来。

  他将人与人之间偶然的碰面,看成与缘分有关。

  浦城山在山野中捡到了自己,并将自己抚养长大,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他们非亲非故,一种巧妙的因缘却让他们走到一起,而且这一生所有的路,都要跟随他一同走完。对于浦城山,他充满一种杂糅的情感。他可以千依万顺地遵从他的命令,心里却在无时无刻地诅咒他。不健全的人格、家庭,造就了他压制、虐待其他人的欲望。说是虐待有过其然。但是他在少年心灵中造成的伤害,在某些人看来确是足以同体罚相论的。试想,他的扭曲与孤独,使这个在山魈群中被捡到的孩子失去了人一生中只能经历一次的童年,这种罪孽是何等的深重与不可宽恕!但是每每看到那个老头独自一人坐于寒窗下,眉头紧锁地对着案籍叹气发呆,为了天下民生的饱暖憔心尽悴、不思食寝时,他又是那样心疼。

  毕竟,这是给与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

  但是云慕就不同了。

  不仅他们的相识纯属偶然,相知也太过于偶然。

  除了养父,从未有过第二个人可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长达那么久的时间,而且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自从认识了她,他便开始每天做起噩梦来,仿佛有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引诱着他,强迫他不能忘却那个在海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现在,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离奇死亡,又将他们拉向一起。他曾试想过,倘若有那么两个人,共同生活在昆娑这般大的帝都中,就算过上几十年,从未相见过、或是毫无感觉地擦肩而过,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她刚刚回到了帝都,就遇见了他。并且,在这之后,他们更加紧密地并肩走了那么远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