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风花血域>第46章

  老来心疑,如今这些探索的乐趣便是他生活全部的意义所在。既然开始了,就要有所回报。

  二十年的窥探、威胁,终于得到令人心震神仪的消息。那个东西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吗?它时刻戴在骆闻人身上,那么明显的异物,却被所有人忽略。难怪人们常说: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天他手中捏着死士传来的一张字条,又兴奋无比地写了一份速传过去,明里派得力助勤武教头陆翳风亲自前往天山向骆闻人宣战,却得来骆闻人惨死的消息。

  想到这,他的手开始颤抖。

  骆闻人神秘遇害,死士却无半点音信,最终在他人证实下,骆家庄早已人去楼空。

  那么,我的人在哪里?他看到了邪教的秘密宝物,然后彻底消失了,随着骆闻人的离去,他也不见了踪影?难道是,他将那宝物……不会的,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必定是最亲信的人,二十年的守候,已然决定将真相告知于我,没有理由独自逃亡的。二十年,孔最从未像这回一样失去联络。

  这些事情穿梭在赫连的脑海中,令他混乱不堪。而今,手上的那张王牌,却只能作为自己的罪证。下肢的疼痛频频传来,他原以为精神上的紧张可以令他忘却肉体上的痛苦,如今他却被牢牢地套入一个令人不堪入眠的境界中。他唯有谦卑地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享受独处的寂静与黑暗。

  黑暗,对一些不勇于面对现实的人,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堂主——”陆翳风轻轻叫门。

  “请进来吧。”

  门“吱呀”一开。风尘仆仆的陆翳风带着一身湿浊之气走进来,门外的冷风趁势钻近屋,闷热的房间好似经历了一场雨水的洗礼。

  这屋子精致得像间被缩小的宫殿。不远处的壁炉中柴木“噼噼啪啪”热烈燃毁,变成松软的白骨塌陷在红莲炉火中。与此相对,此时的房间里缺少了曾经的喧嚣,几件家具被搬得所剩无几,因为堂主说,他不想看到些多余的东西,东西越少,环境显得越是清静。几年来他总说经常感到周围的一切带给他一种躁乱狂拔的心境,令他苦不堪言。家仆的声音已经很小了,陆翳风不到万不得已的大事已经不会向他请教,但他就是觉得烦,难以调剂的烦扰时刻穿梭在他身体中兴风作浪。

  “堂主曾经是那么爱热闹。”陆翳风走进的一刹那,这个回忆便充斥了满脑。如今的霹雳堂这般冷清,堂主也不再亲自带队同弟子们习武,不再亲自出席天下各种各样的武学试练盟主聚宴。堂风日下,人心不聚,如今的霹雳堂在江湖中已是只有名望莫有功望的行尸走肉了。

  陆教头彬彬有礼站在赫连面前,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液还是雨水的杰作。

  “堂主,新拿的药已经上火煎了。”

  赫连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然后问:“药圣怎么说?”

  陆教头顿了顿,似乎不太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为寻找一个更能让人接受的答案思索着。

  “没关系,说吧。”赫连转过头,信任的眼神一如既往。

  “药圣说,他替堂主将药量加大了一些,一些行湿除痹的药材,用量加大到原来的20倍。而且,从原来的每日一剂增加到每日三剂。并且,药圣为您添了些安神养心的珍贵药材。”

  “呵呵……”赫连难看地笑笑,“还说什么了?”

  “这……”陆翳风皱皱眉,“他说,一个月之内堂主的病势若仍不见好,那么……”

  “什么?”

  陆翳风摇头,决定不再说下去,同时也向赫连传达了一个不尽人意的消息。

  赫连无奈地叹着气,似乎早已认命,心头却仍有一事有待于了断。

  “孔最有消息吗?”

  “我的人刚刚传话来,天山那边近一个月根本不见人影。”

  赫连眯起眼,似乎这样可以帮助将一切看穿。其实他早已料想到这样的结局。

  “陆教头,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可以不必来见我。我令你全权接手霹雳堂的一概大小事宜。——下去吧。”

  陆翳风迟疑片刻,最终担心却又无奈地出去了。

  赫连吃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竟然发现好像没有那样痛掣心扉了。他笑了,事到如今,连渴望疼痛都已变成一种奢侈。他低下头,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闷闷的,慢得像一个垂目的老人在进行生命最后一刻的奋斗与不甘。

  人们常说,当一个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万物在他心里便会明朗起来。有些人,一生都在朝着尽头的那一点光亮奔波,最终还是没能抓到微存的那一点光亮背后的整片光明。

  若不是贪心,若不是心急,若当初可以听得药圣的一席劝告,现在便没有这样凄惨吧。

  一个月之前的天山之行,带来的是无法弥补的损伤。

  “风行于骨,湿攀于髓,脉如走肌,深沉难号,正是痼疾的活动期,我劝堂主还是谨慎为妙,多加休息,注意保暖,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药圣笑眯眯地为堂主把着脉搏,推心奉劝。

  “不必要的活动?我做的一切都是必要的。我身子硬得很,还是请药圣帮帮忙,多开些随身易带的药丸,以备路上服用。”他这样自信地说着,实际是深怕自己没有可以再去天山的机会。趁着现在还能远行。

  “我尽力而为吧,既然堂主自觉甚好,我也不再勉强。”

  老人从来不难为前来索求的望病之人,它整日一副慈眉善目相,让人不觉得自己到底有多严重。

  “如果他能极力挽留,或许我会一直呆在江南了。”赫连心想。

  从天山回来后,它的双腿开始剧痛难忍,尤其到了夜间,灼烧感便沿着小腿疯狂地弥漫至全身,他冷也不是,热也不是,浑身上下一块安生地方都找不到,他咬牙挺着,临近黎明,天色稍有亮光时,疼痛有时可以随之慢慢消减下去,留下残余的酸裂感伴随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