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第30章 终决裂意外突生

  翌日,崔钰和陈梁私奔的消息传遍了长安,亦传到了元襄的耳朵里。

  延英殿内,元襄端坐在案前甚是震惊,他没想到崔钰放着宫中的大好前程不要,却跟一个阉人私逃出宫,没有任何征兆,委实古怪。

  为了避免出岔子,他叫来宁斌吩咐道:“派人追查崔钰二人,找到后杀无赦,不许他们回来。”

  “是。”

  宁斌刚退出去没一会,旋即慌里慌张的进来回禀:“爷,李连升昨夜暴毙了。”

  元襄听后当即愣住,这李连升乃是今年礼部派来主持制举的主官,还有半个月就要制举了,好端端的人竟突然暴毙了,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想必是太尉那伙人做的手脚,不想让李连升替他卖命。

  他冷哼道:“这个老家伙,躲在府里也不安生,还是要给我使绊子。”

  太尉和摄政王不睦已久,宁斌自然知晓他说的是谁,小声试探道:“不如就此做掉他?”

  “杀将容易,兵难服,若河西两道兵变,皇帝尚未亲政,本王自是首当其冲,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元襄捏起桌案上的一枚玛瑙镇子,反复摩挲着,思忖道:“这次制举由我亲自主持,我倒是要看看,太尉还怎么下毒手。”

  “是。”

  宁斌拱手退下,徒留元襄一人在案前发怔,前有崔钰离奇私逃,后有李连升暴毙,接连背运弄的他格外窒闷,尤其想到昨晚的梦,额角更是突突跳个不停。

  他梦到事迹败露,顾菁菁的身上插满了箭矢,留着血泪质问他,为何要害她,为何不救她。

  他想说话却开不了口,想靠近却拔不动腿,如同陷入冰封的沼泽,眼睁睁看着顾菁菁在他面前咽气,到如今,胸口还是隐疼不已。

  莫名的焦躁倏然袭来,元襄坐立难安,不禁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还有一个多月那件事就成了,等他顺应天势登上皇位,给她改名换姓,收进后宫,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就能至此终结了。

  就这样,元襄的心情好了许多,在忐忑和期待中度过了一个多月,一晃等到了九月十八。

  这天晚上红月高升,比寻常堪堪大了几倍,苍穹红紫辉映,整个长安城亮如明昼,沐浴在一片绚烂天光之中。

  百姓们皆驻足观望,不时有人对月叩拜,惊呼天降祥瑞,乃是吉兆!

  大明宫内,元衡和顾菁菁太和殿前,凝眸望着眼前震撼人心的天象,徐徐牵住对方的手。

  元衡忍不住打趣,“朕是不是该驾崩了?”

  “陛下,能不能别胡说八道?”顾菁菁剜他,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掌心。

  眼见把她惹恼了,元衡忙不迭抱住她,低头在她唇边啜了一口,不待她反应便抱着她走进了内殿,压着她躺在了窗边的香榻上。

  夜风从半开的窗棂中徐徐拂过,元衡瞥了眼窗外,继而吻住身下娇羞的女郎,抽丝剥茧,褪去那些烦人的衣缕。

  顾菁菁酥身半软,粉泽动人的面庞在灯影下格外诱人,多了几分柔妩,还有些许嗔怨,只一垂眼便叫人心绪沉沦。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有心情做那些事?”

  元衡不以为意,一双瑞凤眼中尽是妄念与痴缠,薄唇贴着她滑腻的脸颊轻轻划过,吮住她的耳珠,留下些许湿濡,“天降祥瑞,适宜造子嗣,为了盛朝的江山社稷,皇后要多多辛苦一些了……”

  与其同时,元襄负手站在王府院中,微抬的眼眸盛满了璀璨天光,皓圆通红的月,大如巨轮一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心头百感交集,多年的付出仿佛就要在这一刻修成正果。

  年少时诸多皇子中唯属他天资聪颖,只因父皇偏心皇兄,他就跟正统嫡脉擦肩而过,他的子孙后代亦成了旁支别系,所有的不甘在皇兄驾崩那天达到了极致,又在元衡登基之后发生了质变……

  他想做这天下的主,亦想成为正统嫡脉!

  这晚元襄近乎彻夜未眠,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清晨的丧钟竟然没有响。

  他在延英殿等了许久,都未见内侍的哭号声响起,可他的确已经让旁人将最后一剂鸩毒交予了顾菁菁,怎么会这样?

  莫非是鸩毒不管用,或者顾菁菁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之前的噩梦,元襄不免心慌,斟酌万千,拿来殿选名单,移步前往紫宸殿一探究竟。

  福禄将元襄带去时,太医院郭院判正在替元衡切脉。

  叔侄二已有月余未见,元襄借此机会定睛端详着侄儿,只见他气色红润,身量亦发实不少,压根儿不像苟延残喘的样子。

  难道那些鸩毒真的不管用?

  不多时郭院判喜道:“陛下龙体有大好之势,气色也愈发好看,乃是天下之喜。回头臣调整一下药方,多加一些固本补气的药材,堪能锦上添花。”

  眼见摄政王在此,还手拿奏章,郭院判未再久留,收拾药匣准备离开时,元衡忽而喊住他:“院判留步,朕还有些私事想问你。”

  郭院判回身,“陛下请讲。”

  元衡瞥了一眼皇叔,眼下微红,“朕龙体渐安,所谓夫妻敦伦,当真有采阴补阳一说?”

  元襄听罢额角一跳,看向郭院判时眼神冷朔。

  郭院判道:“回陛下,天地自然,阴阳相须而行,确实有房中补益一说。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夫妻行敦伦之乐大有裨益,但要加以节制,不可纵情,恐伤及元气。”

  “那……”元衡支支吾吾,终道出心头忧虑:“那朕的病气会不会过给皇后?”

  “不会,陛下大可放心便是。”

  得到了郭院判的回答,元衡适才松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不该有的顾虑归根结底还得怪到福禄头上,福禄说自从皇后入宫,他的气色就越来越好了,还说民间志怪上有采阴补阳之说,吓得他连续三天都未敢再碰顾菁菁,生怕将自己的病气传给她。

  现在好了,晚上终于能安心的抱着娇娇儿睡个觉了。

  元衡心里美滋滋的,看向元襄时,神色甚是轻快,“皇叔,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元襄一脸肃正,似乎心情不大好,将手中的明黄奏章呈给他,“制举最后的人选已经定出了,五天后将举办殿选,请陛下亲自出席,主持殿选。”

  元衡打开看了几眼,不出老师所料,入选之人六成都是皇叔的党羽。

  他面无异色,冷清的眸轻轻抬起,“以往都是皇叔代劳,朕去,不太好吧。”

  五年前盛朝曾举办过一次制举,殿选是有元襄亲自主持的,如今他心头另有打算,他要找顾菁菁问个明白,但最近帝后经常形影不离,伉俪情深似的,他终究还要些颜面,只得趁此机会支走元衡。

  元襄沉声道:“西北军事不稳,臣难有□□之术,这次还得劳烦陛下了。”

  “那好吧。”元衡阖上人选奏章,饶有兴致地说道:“昨天的天象,皇叔看到了吗?那月轮好大啊,钦天监说会有贵人应世,明君显现,这可是吉兆呢。”

  元襄淡淡瞥他一眼,唇角扬起敷衍的弧度,只字未说揖礼告退。

  殿内再度沉寂下来,窗棂透出的光线正巧落在奏章上,一束束,锐如软刃。

  元衡盯着它看了许久,唤来福禄,骨节分明的食指轻点矮几,淡声道:“把奏章交给老师过目,这些蚀骨烂肉,该剔除的赶紧剔一剔,熏的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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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天还没亮元衡就起身洗漱了,内侍伺候他穿上挺括雍容的赤黄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腰束金玉带,饶是年少,但帝王威仪尽显。

  他已多年不上朝,除却必要的礼制和场合,鲜少这样打扮,冷不丁穿的规规矩矩,走路都觉得束缚,胳膊腿儿都伸不开似的。

  整装待发时,元衡半蹲在龙榻前,轻声对酣睡的美娇娘说道:“菁菁,朕要去主持殿选了,晌午来不及回,要到晚上再陪你用膳了。你若想朕,就去后殿等着,朕会找由头出来的。”

  昨夜两人折腾的太晚,顾菁菁此时艰难的睁开眼,嗡嗡哝哝地“嗯”了声,还不忘凭着本能亲他一下。

  元衡替她掖好被衾,适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这厢刚跨出朱门,心口窝遽然刺疼,稍纵即逝,然而却留下了深深的不安。

  福禄见他神色有异,忙不迭问:“陛下,怎么了?”

  “无事……”

  元衡深吸一口气,回眸看了眼殿内,或许是他不太习惯,只分开一天便觉得心绪忐忑。

  短暂的斟酌后,他离开太和殿坐上銮舆,御仗徐徐而起,赶往举办殿选的含元殿。

  顾菁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直接用了午膳就坐着凤辇前往太液池畔游玩。

  饶是先前睡的迷迷糊糊,但元衡的话她都听进去了,殿选乃是大事,她再想念也不能过去叨扰,免得落个持宠而娇的名声,索性自己玩自己的。

  小小泛舟后,顾菁菁登岸时有些秋乏。外面天光大好,她就近寻了个园子,让内侍搬来小榻,设了帷帐,兀自在一处参天的梧桐树下小憩。

  水桃和翠儿在不远处守着,两人年纪相仿,自共事后变得无话不谈。

  这厢正聊的欢畅,忽见月洞门处起了什么变故,似有金吾卫驻守上来,撵走了他们的人。

  “出事了……”

  翠儿率先察觉到不妙,正要外出询问究竟,一道高大挺括的身影就从月洞门外闪进,迈着方步渐渐逼近二人。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水桃面露惊惧,立时跑向帏帐那边,不料宁斌眼疾手快,几个跨步上前擒住了她,迅疾捂住她的嘴。

  “叨扰了皇后娘娘休息,你们担待的起吗?”元襄冷冷扫她们一眼,“滚出去,闭紧嘴巴。”

  “是!”

  翠儿甚是机灵,拉住想要反抗的水桃,急匆匆离开了院内。

  甫一出了园子,水桃急的眼泪汪汪。

  翠儿对她使了个眼色,捂着肚子说道:“嘶……姐姐,我好像要泻腹,你先在这伺候一会,我去去就来……”

  她一边喊疼,一边佝偻着腰往外走,脱离众人的视线后疾步小跑起来,抄近路直朝含元殿而去。

  幔帐内,时光悄然流逝,元襄撩袍坐在小榻上,凝眸盯着酣然入睡的顾菁菁。

  她侧躺在小榻上,双手搁在脸侧,呼吸正匀,宛若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饶是心底怨念颇多,看到她这模样,他有些不忍吵醒她,遂噤声守着,等着她自然醒来。

  顾菁菁半梦半醒间感觉脸颊凉凉的,像有东西不停在摩挲着她。

  难道是虫子……

  这么想着,她遽然惊醒,半折起身时发现榻沿处坐着一个身穿绯紫官袍的男人,颜如宋玉,英气逼人,脸上那道疤痕甚是显眼,乍看起来如同噩梦再现。

  “王爷……”顾菁菁怔然瞪大眼,顿时睡意全无,“你怎么在这?!”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元襄总算等到她睡醒,大手一揽叩住她的后颈,稍稍使劲就将她拽到面前,“我问你,陛下为何没有归天?那鸩毒,你到底下没下?”

  寒凉低沉的声线如毒蛇一般缠上顾菁菁,她睁着一双惊惶的眸子看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晓元襄会找她兴师问罪,却未料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光天化日就敢在宫中私自寻她!

  “我……我……”

  顾菁菁期期艾艾,不停扭动着发疼的后颈,然而元襄的力道却越来越大,箍的她有些发疼。

  她忍无可忍,心一横说道:“那鸩毒我根本没有喂给陛下,他怎会归天呢?”

  元襄听罢,遽然寒了脸。

  那鸩毒经过试验,绝不会出问题,他亦设想过,或许顾菁菁压根没有给侄儿下毒,然而当她亲口说出来时,他犹如坠入火坑,全身上下活生生烧起来,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顾菁菁……”

  他恨的咬牙切齿,力道一改掐住了她的细颈,“别对爷耍花枪,事成之后,爷允你一个名分!”

  事已至此,顾菁菁横心与他决裂,见他恼羞成怒,言语若痴,不由嗤笑出声:“王爷真会说笑,在盛朝,什么名分能比的上皇后?”

  她挑衅似的扬起眉梢,“你给的名分,我才不稀罕。”

  一阵微风拂过,满园花叶窸窣摇曳,在女郎脸上倾洒出斑驳的树影,那秀丽的眉眼,夜夜入梦的身姿,寸寸都是坚若磐石的模样。

  元襄怔然许久,愣道:“你是什么意思。”

  顾菁菁打落他失了力道的手,从小榻上爬起来,慢条斯理的穿好翘头履,回身说道:“还不都是拜王爷所赐,既然我顾家横竖都站在悬崖边上,为什么我要任你摆布?我受够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冷清的话音传入耳畔,决然无情,元襄立时明白过来,崔钰的失踪果然不是巧合,而顾瑾玄突然从军,怕也是在她的安排之下。

  河西,那是太尉的地盘。

  当初恰逢河西招兵买马,本以为是巧合,如此一想,顾菁菁或许早就跟元衡成为了一丘之貉,以此获得了太尉的保全!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许余热,然而他却如同置身在三九寒天,骨头缝儿都渗进了凉气。

  “你竟敢背叛我……”元襄极力稳住自己,站直身后气急反笑,“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没有你,我就杀不了元衡吧?”

  “若你能,就不会用一个女人当棋子。你在乎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世人指责你是弑君篡位的歹人,你怕史书记你一笔,你就是个虚伪的胆小鬼!不管你以后如何,我与你再无半分瓜葛!”

  顾菁菁越说越气,懒得再看他一眼,踅身往园外走。

  元襄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心海怒火翻涌,快步追上去将她拉回怀里,攫住她的下颚,气道:“不过是跟元衡当了几天的夫妻,你人就变傻了吗?你以为投靠太尉就能高枕无忧吗?你以为朝野之间扭转乾坤这么容易的吗?!”

  顾菁菁扭头避开他的钳制,冷冷道:“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跟我无关。”

  面前人眉眼寡淡,看他时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那双他甚是喜欢的瞳眸里再无半分乖巧和情谊,留下的全是厌倦和决绝。

  元襄的胸膛被她的眼神戳出一个大洞,飕飕往里灌着寒风,夹杂着让他战栗的痛楚,理智在一刻疯狂崩碎,他箍紧她的腰肢,恨不得将她即刻拧断。

  “自从你进宫,我对你日思夜想,你为何要背叛我?!”

  “什么日思夜想?”顾菁菁只觉可笑,“当初是你非要把我送进宫的,你现在说这些可不可笑?饶是你想,那也是活该,你怪不得我!放开我!”

  “不许走,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

  “你放手——”

  两人争执不下,顾菁菁拼命推搡着元襄,奈何他像铁了心,就是不肯放手。

  “不要脸!我讨厌死你了!”

  她怒叱一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过后,震的她掌心火辣辣的疼着。

  狗咬她一下,她回击还要跟着疼,委屈和愤慨登时席卷全身,她卯足劲使劲推他一下,终于逃离了他的禁锢。

  这一下力道极大,恰逢元襄放了手,顾菁菁立时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后倒去,待元襄反应过来,想再拉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探出的指尖在空中稍一摩挲,越来越远。

  一声闷响过后,顾菁菁倒在地上,后脑直接磕在嶙峋的太湖石上。

  暖日当喧,秋意渐浓的园子疏林如画,偶有莺啼鸟语,好一个惬意自在,然而她头上渗出的血异常刺目,粘在太湖石上,就快要染红园中的翩翩林叶。

  “菁菁……”

  元襄登时慌了神,蹲下来将她抱进怀里,手一摸她的后脑,掌心全是黏答答的血。

  饶是两人经常吵闹,但他从未真正伤过她,眼下的光景让他怔然无措,他抚着她的面颊,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菁菁……菁菁!”

  顾菁菁使劲睁开眼,然而面前却白晃晃一片,耳畔像有千百只蝉在疯狂鸣叫,偶能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她,可她却没有半分力气去回应。

  “救……”

  细若蚊呐的求救声登时击碎了元襄最后的防线,如同万箭穿心,疼的他咬紧牙关。

  眼见顾菁菁开始神志不清,他打横将她抱起,心急火燎的往外面走,“别睡,别睡!我带你去找太医!”

  就快要临近月洞门时,忽听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陛下,您不能进去!”

  “放肆!这是朕的大明宫,有何处不能进!给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