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十二）
第二天, 裴知故先是陪着闻归出发去工作室做好了妆造，然后到了首映礼所在的礼厅后才分开。
在首映之前，剧组人员还需要在后台最后确认一遍流程, 所以裴知故就先拿着票进了小礼厅。首映礼的票分为两种，一种是向普通观众发放的观影票, 另一种则是剧组专门留给业内人士的特定票。
闻乡留给裴知故的正是第二种。和普通票不同, 在首映开始之前他们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在礼厅里休息，相当于一场小型的交流宴会。所以也时常有人趁此机会和业内大佬攀上一点关系。言语来往间，裴知故听着就嫌累。
好在他不是娱乐圈的业内人士, 并不需要刻意逢迎或是玩什么觥筹交错, 再加上他向来不喜欢应酬。
于是端了一杯凉白开往角落的沙发上一坐，自动屏蔽掉了周围嘈杂的交谈。
只不过他有心避开，但总有人想上来凑个热闹。
裴知故才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走到了他的旁边也坐了下来, 冲他举了举酒杯, 开朗地笑着说了句：“你好, 我叫何度。”
裴知故闻声抬眼, 说话的人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 不过才二十出头, 自带一种柔弱的美。
他礼貌性地回以点头：“你好, 裴知故。”
何度忽然弯起了眸子, 然后笑吟吟地对裴知故说道：“我知道，《恋爱无界》嘛, 我也看过的。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还不着痕迹地往裴知故的身边又移动了几分, 看似无意, 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保持在一个若有若无的暧昧的位置上。也不管裴知故的态度如何，自顾自的就和他聊了起来，像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一时见到才没有把控住情绪。
单方面地聊了一会儿后，何度忽然问道：“裴老师，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抱歉，只是欣赏的那种喜欢，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稍显慌乱地摆了摆手，因为自己刚刚话里的歧义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冲着裴知故笑了一下。
有些无辜和可怜。
可惜裴知故并不吃这种小白花的套路。
只是他刚想要开口拒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提前出声打断了。
“抱歉，不可以。”
裴知故循着声音抬头望去，闻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度。尽管他态度温和，说出的话也礼貌而克制，却还是让何度忍不住有些发抖。
他忽然有种被闻归看破了伎俩的感觉，一时说不出的尴尬，于是匆匆和闻归他们说了句「打扰了」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等何度走远了，裴知故才把视线又放回到了闻归的身上。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几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闻归直接坐到了裴知故的身侧，看着何度离开的身影，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嘴角绷紧，面色不善地转开了目光，然后占有意味极强地伸手揽住了裴知故的腰。
分明手上锢得正紧，可偏偏语气又无可奈何。
他看着裴知故，投降了似地叹了口气。
他说：“裴知故，你不要总是明知故问。”
裴知故闻言意味不明地轻挑了挑眉毛。
他没有接着闻归的话继续往下说，反倒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松手，别得寸进尺。”
说完，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闻归一眼，瞥得闻归忽然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他松开了揽着裴知故腰的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勒皱了的外套，说道：“裴教授，你偶尔也可以不用这么聪明。”
裴知故不置可否。
虽然他和闻归之间并没有说明，但何度真正的目标是谁他们两个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他不提，不代表他没有放在心上。
闻归在礼厅并没有待多长的时间就回到了后台。
此时距离首映礼开始只剩下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观众们已经入场坐好，剧组也确认完了流程准备。此时只有关雎还留在后台。
看到闻归回来了，他笑着起身给了闻归一瓶没开封的水，说道：“闻哥，陈姐他们已经进放映厅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闻归接过了水，说了声「谢谢」，但并没有喝，而是顺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好，和关雎一起离开了休息室。
“闻哥，怎么办，我好像有点紧张。”关雎走在闻归的旁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叹了口气，微蹙着眉头焦虑道，“剧组里我的资历最小，这又是我第一次转型挑战这样的角色，如果……”
话还没说完他就忽然止住了话头，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闻归，轻声说道：“抱歉，闻哥，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对不起哦。”
闻归正在给裴知故发消息，听见了他的话，随口安慰了一句：“没有，别担心。”
关雎顿时笑弯了眼睛，说道：“谢谢，闻哥你脾气真好。”
闻归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快到放映厅的时候才说了句：“进吧。”
关雎脆生生地应了，跟在闻归的身后走了进去。
他和闻归的座位正好连着，旁边就是导演和编剧，放映厅里的灯骤然熄灭，漆黑一片的银幕上渐渐浮现出了两个大字——《问罪》。
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节奏紧凑的弦乐也忽然响起，小提琴的琴音越响越快，越响越急促，就在所有的弦都像是绷紧到不能再紧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字幕散去，露出了雨夜漆黑无人的小巷，杂乱无章的脚步混杂着尖锐的警笛，然后在一个粗重的喘息声里，电影拉开了帷幕。
《问罪》是一部悬疑刑侦片，讲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和警方迂回缠斗的故事。其中闻归所饰演的角色是负责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刑侦队长，而关雎所饰演的则是被抓捕的连环杀人犯。
电影时长一个半小时，整部电影都紧紧围绕着这几起无头悬案所展开，每一步推理都环环相扣，不知不觉间就织出了一张大网，把所有人都困了进去。
直到闻归所饰演的警察独自一人追着杀人犯到了海边的悬崖，关雎所饰演的杀人犯坦白了一切，反过来质问警察如果警察的职责是让所有人都得到救赎的话，那为什么当初没有人来救救他的时候，整部电影的情绪都被推向了最高潮。
电影的最后，闻归的枪声响起，关雎闭上眼落进了茫茫无际的海里。
涛声轰响，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放映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注意力一直被电影紧紧抓住的观众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左右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关雎趁这个时候，凑近了闻归一些，小声地说道：“闻哥，你演得真好，和你比起来我果然还是差得太远了。”
说着他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闻归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维持在正常的社交距离后才营业式地笑说道：“不用这么妄自菲薄，你转型很成功。”
话音刚落，他就转过头去在观影席里开始寻找裴知故的身影。只是人太多了，他还没等找到，就被关雎给打断了。
他说：“闻哥，你在找谁呀？”
闻归有些不耐烦了，但碍于首映礼，他还是忍下了脾气，转回了身子拿出手机给裴知故发了条消息。
裴知故就坐在电影院的正中心的位置，他刚准备起身去上个洗手间，就收到了闻归的聊天消息。
【W：裴老师，喜欢吗？】
裴知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居然从这么简短的六个字里硬是看出了「求表扬」的意思。
他轻笑了一下，靠着椅子扶手敲下了几个字发了回去。
【裴知故：还行。】
闻归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新的内容。
【W：那就是喜欢了，谢谢裴老师偏爱。】
【W：我也一样。】
裴知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然后就收起了手机，没再继续搭理他。
电影放映完，接下来就是剧组上台发言并接受采访的环节。裴知故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抬头看一下，也只把目光锁定在了闻归的身上。
他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闻归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记者提出的问题。闻归站在聚光灯下，就像是天生就属于那里似的，熠熠生辉。
这是裴知故没见过的闻归，也是见过就难再忘掉的闻归。
他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嘴角。
他知道，闻归也在看他。
闻归看见了，也不禁笑了一下。
有裴知故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成了不重要的配角。
底下的记者问着：“闻老师，在拍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呢？”
闻归眼底的笑意软了几分，他温和地回答说：“有啊。”
记者们立刻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然后他们就听见闻归笑眯眯地接着说道。
“有些遗憾没有让裴老师来探班。”
台下起哄声一片，毕竟只要看过相关热搜的，谁还不知道裴老师是谁？
但就在这时，关雎却忽然轻轻扯住了闻归的袖子。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就想写戏中戏，下一本一定要好好满足我写戏中戏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