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天选倒霉蛋>第26章 今夜无眠

  何鸿光在乾吕路购置的这套房子并不算十分大——至少和他们本家相比是这样,当时用意也只是让何景乐能够有个歇脚的去处,谁成想还会遇上像今晚这样的热闹场景;家里本就没几个空房间,更别提其中一个还被婷姨拿去改成了储物室,他们三个大老爷们站在客厅中央,面面相觑了十分久,最后,还是何鸿光先开口喊了声:“小乐。”

  何景乐浑身一个激灵,欲哭无泪地说:“爸,你别这么喊我,我害怕。”

  “……我看你就是欠打,”何爹吹胡子瞪眼的,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慈祥是他们所有人的幻觉,“今晚你睡沙发去,听见没?”

  “为什么呀!”何景乐好不愿意,他往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一坐,撅着嘴,“沙发太小了,我睡不下。”

  辛随在一边适时开口:“何叔叔,不麻烦你们,我睡沙发也可以的。”

  “不用,”何鸿光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满屋转悠,过了一会儿,从窗帘后面拎出一根扫把,握在手里往何景乐旁边走,“睡不下?…我看你是皮痒!”

  何景乐一跃而起,蹿得飞快,棍子还没打到他身上,已经叫得跟快要断气了似的:“你打我!我都二十了你还想打我!”

  “你八十老子也打得动你!”

  父子俩鸡飞狗跳,最后各自呼哧带喘地盘踞在客厅角落里,何景乐还拽着辛随的衣角,探出头来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

  他一拉辛随,跟举盾牌似的推着对方往前走:“我和辛随睡一起不就好了嘛!”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想。反正都是年纪相仿的男生,又是好朋友,挤一晚,凑合凑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景乐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得很爽快,转头再去看辛随的时候,对方还是那副温和疏淡的表情,他便料想对方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大剌剌地继续说:“你看,我们俩都觉得没问题…爸,你就别操心了!”

  何鸿光有好一阵没说话,表情十分难以言喻,最后,古怪地说:“你确定?”

  “嗯!”

  这事儿就算被敲定下来,何景乐没多停留,带着辛随往自己的房间去,他可还记得辛随很困很累呢,两人进了屋,把房间门关上,立刻就说:“要洗澡吗?你先,不用管我。不是累了么?”

  想了想,他又从衣柜里抱出来一床薄被子,这样两人就可以一人一个被窝;还自认为十分贴心地说:“我轻轻的,不吵醒你。”

  他半天没听见辛随回答,一转头,发现对方正低着头,眼睛已经半阖,像是睡着了。

  可哪儿有人坐着睡觉的?

  他觉得好玩,把被子放在一边,弯着腰很仔细地看,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缓:“辛随,别睡,洗过澡了再睡。”

  他抬起手,想要拍一下辛随的肩膀,结果刚碰到一点,对方就一个激灵,反握住他的手腕,睁大了眼睛。

  两人隔着十分近的距离大眼瞪小眼,但谁都忘了先退开,辛随的手劲很大,掌心也热,肌肤相触的地方很快因此逸散出一些潮湿的汗意,连带着把何景乐的脸都给蒸红了一片;他讷讷的,轻微挣动了两下,辛随立刻就放开了手,有点疑惑地叫他名字:“景乐,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沉默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蔓延,何景乐连耳根都在发热,他颠三倒四地结巴着说:“我、我看你睡着了,所以、所以想叫你洗澡。”

  “这样,”辛随了然地点头,困倦使他的眼皮褶皱愈加明显,连带着看人时的眼神也深邃,“刚才突然困得很,谢谢你叫醒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浴室走,让人很担心中途会不会因为打瞌睡而一头栽倒下去,但热心市民小何少爷却没动,只是呆呆地目送着他关上浴室门,下一刻,屁滚尿流地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第一个就给虞叶好发消息:

  [虞叶好!]他急吼吼的,[救命,我好像有个大问题!]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他睡了,我是向空山,有什么事?]

  向空山?向空山也行!

  何景乐是真病急乱投医了,反正问这俩人其中的谁都一样,于是他继续发:[你也行!……我有个大问题,我觉得我自己好像要变成gay了!]

  看到消息的向空山:“……”

  [何景乐。]他面无表情地打字,[不要大半夜和我开这么恐怖的玩笑。]

  [真的!]

  何少爷着急了,猫着腰小声地和向空山打电话:“我突然发现辛随长得好帅啊,靠,我没和你开玩笑,怎么办啊,我不会爱上他了吧!”

  要说学霸不愧是学霸,即使向空山已经困得眼皮子都要合上了,说出来的话也依然让人那么信服,只听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单纯的是个颜控?”

  “应该也不会吧,”何景乐困惑,“可是你高中当校草那几年,我也没觉得你多帅啊,很普通,一般般。”

  向空山:“……”

  他给气笑了:“滚你丫的,挂了。”

  眼瞧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挂电话,何景乐着急了,握着手机跟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哎哎,你别挂,我还没说完呢!”

  “乐仔,我真的很困,”向空山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他靠坐在床头,换了只手拿电话,用空着的那只手给旁边酣睡的虞叶好顺了顺乱七八糟的卷毛,然后才继续说,“……那我问你,你看见辛随的时候,心跳加速吗?想和他发生身体接触吗?或者,你想时时刻刻都霸占着他,谁也不许靠近他吗?”

  何少爷握着手机谨慎思考了一分多钟,回答道:“那倒也没有。”

  “那不得了?……何少爷,真的,我以我gay了这么些年的人格担保,你就一纯纯的颜狗,别想了,睡吧。”

  “真的?”何景乐将信将疑,还想再问,但困得神志不清的向空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只好挂掉电话,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方说的,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又打开了百度。

  搜索栏里,他慎之重之,缓缓地打下了一行字:

  [如何判断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别说,这问题还真挺多人困惑,他在五花八门的答案中艰难翻阅,最后目光锁定了一行十分简短的字:[如何判断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很简单,趁TA不注意,亲TA一下,如果你心跳加速了,那就说明你爱上TA了。]

  好像和向空山说得一样,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手机因为长时间的无操作而黑屏,映出何景乐缓缓瞳孔地震的脸,他眉头紧锁,心想:亲一下,怎么个亲法?

  他啃着手指甲,纠结了许久,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辛随把婷姨新拆封的一条毛巾搭在脖间,头发还滴着水,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景乐。”辛随突然开口,把他给吓了一跳,“你要去洗澡吗?”

  做了亏心事看什么都像鬼敲门,他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跑进浴室里把门反锁,心里还在斟酌:要亲吗?真的要亲吗?

  不是不是,亲一下这个行为难道不是本身就很gay吗?

  他思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因为如果真像向空山说的那样,那他肯定就是不喜欢辛随吧。

  ……也对,两人才刚认识多久,一见钟情都没他们俩这么快的!

  他这样那样地给自己拉实了心理防线,把在道德边缘疯狂试探的脚丫子给缩了回来,结果一推开浴室门,发现辛随规规矩矩睡在床的一侧,呼吸绵长均匀,应当已经睡熟了。

  他:“……”

  呃,真的不亲一下试试吗?他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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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秒内,何景乐承认,他迟疑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很期待谈个恋爱的,男的女的都没关系,反正他妈从小教的就是爱不分性别,更何况他身边还刚好就有那么一对儿幸福美满的男男;可是如果牵扯到朋友、他认定的好朋友身上,那这事就严重大发了,因为关系一旦转变,就很难回到从前,万一以后崩盘了,那要怎么收场?

  当然不是说交朋友就没有崩盘的几率,只是和恋爱比起来,后者要更高一些而已。

  所以他当初那样抗拒纪瀚岑的告白,也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因素在里头的。

  而且,他总是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真诚一点,喜欢的话就及时说出来,不能藏着这样的心思去勉强做好朋友,不仅仅是因为这世界上的所有爱都会露出马脚,也因为如果这样做,和欺骗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岁的何景乐同学依然固执地陷在这种情感悖论中,像等待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那样等待他命中注定一见钟情的爱人,且绝不容忍任何友情变质的可能性产生,此刻角色倒转也是同样。

  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好朋友的身份,欺骗了辛随付出的除爱情以外的感情。

  他站在辛随睡的那一侧,很痛苦地反复进行自我思考,余光中瞥见辛随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逐渐凝结,最后眉头也皱起来,很孩子气地把被子朝上拉,直到盖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大约是灯光太亮,晃了眼睛。

  这样猜想着,他轻手轻脚地把灯给关了,只在自己那一侧留了盏小小的床头灯,果不其然,辛随原本紧拽着被角的手指慢慢放松下来,呼吸复又变得轻缓,翻了个身,再度陷入了深眠。

  只剩何景乐还跟个棒槌似的杵在床头,傻兮兮地看睡梦中辛随的脸。

  昏暗的一侧灯光将对方鼻梁映照得十分高挺,从眉骨到下颌线无一不优越;但是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似乎和刚才感觉有点不一样,硬要说的话,是帅,但和向空山柯文曜之流带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至于什么心动、想碰触之类的更是统统都没有,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深夜上头时,他自己胡思乱想所导致的错觉。

  他终于觉得索然无味,抬脚准备绕过去上床睡觉,结果辛随忽然翻了个身,又把他给吓得钉在了原地,等到对方安静下来后,才悄悄地转回了头。

  只是辛随睡相好像不怎么好,此时被子已经乱得不成样,何景乐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弯下腰,把已经滑落到地上的大半被子捡起来,拾掇了一下,慢慢盖回了对方身上。

  大约是冰凉的触感叫辛随有所察觉,他眼皮动了动,将醒未醒的样子,却没睁眼,只咕哝着说了句:“妈,能不能别管我了?”

  “什么?”何景乐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侧过头去,轻声地问,“辛随,你说什么?”

  但辛随已经安静下来,何景乐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他脖子都酸了,以为不会等到回复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辛随又说:“妈,我不高兴。”

  声音很小,像梦呓似的,可他这次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辛随在不高兴吗?他想,可是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大概是对方把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分明也没比自己大很多岁,但已经沉稳得足够被人信赖;甚至他有时候会觉得,就算今天他杀了人、犯了法,辛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把一切都摆平,再在路上给他带一杯草莓沙冰。

  但又好像是切实合理的,人无完人,谁能永远保证不会有任何不开心的时候?

  这种后知后觉让他加倍地觉得愧疚起来,如果辛随今晚不高兴,那么大部分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的冲动无脑,而他呢?

  他在对方为自己这个朋友奔波操劳时,竟然还在考虑是否怀有那种异样的心思!

  何景乐简直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个大耳刮,然后卷着铺盖睡大街上去以示自我惩罚;他噔噔后退两步,本想靠在墙上缓一缓,结果这墙好像长腿了似的,竟然还会自己往前凑,再纳闷地一回头,当场吓得魂飞魄散:靠,哪儿是墙啊,这不是他比墙还壮实的亲爹么!

  只瞧何鸿光站在他后面,脸色黑得能滴水儿,父子二人对视不超过五秒,他抬手就把何景乐给拉了出去,俩人站在客厅,何鸿光压着声音道:“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在人家床头当保镖?”

  何景乐也压着声音吼:“你怎么这样啊!进屋之前能不能先敲门,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

  “隐私?”何老爹又开始满屋转悠着找扫帚,“再隐私隐私我看你都要把人家生吞了!”

  “我问你,”何鸿光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想和人家搞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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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了没,咱们随何cp是有点一见钟情那意思的,只是不太强烈,以至于俩人都不觉得有这一茬而已。但目前还是纯纯兄弟情谊哈!

  另,家暴是不对的,其实老何二十年也没动过小何一根手指头,别听他瞎叫唤。

  另另,违法犯罪是不对的,即使你男朋友是辛随也不行。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