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陌生客>第13章 手

  宗炀感到那只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后颈上,掌心微热,拇指的侧边似乎在慢慢摩挲他的头发。他太困了,以至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恍恍惚惚觉得正在做梦,梦里的那只手动作那样轻柔。

  之后梦到姐姐,姐姐提了几个很大的口袋,站在院子的正中央,脚边是呆宝的尸体,弟弟用力拉着自己的手。

  宗炀醒了,他面对着亮白的日光,在很模糊的视线中捕捉到颜鹤径,他坐在床边,正在穿衣服。

  “睡得不太好?”颜鹤径回过头来说,“你晚上说了很多梦话。”

  因为做了一晚上零碎的梦,宗炀觉得十分累,像彻夜未眠。他不适地坐起来,问:“我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听清,乱七八糟的。我还起来问了你一些问题,但你都没回答。”

  颜鹤径穿好了衣服,小腿贴着床沿,背光站着。宗炀不相信颜鹤径没有听到他的梦话,颜鹤径好像觉得有点好笑,弯着嘴没说话。

  宗炀不再追问,趴在枕头上,揉了揉脑袋。

  颜鹤径俯下身,坐下来,双腿交叉盘起,很认真地看着宗炀。

  “头痛?”

  宗炀抬头,看到颜鹤径的嘴唇,透露出来的一小点牙齿,他喘着气,房间安静得出奇。

  “有点。”宗炀回答。

  颜鹤径的手指按上了宗炀的太阳穴,手背滑过宗炀的鼻梁、睫毛,带着暖暖的热气。

  是梦中的那只手,一直在他的后颈的那只手,宗炀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

  商应的父亲还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人像垮掉了一般,昨日还精神抖擞,如今整张脸的皮肤都突然松得吓人。

  他们决定早餐后离开,临走前,颜鹤径去房间告别老师,嘱咐他以后不能再这样喝酒,他连连答应,发誓以后绝不这样干。

  老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颜鹤径有些奇怪,在旁边的座位上等了等。

  “你和宗炀关系还不错?”

  颜鹤径觉得老师话中有话,便说他们的关系还可以。

  “最近有谈恋爱吗?”

  老师并不知道颜鹤径的取向,颜鹤径愈发迷惑,说:“一直没时间。”

  “还是应该快点谈恋爱,你也不小了。”

  颜鹤径很无奈地糊弄过去,却一直想到宗炀。

  返程的路很通畅,纪嘉涵开车,商应在旁边睡得很熟。

  纪嘉涵同颜鹤径抱怨,说商应他们父子俩一个样,每逢宴席总会喝得特别多,毫无节制,她不明白酒这种东西怎么有如此大的魅力。

  “不喝酒的人是不会懂的,喝酒也算是一个发泄心情的简单方法。而且像商应这样喝酒,多数是为了喝一个氛围。”颜鹤径说,“不过像阿炀这种滴酒不沾的男生,现在的确很少。”

  “阿炀,你试过喝酒吗?”

  宗炀摇摇头:“我比较讨厌酒。”

  颜鹤径还想问下去,纪嘉涵咳嗽了一声,有些生硬地唤了下一个话题。

  纪嘉涵先送宗炀回家,颜鹤径表示他也在宗炀家下车,这样纪嘉涵不必再绕一大圈送他。

  只是宗炀现在不住他以前租的地方,家中离颜鹤径家有一定距离,他问颜鹤径准备怎么回去,颜鹤径说他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之后散步回家。

  宗炀看表,已经临近饭点,没有犹豫地提议:“不如来我家吃饭,我简单炒两个菜,”宗炀又说,“如果不嫌弃的话。”

  颜鹤径没动,立在大树清凉的阴影下,宗炀沐浴在一片悸动的阳光中,用随意地表情望着他。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你做菜手艺怎么样?”

  “还行,毒不死人。”

  宗炀和颜鹤径一同进入小区大门,经过被脚印与灰尘铺满的墙壁,穿过狭窄的走廊。颜鹤径跟在宗炀的后面,看见他后脑勺睡得微翘的头发。不知为何,颜鹤径轻哼起了《Amour》。

  最终颜鹤径没能知道宗炀做菜的手艺如何,因为宗俙恰巧在家。

  宗俙还穿着商场的工作服,在厨房里炒菜,抽油机太老旧,油烟味漫到了客厅,声音极大,宗炀叫了好几声“姐”。

  宗俙对颜鹤径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立即多加了两个菜。

  她说宗逸上体育课时有点中暑,刚刚把他接回家休息,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饭,没想到宗炀带着颜鹤径回来了。宗俙说这话时看着颜鹤径,有些不好意思,厨房闷热,她脸上的妆掉了不少,色彩融在一起,额头全是汗珠。

  宗逸在最靠里面的卧室睡觉,宗俙说等他醒了再吃饭。

  颜鹤径注意到宗俙的的脸色和神态都比上次好了不少,他们三个坐下来吃饭,他和宗炀同坐一排,宗俙坐在宗炀的对面。

  宗俙炒得菜味道都很淡,有一盘菜几乎没有盐味。她做出了解释,宗逸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他们家做菜都不会放太多调味料。

  颜鹤径为了表示他不介意,一个劲地夹菜到碗里。宗俙放了心,问起宗炀是怎样和颜鹤径认识的。

  宗炀回答:“表哥婚礼上认识的。”

  颜鹤径补充:“商应是我的责编。”

  宗俙睁大了眼睛,语气很惊讶:“原来颜老师是作家,我知道表哥在蔚市一家很大的出版社工作,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看书。”

  “就是个写小说的。”颜鹤径笑笑,希望宗俙不要再问下去他写过哪些书。

  幸好宗俙没问,她显得比较拘谨,宗炀本来话就不多,他们无话地吃完了午饭。

  饭后宗炀洗碗,颜鹤径留在客厅看电视,宗俙还给他削了水果。明明只是简单吃个便饭,现在更像是来宗炀家做客。

  宗俙溜到宗炀身边,帮他擦碗。

  她俯身下去,刻意看了一眼宗炀的面部表情,又望了望关上的隔门缝隙。

  宗炀终于不耐,低声说:“你要说什么?”

  于是宗俙很八卦地靠过来,说:“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宗炀回答得干脆,“你不要乱想。”

  “哦,不是男朋友,是上床的朋友。”

  宗炀没有否认,也不想进行过多的解释,他和颜鹤径的关系,让介绍彼此成了一件尴尬而心知肚明的事情,宗炀未曾想过会向姐姐介绍颜鹤径,因此缺乏语言。

  所以骤然间,宗炀意识到一些偏离轨迹的事情,譬如他和颜鹤径的关系保持得太过亲密,超出了界限。

  他关掉了水龙头,撑着碗池的边缘,沉着地盯着宗俙。

  宗俙急忙拍拍宗炀的肩:“姐姐只是想说,他不像是跟我们一个世界的人,他长得那么好看,你不要爱上他呀。”

  宗俙很俏皮地笑了笑,语气像在开玩笑。

  宗炀轻轻扬起眉毛,似乎认为宗俙的假设太过离奇、不可思议,他很平淡地说:“怎么可能。”

  “那你要这样玩下去多久?找一个安顿下来的人不好吗?”

  “宗俙,不要总想着我和宗逸,多考虑一下自己吧,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结婚。”宗炀说,“算我拜托你,想想自己。”

  宗俙的笑容消失了,她咬紧了嘴唇,很机械地用抹布擦碗,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宗望桥回家的时候,宗俙已经去上班了。

  颜鹤径准备回家,宗炀要送他下楼,结果门一打开,一个男人直挺挺地倒在了门框边上,犹如巨石落地,震天的响声。

  颜鹤径先是傻眼,而后清醒过来,想弯腰把男人拉起来,并且打算叫救护车。宗炀拉住了颜鹤径的胳膊,止住了他的动作,颜鹤径皱眉问:“这怎么回事?”

  宗炀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像个流浪汉一样的人,嘴里小声喊他:“宗望桥,没死就起来。”

  颜鹤径反应过来,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或许就是宗炀的父亲。

  宗望桥脸上有小块的青紫,眼睛肿了一只,口水流得满地都是。颜鹤径隔着很远,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让人没办法睁眼。

  “阿炀,不如我帮你把他先抬进去。”

  “不用。”宗炀看起来习以为常,又用脚踹了几下,看着力度都不小。

  宗望桥终于半睁开眼睛,忽地大声一喝,手在空中乱挥几下,吵闹地叫喊:“小畜生,你敢踹你老爸?”

  他坐起来,靠在楼道的墙壁上,作势要站起来打人,实际只是做样子,没一会儿又蔫了。恰好楼上住户下楼,看见此景,只摇头叹气:“宗炀!你爸又鬼混喝得烂醉回来了啊?”

  宗炀也不理其他住户,固执地站在门边,像尊石像,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像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

  最后颜鹤径实在看不下去,坚持把宗望桥扶着搬回客厅,他身上的汗味酒味混在一起,差点让颜鹤径吐出来。

  颜鹤径看一眼干净的沙发,又看看地板,说:“让你爸躺哪儿?”

  “扔地上就行。”

  颜鹤径照做了,两手合在一起拍了拍。

  宗炀看见颜鹤径浅蓝色衬衫上印上黑黑的脏手印,皱了皱眉头,靠近颜鹤径,要他脱掉衣服。

  颜鹤径瞪大双眼,惶恐道:“不是吧?现在?”

  宗炀的手抚过颜鹤径的肩,低下头说:“衣服脏了,颜老师。”

  好像猜到宗炀在想些什么,颜鹤径安抚性地对他笑,让他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情。

  ——

  存稿没有了55 明天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