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替身竟是渣攻自己>第45章 他才不爱江穆野!

  挂在洗手台边角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砸在卫生间石灰华地板上,发出细微的闷响。

  “段……什么?”

  江穆野僵在门边, 脸色因缺氧而苍白,活像一条上了岸就不会呼吸的鱼。

  他死死攥紧洗手台光滑的边缘,如噩梦初醒般回喘一口气,成了刚学会换气的傻子,小心翼翼地汲取微薄的空气。

  谢星舟醉呓声断断续续,喊过那个禁忌的名字后,便说不出清晰的话了。

  但他仍旧依赖地抱着江穆野的腰,像是抱着最亲密的爱人。

  喉结和胸口上拂过细密湿软的亲吻,江穆野却分毫不敢乱动。

  明明卫生间没有放热水,他却觉得眼底起雾,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觉得不真实到荒谬。

  谢星舟嘴下不留情, 狠狠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江穆野吃痛回神,下意识抬手摁住谢星舟的肩胛骨, 却没敢用力, 只是把谢星舟往怀里揽。

  他仰头靠在湿润的卫生间墙上,闭上眼睛拼尽全身力气, 想要压下心头和鼻尖发酵的酸意,却无济于事, 最终狼狈地红了眼眶。

  锁骨上的痛感渐小, 谢星舟的呼吸平稳,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江穆野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放到病床上, 替他盖上被子。

  谢星舟睡得不安稳, 身上的酒气被他胡乱洗去了, 但醉意让他脸颊通红,窝在医院不算柔软的枕头里,被压出一团软肉。

  江穆野伸手把他的脑袋摆正,他闷哼一声,又偏回去埋着。

  “算了。”

  江穆野笑了一声,捏了捏谢星舟的脸。

  夜里有些冷,他套上一件衣服,轻手轻脚拧开病房门,去医院的楼道里给梁复打电话。

  梁复还没睡,从喧闹的人群里离开,找了个清净的地儿。

  “这么晚还没睡,为了那事儿?”他上次答应帮江穆野查查那个来路不明的于泽,但是一直没查清楚,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江穆野。

  江穆野淡淡地“嗯”了一声,情绪很低沉。

  梁复说废话的心情及时刹车,谈起正事:“于泽和于堂堂没有亲人,也没有深交的人,几乎查不到他们的过去,但在于堂堂老家的医院里查到过于泽的就诊记录,他身上的伤应该是烧伤,但暂时还查不到那年当地的火灾记录,我再找人试试。”

  “不用了,直接去查四年前游戏城那场火灾吧。”江穆野说。

  梁复愣了很久,迟疑道:“游戏城……不是当年你经历的那场吗?”

  江穆野沉默着吐出一口浊气,没说话。

  “我明白了,我去仔细查查当年没确认身份的遇害者,快的话,明早就给你结果。”

  “嗯。”江穆野挂断电话,眼神空洞地看着漆黑的楼道。

  昏暗的楼道蜿蜒冗长,深处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吸引着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往下跳。

  那些不愿相信的事情或许就是真相。

  江穆野突然很想抽烟,但兜里摸不到烟盒,转眼又看见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

  他难耐地抓了一把头发,只觉百爪挠心。

  其实何必再麻烦一次梁复呢?

  江穆野靠在消防门厚重的门板后,狠下心调出了四年前红府疗养院整理的关于段静程的资料。

  那个名字,他只需要再看一眼确认罢了。

  段静程,离异,育一子。

  段季泽,21岁,XX年10月24日生,死于青上区游戏城意外失火。

  真的是段季泽,他没有听错,谢星舟迷糊中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于泽的本名叫段季泽,那个救过他一命的段季泽……

  难怪段静程疯了之后会认错他,难怪谢星舟会把对段季泽的怀念伪装成爱意施舍他。

  原来这一切混乱戏剧的开始,都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段季泽,而段季泽刚好因为救他“死”了而已!

  他却还狂妄自大,觉得谢星舟心里肯定有他,觉得只要那个叫于泽的记不起谢星舟,他就还有机会把谢星舟抢回来。

  而事实是那天遇见疯女人后,他鬼使神差问谢星舟的话,冥冥之中已经给他定了生死状。

  ‘我不会怪你,但也不能接受你,我会选择不见你。’

  所以他即便弥补得了段静程,又该拿什么来向谢星舟四年的痛苦赎罪?

  从前段静程发病时总是指控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对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毁容失踪的不是他……

  为什么谢星舟在乎的那个人不是他……

  为什么谢星舟失态喝醉后喊的不是他!

  江穆野已然变成了一条搁浅已久的鱼,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捻着胸口坠着的那块玉盘,铺天盖地的痛苦让他又死去一回,久旱却无甘霖。

  .

  市医院的住院部向来安静,谢星舟在消毒水味中转醒。

  宿醉后的直观感受是头疼,他撑在床边缓了很久,揉了揉皱巴巴的脸,才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医院雪白的陈设,他一愣,记不起昨晚是怎么把自己喝进医院的,只隐约记得昨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似乎有人在他最难熬的时候拽了他一把。

  难不成他已经沦落成街头的流浪汉一般,需要被好心人送进医院?

  谢星舟自嘲地笑了笑,又想起昨晚段季泽的话。

  现在的他和孤苦无依的流浪汉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早该意料到的,早该懂得几年的分别和空白的记忆,足以改变一个人周围的所有亲密关系,更何况他和段季泽从来都没有开始过那段悸动暧|昧的感情。

  而段季泽和于堂堂相依为命,在段季泽最困难、最痛苦、最迷茫的时候都是天真可爱的于堂堂陪着他,他缺失的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都有于堂堂活泼灵动的影子。

  而他谢星舟呢?

  段季泽“死”去的这四年,他悲伤、落寞,可他也自私颓废、自暴自弃,为了弥补那份空虚,心甘情愿沉沦在江穆野身上。

  大概在学生会仓库和江穆野接吻的那一天,他对段季泽的感情就不再纯粹。

  他还妄图能抛掉过去独善其身,其实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江穆野把他当成苏阮的替身,江穆野自私、卑劣,而他何尝又不是呢?

  他和江穆野始终是同类,同样可悲可笑,最终一无所有。

  “你醒了?”病房的门被推开,江穆野手里拿着早餐进来。

  谢星舟回神,对上江穆野略显疲惫的模样。

  原来,昨晚的好心人是江穆野。

  江穆野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走过来帮他放下桌板,把早餐放到他面前,细心地一一陈列好,语气也轻轻柔柔:“趁热吃。”

  谢星舟觉得今早的江穆野好像变了一个人,脱胎换骨般,隐去了露在表面的那层散漫和孤傲,只剩尽力而为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昨晚的事谢谢你。”谢星舟指的是把他从路边捡回来,不至于让他暴尸街头的事。

  江穆野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事,吃吧。”

  谢星舟微愣于江穆野的迟钝,他慢吞吞端起粥碗,低头吹开飘散起来的雾气,斯文地进食。

  温热的粥喝进胃里,身体舒适许多,混沌的脑子也渐渐开始运转。

  谢星舟舀粥的勺子突然顿住,一些碎片涌入脑海——

  他在卫生间脱光了衣服和江穆野抱在一起,他们纠缠着接吻、撕咬着彼此,或许后来还上了床……

  真荒唐!

  他不如喝死在街边。

  看吧,没人冤枉他,他就是这么自私又矜娇,受不了一点委屈!

  段季泽让他难受,他就要在江穆野身上找安慰,他果真是坏到了骨子里,才会如此不知廉耻。

  “砰——”

  谢星舟手忙脚乱地把粥碗放回桌板上,急切地翻身下床,开始穿鞋。

  江穆野从沙发上站起来,“要去哪儿?”

  谢星舟已经走到门边,他顿住脚步,低声:“昨晚我喝醉了,我们……”

  “嗯,我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江穆野打断他,一步一步地朝他清瘦地背影走过去。

  没想到江穆野会这么回答,谢星舟彻底愣住。

  听见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江穆野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身形高大的人弯腰目光温热地看着他,问他:“还记得我提过的得了失心疯的长辈吗?”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谢星舟反应不过来,没说话。

  江穆野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找机会带你去见她。”

  谢星舟眼珠随着江穆野奇怪的表情转动,似乎想要问他为什么。

  江穆野却不说,而是把脖子上的什么东西扯下来,塞进了他手里。

  谢星舟摊开手心,是那块刻着折翼鸟的玉盘。

  他愣愣地看了几秒,抬头看着江穆野:“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组织了整整一夜的话,江穆野却近乡情怯般感到胆怯,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才别开脸不看谢星舟,艰难道:“我知道你们昨晚闹了矛盾,你去找他吧。”

  他?

  是谁?

  段季泽吗?

  谢星舟看着江穆野的侧影,片刻后,自嘲地笑了一声——

  连江穆野也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小丑,知道他的虚伪和卑劣。

  所以现在连江穆野也看不起他……也不想要他了。

  “好,我明白了,谢谢。”

  自作孽的滋味竟是如此,谢星舟觉得浑身冷得发抖,他攥紧手心的玉,拉开病房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市医院谢星舟不常来,他分不清医院的路,胡乱在一楼出电梯后,他拐了几个弯,最后在医院公园的一条小路上停下。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喘着气,摊开掌心的那块玉,似乎要透过它去审视自己过往的一切。

  看看是否真的荒唐可笑,真的不值一提。

  可看来看去,他发现可笑的不是段季泽也不是江穆野,可笑的只有他自己。

  “星舟。”有人走近叫他。

  谢星舟一颤,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段季泽。

  昨晚的事情重现,他嘴唇发抖,没有回应面前的人。

  段季泽愧疚道:“我们谈谈吧?”

  谢星舟回神,又把玉握进手心,平复自己的情绪后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段季泽:“谈什么?”

  “昨晚的事,对不起。”段季泽诚恳道,“堂堂他酒精过敏,但是昨天受了刺激,跑出去后喝了酒,我想送他来医院,他不肯,我只能按照他想的做,不然我不会这么草率地对你说那些话。”

  “是吗。”谢星舟向来善于伪装,哪怕心里千疮百孔,他面上依旧面无表情。

  恐怕见过他最多情绪的只有江穆野了……

  他质问道:“我不在乎你草率,我只寒心你对我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你对于堂堂有那种心思,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不会横刀夺爱。”

  “星舟,你误会了,我对堂堂没有别的心思。”段季泽着急道,“我把他当弟弟,当亲人,我失忆这么多年,一直和他相依为命,他是孤儿,无依无靠,还救了我的命,所以我……”

  “我知道。”谢星舟打断他,并不想听他和于堂堂过去有多么亲密。

  段季泽却还沉浸在其中,他继续道:“星舟,我一直以为你和堂堂都是把我当成亲人,你画的那些画,我都看了,我们就像兄弟一样在相处,我以为你也把我当成哥哥,原来我们之前是那种关系吗……”

  段季泽说着说着声音渐小,竟觉得有些后怕,他想不起来全部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自己推远的人,到底是多么重要的第一个人。

  “不是。”谢星舟否定了,“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我对你……”

  他看向段季泽的眼睛,半晌后,一句一顿地说:“我对你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把你当哥哥,因为太思念,所以误会了。”

  “那就好。”段季泽松了一口气,在口罩下对谢星舟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谢星舟觉得讽刺极了,转身要走。

  段季泽又突然叫住他,说:“堂堂病好之后,我会和他解释清楚,让他来和你道歉。”

  “不用了。”谢星舟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段季泽朝他走去,“要的,我们以后还是亲人,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被自己对我思念的情绪骗了,你心里有更爱的人,那个人应该就在你身边,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谢星舟闻言微愣,下意识磨砂了一下手心里的那块玉。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他才不爱江穆野!

  “你不用担心。”他转身看向段季泽,“我说过我不会横刀夺爱,至于做亲人,等你想起来,你想起来之后,我们再见面。”

  谢星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对段季泽这么豁达决绝的一天,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段季泽见谢星舟渐行渐远,猛地攥紧了手心,一时间心脏和太阳穴也钝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碎片要冲破禁锢出现。

  他禁不住弯腰撑在长椅的靠背上,那种后悔、惭愧的情绪便铺天盖地地开始折磨他。

  段季泽别开脸,不敢再去看谢星舟清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