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余光凝聚一瞬，江宁已经反手将手机翻面扣在桌面上，朝他们看过来。
“余无为。”
余无为像是被钢筋刺穿脊梁骨，咻地一下子在座椅里坐直。
江宁视线又转到余无为旁边的位置：“王楠。”
王楠从笔记里抬起头。
江宁仰仰下巴，说道：“你们两个是在徐教练手下学车的吧？”
余无为和王楠点头。
不过，他们从来没在群里爆过照，江宁怎么会认识他们？
“徐教练给我看过你们的资料。”看出余无为在想什么，江宁道：“徐教练让我问你们，刷完科目一学时了吗？如果刷完了，就尽快预约科目一考试，群里就你们两个人还没有预约。”
随便把他们的资料给其他人看，做得有点过了吧？
余无为皱眉：“刷完了。”
王楠道：“我也刷完了。”
“预约上考试在群里说一声，我好做登记。”江宁淡淡交代一句，转回头继续刷手机，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从期待转变为失望。
“草——”
余无为浑身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压低声音说：“还以为我们说的话被他听见了。”
余无为曲起胳膊肘轻轻撞撞方书：“小书，你预约考试了吗？”
方书咬着牛奶吸管摇摇头。
一节课过去，牛奶早不烫了，温温凉凉的，喝着唇齿间都是奶香味。
余无为：“上完课一起？”
方书没意见。
……
合堂课上完，又上了两堂专业课。
下课铃响，三人去了平时常去的南大附近的川菜餐馆。
餐馆开在步行街边，中午人又多，他们被挤到靠门的位置，背后紧挨着就是人行道和街道。
川菜馆是一家夫妻开的，老板负责炒菜，老板娘负责报菜。
老板娘认得方书三人，拿着菜单问道：“照旧？”
余无为道：“照旧。”
老板娘在菜单上划上几笔，又笑眯眯看向方书：“小书那份还是辣椒少放点？”
方书点点头。
趁着老板炒菜的空档，余无为摸出手机就拉着凳子和王楠一起往方书跟前凑。
方书：”？”
余无为紧盯着他的手，仿佛生怕错过他任何一步操作：“预约科目一考试啊。你预约你的，我俩照着学。”
方书看着同样紧盯着他的王楠：“……”
余无为见他手指半天不动，出言催促：“快点啊。早点搞完早点吃饭。”
方书：“……”
他都不会弄，怎么快？
余无为迟钝的神经慢慢反应过来：“你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弄吧？！”
方书：“……”
余无为问道：“贺教练没教过你？”
方书舔舔唇：“我没问。”
余无为：“……”
王楠：“……”
贺擎从川菜馆外的人行道走过，就看见三个黑乎乎的脑袋凑在一起，左侧的男生“靠”了声，瞪圆眼睛，差点原地蹦起来：“你没问？？？”
他和王楠是即便问了，徐道富也不会告诉他们。方书有个得天独厚的资源库摆在那里，居然不去问？？？
紧接着，熟悉的清软声音响起来：“我忘了。”
贺擎停下脚步。
同行的宋秋来奇怪地问道：“怎么啦？”
要去的餐厅在前面，还没到，贺擎怎么停下来了？
宋秋来顺着贺擎的视线朝川菜馆里面看过去。
川菜馆紧靠门的座位上，三个男生挤在最外面的位置，面前摆着三台手机。
最中间的小男生拿起其中一台，点了几下屏幕，有些迟疑地说道：“要不……我现在问问贺教练？”
只能这样了。
余无为和王楠搬着凳子坐回原位，方书埋头敲字，刚敲完要发送出去，身后笼罩下一道黑影。
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要问我什么？”
余无为：“！！！”
王楠：“！！！”
余无为指着方书背后，手指发颤，活像大白天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方书莫名其妙：“你见鬼啦？”
“不是。”余无为结结巴巴的：“贺贺贺贺……”
方书：“贺教练？”
方书疑惑地后仰起头，贺擎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高大伟岸的身躯微微下弯，眸光自上而下压下来，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方书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按在胸前遮住。
宋秋来终于反应过来：“我说呢，贺哥怎么走到半道就走不动路了，原来是看到了熟人。”
“还认得我不？我叫宋秋来，上回你们和徐道富在餐馆吃饭，我和贺哥坐你们隔壁桌。”
方书把目光从贺擎身上挪开，看向贺擎身后站着的宋秋来。
宋秋来长相还算端正，比贺擎矮半个头，大热天还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的白领。
吴教练口中的马路杀手，原来是他啊。
宋秋来注意到方书的眼神怪怪的，问贺擎：“小朋友怎么这样看着我？”
贺擎：“你长得像怪叔叔。”
宋秋来：“？”
两分钟后。
贺擎和宋秋来被余无为邀请着在同桌落座。
贺擎坐在方书旁边，看着眼前三张充满求知欲的脸：“你们想问我科目一考试怎么预约？”
“对对对。”余无为点头如捣蒜，他心里还是有点怂贺擎，说起话来有些拘束：“我们学时刷完，不会弄下一步。”
贺擎沉默片刻，还没说话，宋秋来自告奋勇：“这事儿请教我啊，我科目一考了两回，我熟，我的交管12123App到现在还挂在我手机里呢。”
宋秋来招呼三个小朋友围过来：“来来来，我教你们。”
余无为和王楠有点意动，用眼神征求方书的意见。
方书不自觉去看贺擎。
宋秋来摆摆手：“别看贺哥，贺哥他管科目二科目三，不管科目一。贺哥考驾照那会儿，还没有出必须打卡刷学时的规定，论玩App，还得是我比较擅长。”
哦。
方书手抓着凳脚，准备和余无为与王楠一样挪到宋秋来身边去。
贺擎忽然开口道：“方便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方书愣了下：“我的？”
方书松开凳子，乖乖地递过手机。
贺擎没接，而是拉着凳子向方书挨近过来，在他的胸膛离方书的肩膀差不多一拳的距离才停下。
“我来说，你来操作。”
宋秋来：“？”
宋秋来嚷嚷：“贺哥你偏心眼儿！同样是你手下的学员，我跟着你学车的时候，你都没这样教过我。我问你科目一有关问题，你直接让我去网上查。”
贺擎瞥他一眼：“你多大，他多大。”
偏心小朋友不应该？
已经娶妻生子工作十年的宋秋来：“……”
看着宋秋来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模样，方书疑惑道：“网上能查？”
贺擎淡淡道：“能。”
方书动动身体：“那我也……“
贺擎：“教练在你面前不问，你去查网上的？”
方书：“……”
方书不敢动了。
川菜馆面积不是很大，为了给出入食客留出过道通行，两侧摆放的桌子紧靠着墙。
贺擎的身形远不是余无为和王楠可以相比的，一坐过来，门口处原本就不太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逼仄，方书呼吸间都是贺擎身上淡淡的洗衣皂味道。
方书蜷了一下手指，不着痕迹往外偏了偏头。
贺擎道：“打开交管12123App。”
方书：“好。”
方书设置的息屏时间是十五秒，过了息屏时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方书指纹解锁，在屏幕重新亮起的刹那，还没切出去的聊天页面直直撞进他和贺擎眼中。
贺擎：“……”
方书：“……”
方书盯着自己还停留在屏幕指纹解锁位置的手指，想着，要不掰断算了。
不然把微信卸载了也行。
“打开交管12123App。”两三秒，贺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书隐隐从里面听出点笑意。
方书僵着脖子切出微信，点开交管12123App，耳朵尖泛红，几乎不敢去看贺擎近在咫尺的脸。
贺擎好似没有发现方书的不自在，接着道：“点击更多，找到驾驶证业务。”
方书颤着眼睫毛：“哦。”
……
宋秋来拿到驾照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没忘，他给余无为和王楠演示完一遍抬起头，贺擎还在教方书。
川菜馆墙角位置，面容昳丽的小男生坐在高大的贺擎身边，贺擎喷张的胸肌几乎贴上小男生的肩膀。
贺擎一步一步教，教得很仔细。
教到最后，方书心里的那点尴尬渐渐消散，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样就算预约成功了吗？”方书兴奋地侧仰起头看贺擎，耳朵尖还有点红没褪去。
贺擎垂着眼，在他耳朵尖稍作停顿：“网上预约后二十四小时内才会显示预约是否成功，若是没成功再次预约，直到预约成功。”
余无为好奇地问：“预约成功后马上就考试吗？”
“没那么快，得看车管所的通知。”贺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一般车管所会提前两天给学员发短信。”
贺擎想到什么，对方书道：“收到车管所的短信后告诉我，考试那天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