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是喜欢我的>第21章 三十岁(三)

  洛中洲的房子很大,私人独栋别墅,安保森严。

  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低调而奢华。

  云随优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几步之外透澈见底的水潭,水底石头各异成山成屿,犬牙交错,池里锦鲤色彩绚烂若春。

  茶几上摆放焦糖布丁,旁边搁着英式红茶,头顶的吊灯通透璀璨,对面墙壁摆着名家大师的油墨,空气中散发着腐蚀人心金钱甜香。

  吃饱喝足的云随优把玩着洛中洲拿给她白玉为骨绸缎为面的扇子,一边听洛中洲说冬天下雪屋外的美景,一边想象温茶煮酒的慵懒。

  其实不用想象,她已经陷进绵软的沙发里无法自拔了,难怪总是说从简入奢易,真的是太容易了。旁边还坐着个英挺俊美的男人给倒茶,踏进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云随优了,太富贵太奢侈了太金光闪闪了。

  “你现在是做什么?”云随优问他。

  “开公司。”

  “很赚钱?”

  “也还好,现在做公益做的比较多。”

  “也还好是多少?”云随优没有成年人不应该问工资的意识,她真的好奇他是有多少资产,才经得起随意拿一把拍卖会上才有的扇子给她玩,智能家居系统不香吗?

  洛中洲报了个数字。

  云随优倒吸一口凉气,“确实需要做点公益散散财。”

  她看着洛中洲端着茶杯的手,仔细观察,手很大,以前两人还相差不多的手掌,现在已经是她的两倍多了,手背比之前黑了些许,透着漂亮的琥珀色,食指缠着几道细小的伤疤,指节处的褶皱多了许多。

  云随优不傻,十三年不长,短短的十三年一般人从中彩票都要中好几百年才够的资产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黑暗深压。

  突然冒出一句,“你过得还好吧?”

  十七岁洛中洲的手虽然算不上是千金万银精心呵护出来的艺术品,但是骨节分明骨肉匀称,没有多少疤痕和茧子,透着少年该有的健康白。

  洛中洲听到云随优的话有些呆滞,从知道真相到夺权再到扩展事业,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别人都要仰望的高峰还在走,旁人只会说上面的风光真好,可上面除了孤独什么都没有,而自己却又不得不拥抱孤独,心灵就像是一株无根的浮萍在水中飘荡不知去向何方,永无安宁。

  他声音沙哑,“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一滴泪珠突然之间砸到白色的羊毛地毯上,云随优明明没有碰到那滴泪,手上却有一种被炒锅里爆出来的热油烫伤的痛感。

  男人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模样,褐色的眼眸透着柔柔的悲伤。

  他努力地变得优秀,就是想要更好地和云随优在一起,不会被嘴碎的人不屑一顾指指点点冷眼看笑话,他不会再因为配不上她而自惭形秽暗自神伤。他想告诉她,她没有喜欢错人,他已经站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实现当初的承诺。就算没有今天的财富也无妨,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他会努力赚钱养家,买个合适的房子养花种草逗小孩,养什么都行。

  也就只有她会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可他过得好与不好,优秀与否,她都不在了。

  云随优又开启了一个不得不安慰他的话题,现在的洛中洲在她眼里看来,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是商场上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大佬了,不会轻易地露出脆弱的一面,可他不仅露了,还不止一次。什么龙之逆鳞阿克琉司之踵,成年人打拼的忌讳完全不放在眼里,是不是觉得她根本就不会伤害他,所以理所当然地袒露柔软脆弱的心脏。

  现在她也没有第二个派大星送给他了。

  云随优在心底里吐了一口气,为什么成年版的比少年版的还难搞。

  她默默地把桌上的马卡龙推到洛中洲面前,低头帮他倒茶倒奶倒糖,手抖一个不小心量放多

  了,他面不改色地接过搅拌放到嘴边慢饮。

  “我一个人待着也可以,你要不要先去上班啊?”

  “不要,”洛中洲干净利落地说不。

  云随优脑壳疼,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话题才不是他的雷点,得先缓缓冷静冷静才行,“公司高层人员管理业务很繁忙的吧,突然之间旷工真的好吗?”

  “少了我就倒闭的话,明天就去申请破产好了。”

  云随优头都大了,什么有钱人任性发言,难道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很好玩吗。

  等到洛中洲帮她再倒第四杯茶的时候,她才想起,“对了,温斯他们呢,我都忘记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关山幸读博之后做公务-员了,庄观名去华尔街玩基金了,还娶了原溪禾。”

  云随优歪头,一脸不予置信,“溪禾真经不住他磨?”

  原溪禾对庄观名的态度很明显,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没结果的,你会遇上更喜欢的,世界上的好女孩很多,我配不上你,你配不上我,分析厉害计算得失,该说的都说了,甚至连我不喜欢你是真的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的话也说清楚了,就差真的动手打人了。

  这其中过程太多,洛中洲总结能力再强也不能三言两语地说清楚,“强扭的瓜未必不甜,我觉得这两人可能喜欢吃苦瓜。庄观名后来为了不受家里控制就自己独立出来创业了,事业有成,娶原溪禾的时候也就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高中在一起的?”

  “高考结束在一起的。”

  庄观名追求过程堪比撒钱大戏众所周知,他家里一直希望他去留学,原溪禾当时觉得他烦不胜烦就骗他,说她也喜欢藤校,庄观名信了。他人也聪明,只是在原溪禾那里栽了,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智商上线轻轻松松就拿到了offer。结果原溪禾在机场的时候,当着他的面点开了国内高校的录取短信,庄观名差点没疯。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觉得失去理智发癫的庄观名不可控,她脱口而出,要不先在一起?最后,在一起就是一个魔咒,把她牢牢圈住,再也无法挣脱。

  云随优嘴巴微张,一时间还没有把这些八卦消化完,“所以,溪禾就这样.....就这样成为人-妻了?”

  “她二胎已经生了,现在在国内休养。”

  昨天还是穿着帆布鞋像是踩着风火轮的中坛元帅哪吒三太子的少女,现在抱着婴儿温婉慈爱噫哦轻哄,云随优周身一震。

  “那温斯呢?”

  温斯......

  昏黄的记忆朝洛中洲袭来。

  这周来第五次他被点名起来挨骂了,老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他要生不生要死不死的癞皮狗模样,比之前更加讨人厌,老师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言语也愈发激烈,可洛中洲不痛不痒,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怂搭着肩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曾经衰怂不要脸的他又回来了。

  下课铃响,老师还没有走出教室门。

  他就被人推倒在地上。

  “我他妈受够了,云随优把你教那么好,就是让你来糟蹋的!”温斯红着眼眶撩起衣袖,提起一段时间里众人都未提及过的名字。

  “王-八-蛋!”她还想动手揍他,却被原溪禾抱住拖开。

  “放开我,”温斯用力掰扯原溪禾的手,见掰不开,就抄起旁边桌上的书朝洛中洲扔去。

  他也不躲开,直直地站在原地被砸中,额角被厚书砸出红-痕,脑袋晃晕视野空白。

  “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他妈以为你在赎罪吗!你就算头骨给砸碎了又怎样!”温斯怒不可遏,“她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怕你忧怕你扰,就差把你供在神台上了。一个人受了多少压力,多少的非议,你真当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吗?你现在就这么对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

  “温斯你冷静点。”

  “冷静你妈!别以为全天下就你洛中洲有资格伤心!我和云随优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从小班开始就做同桌了,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懂个屁!”

  温斯挣开原溪禾的手,头扬得高高的,眼睛盯着他死死地睁到最大,眼泪却不受控地往下掉,咬着牙对他说,“和我做同桌。”

  “她对你的期望,我来监督。”

  对很多人而言,说过的话,风吹过就散了。

  可他们却是认真的,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喜欢你就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喜欢,从不撒谎,从不欺骗。

  “温斯她考了工业大学,毕业就去研究院了,她太忙了,现在很少联系。”

  比原溪禾更难预料到的是温斯,曾经拍照都嫌弃泡泡飞的角度不合适泡泡太小了不够五彩斑斓,手指被纸划破轻微的伤都大呼小叫老半天,每天换上不同颜色款式发带的精致小女生,如今居然吭哧吭哧地埋头搞科研。

  命运是如此地奇妙,本以为会穿上裙子的女孩穿上了盔甲,本以为会穿上盔甲的女孩却穿上了裙子。

  云随优知道,能成为朋友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她知道温斯是个倔强的人,只是从未想过放在了这种地方。

  大概是世上再也没有可以手拉手逛街买裙子喝奶茶的好朋友了,所以宁愿一个人喝保温杯里的温开水,也不愿意有人替代身旁的位置。

  说好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的,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年老瘫在床上靠呼吸机生存谁先死谁后死时,感叹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却不料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云随优怔怅了一会儿,注意力被什么抓住了。

  “你现在的学历是什么?”

  她情感转折过快,上来就问学习,洛中洲楞了两秒,“两个硕士学位,三个资格证书,英法德日四门外语......”

  “你没读博?”

  “没有。”

  “有没有核心期刊文章?”

  “没有,”他是实践派不是理论派。

  云随优挠挠下巴,“这个学历配不上你的身份啊,我还以为是酷拽狂霸的几个博士加身呢。”

  洛中洲此时笑出了云随优想要的酷拽狂霸的意味,“我的团队学历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