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是喜欢我的>第5章 十七岁(五)

  经过一周的锻炼,洛中洲的体能得到了明显的提高,虽然还是慢了云随优小半圈,但是引体向上能做到10个,真是可喜可贺。

  为了庆祝他获得这一巨大的成就,云随优特意请他喝奶茶。

  云随优拿到自己的奶茶,扯开吸管的塑料包装,戳进去,深吸一口,“周末你都在家干嘛?”

  洛中洲的周末比较单调,他寄住在舅舅家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打打游戏做做家务,你呢。”

  “比你稍微丰富一点,”云随优掰着手指头,“跳舞画画拉琴看视频看文献,偶尔种花招猫逗狗养金鱼。”

  听完云随优说的话,洛中洲觉得嘴里的奶茶腻得慌,人和人的差距真的不是一个喝十块钱的奶茶和一个喝三十块钱的奶茶这么简单。家庭的差距宛如天堑,舅舅也没有财力供江元孟学武术练琴买专业书籍,更别提能有一个院子养猫养狗养金鱼。虽然大家都说初恋要什么结果,过程最重要,可他不想只是作为云随优的人生过客。

  “你住在舅舅家的话,是不是都要你来炒菜做饭的?”

  洛中洲不想把自己的难堪揭露开来,但是云随优问道,他也不可能骗她,“炒菜是舅妈来,只是准备工作都是我干的。”

  云随优忽然抓起洛中洲的手,“这手也不是很糙,你在你舅舅家过的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凄惨。”

  云随优想象中的洛中洲寄居生活,大概和《哈利波特》里老是被表弟和姨妈嫌弃讨厌的哈利波特一样,住在狭窄的小楼梯下面,吃不饱穿不暖连眼镜都是破的。但是这双手几乎没有什么疤痕,指节的褶皱也不算多,不像是经常劳累干活的人。

  洛中洲没有被打,但是会被骂,他知道舅舅舅妈不是从心底里厌恶他,只是不爱他罢了。家庭活动不管是看电影还是烧烤亦或者是踏青,从来都不会叫上他,总是无意有意地表明自己不属于这个家,他就像是多余的人。

  “他们对我挺好的,”洛中洲说,他也不要求他们爱他,能有个床给他睡有一份饭吃就已经足够了,总比那些连学都不能上的人好多了,这么多年里他最先学会的就是知足。

  “不要皱眉了,明天我们去爬山吧,山上的枫叶都红了特别好看。”

  “好啊。”

  洛中洲把云随优送回她住的小区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慢慢走着,昨天舅舅说今天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一般舅舅不回家吃饭,家里的饭点都会推迟一个小时,这样他就不用送完云随优回家又要急急忙忙往家里赶了。

  走进略显老旧的楼房,砖头水泥散发着阴冷,他忍不住拉上校服拉链。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将腿放在茶几上摊在沙发里喝着冰可乐的江元孟。

  他没有打招呼,就算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洛中洲,你谈恋爱了。”

  正在厨房洗米的洛中洲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搓洗手里的细白米粒。

  “你们在买奶茶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女生长得挺好看。”

  洛中洲把内胆放回电饭锅里,按下煮饭按钮,“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江元孟只是阐述事实而已,他爸爸是入赘的,妈妈也曾经是十里八乡一支花,不过是岁月是把杀猪刀美人变成了吨位十足的中年妇女,洛中洲这个鬼样子都能招女生喜欢他也不奇怪,他爸爸都有人要了。

  小时候的江元孟可能还会嫌恶洛中洲不是他家的人为什么要来他家,仗着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经常捉弄他,大锅小锅全都推给他,一天中最高兴的事就是坐在椅子上咬着棒棒糖看洛中洲挨骂。现在的江元孟长大了点,也稍稍懂点事理,知道洛中洲一个没人要又不招人待见的小孩,根本没有能力威胁到他。何况江元孟现在踏入叛逆期,对于名义上表哥的不满还不及于父母的不满。

  如今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血脉的亲近并不会天然地冲开隔阂,两人也不过是身上流着一点相同血液的陌生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也只是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舅妈带着对抢了她小葱的女人的怒骂推开家门,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耳孙,从脚底到头顶,从家里到宇宙,用词之犀利范围之广远用时之长久令人叹为观止。

  吃完饭洗好碗筷的洛中洲不想和依旧处于暴怒之中的舅妈待在一个空间,径直回了房间写作业。

  带着耳机听英语的洛中洲还是能清楚地听到客厅里舅妈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底回不回来了!你是不是长本事了!”

  应该是和舅舅通电话,没了工作在家的舅妈脾气越发暴躁,管舅舅也是管得越来越严。

  “当通电导线与磁场垂直时,电流所受的安倍力等于磁感应强度、电流和导线长度三者的乘积......”

  视频里的云随优在和洛中洲讲题,毕竟是考上重点中学的人,就算无心向学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磁感线......”

  “洛中洲你死房间里了,你舅舅喝醉了快出来帮忙!”

  洛中洲对视频里的云随优露出歉意的笑容,快速地关掉视频,拉开房间门。

  客厅里的舅舅像是一团从腌菜缸里爬出来的大蒜,浑身臭气。

  洛中洲倒了一杯温开水送到舅舅手里,舅妈在一旁不停地数落,“你喝这么多有什么用,你领导看得上你吗,我早就该看出来你是个窝囊废,当初就不该让爸妈把你招进来,你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一点儿本事也没有,工资那么低,连个好点冰箱都买不了,你有什么用?喝酒有用那个位置还不是被刚来没几年的小李给坐了!”

  工作上因为级别低被年轻人指着鼻子骂,回到家里还要被老婆戳着心窝说自己没出息,衣食住行样样都用钱,他拼命地喝那么多的酒讨好那么多的人还不是为了他们。

  一股气上来,舅舅把舅妈的手狠狠地拍掉。

  舅妈有些不敢相信,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木讷沉默不爱说话的男人居然动手打她,尖叫声穿破整栋楼,“洛庸!”舅妈扑上来厮打舅舅,“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是觉得我没了工作了没有钱,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洛庸,”她咬牙切齿,带着猖狂得意,“我帮你养洛中洲养了十七年。”

  洛庸没有什么才华,普普通通的男人,普普通通的职位,家里看的紧,但也难免会有怨气。而她抚养洛中洲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道德枷锁,锁在洛庸的身上,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压得他没有任何想法。

  洛中洲可以明显地看到舅舅整个人都慢了下来,他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看向洛中洲的眼神很疲倦。

  舅舅推开身上的舅妈,拖着笨重的身子去了洗手间,不一会儿,水流稀里哗啦的声音传了出来。

  舅妈似乎打了一场胜仗,她哼着歌儿抓着一把红瓜子,牙齿一嗑一推舌头一伸白白的瓜子仁就到嘴里,倚在卧室门的江元孟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关了房门。

  舅妈并没有表面上的愚蠢蛮横,她心里的算盘打得格外响,如何用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在这方面她做得特别好,比如洛中洲,他们最好的关系就是维持在不冷不淡,不必对他太差,惹洛中洲的恨和旁人的把柄不好,不必对他太好,他还不值得她耗费那么多的心血精力。洛中洲以后有出息了,他们还有一份薄面在,势必会拉几把,洛中洲以后惹事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掉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过洛中洲以后最多就是个普通人,起码能多个人,也不至于让江元孟最后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赡养,虽然他的能力顶多买几个水果罢了,但出不来钱出个人也行。

  洛中洲在厨房里切柠檬,准备给他舅舅做柠檬蜂蜜水,柠檬的酸涩汁水溅到了他的眼睛,眼睛敏感刺疼。

  尽管灯管是那么耀眼炫目,照得不透明的物体落下浓重的阴翳,一种真空似的凄寂在蔓延,强烈的孤独感紧紧包裹住他。

  还好他把视频给关了,云随优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