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城的冬季十分漫长，望不见一点春天。
逗点如火如荼的年会选在了春节假期的前一天举行，不仅有员工表演的节目，周知行还请来了知名女团，惹得台下的程序员狂叫。
放假后，方南错照例是不回清安的。原来熙熙攘攘的超市已经没什么人了，方南错对吃的不讲究，只买了很多速冻食品。他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像往常一样过年。
大年三十下午，方南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
“我啊。”
方南错听到程景明的声音，准备开门的手瞬间停住了：“你走吧。”
“你不开门，我就坐门口。”程景明的声音很大。
方南错没办法只能打开门：“有事？”
程景明提着几大包塑料袋，直接进了门：“累死我了。”
“这是什么？”
“我来跟你一起过年。”
方南错轻叹口气：“你不回家？”
“我爸去美国了。我拿了很多食材......”
程景明边说边自来熟地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盒牛奶：“你这是准备开启自虐模式，靠辟谷生存吗？”
“你自己不能过年吗？”
“我给保姆、司机还有助理都放假了。”程景明把袋子里大包小包的吃的一股脑全塞进了冰箱。
方南错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程景明脱掉外套，拿起对联：“我去贴对联，你来做饭吧。你这人怎么连个对联都不贴啊？”
方南错点点头，开始处理食材。门外，程景明嘴里叼着胶带，手里拿着春联在比划。方南错想，家的感觉也不外乎如此吧。方南错已经忘了贴春联、做年夜饭是什么滋味了。
程景明贴完春联就进入屋内帮方南错洗菜，他坐在餐桌上边摘豆角边说：“小方，你记得去年吗？那时候我挺混蛋吧。”
方南错摇摇头：“习惯了。”
“这你也能习惯啊？我以前过年都是保姆做一桌菜或者出国玩。今年还是第一次有家的感觉，到我这个年纪就忽然开始想要家的感觉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想得一样？”
“你吃不吃辣？我准备做道水煮牛肉。”
程景明急忙点点头：“你做什么我都吃。”
方南错把牛肉切成薄片，熟练地用水淀粉腌制。
程景明看着方南错，不禁得意起来让方南错去私厨班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之一。他又有点后悔自己什么都不会做，果然是厨艺用时方恨差。
一直忙活到晚上8点，方南错才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有水煮牛肉、糖醋排骨、清炒西兰花和地三鲜。电视播放着标准的晚会，程景明照例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他一看见糖醋排骨，就觉得他今天来的太明智了，方南错这态度明显是缓和了。他开开心心地边吃边说：“这道糖醋排骨是我们的爱情菜。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香城吃我做得糖醋排骨？”
他看方南错低头不说话，讨好道：“不然明天我给你做饭吧。”
“你明天还过来？”方南错有些尴尬。
“我春节期间都没人管，你自己不也没意思？我保证不碰你行了吧。”程景明继续试探方南错，“咱俩现在这样才像两口子，你就一点都不想和我安定下来？”
方南错没有说话，这是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蒋励拍摄的和父母一起放鞭炮的小视频。
程景明听着手机里的笑声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他一见是蒋励的，有些心虚地低头吃饭，也不敢再吭声。他不敢想象他要是大年三十被方南错赶出去会是个什么情形。
方南错拿起手机递到他面前，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就是我舅家的老房子。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程景明仔细看着手机：“这房子怎么黑灯瞎火的？”
“我舅舅一家已经搬走了。”
“这样啊。”程景明知道方南错小时候不愉快的经历，便转移了话题。
等过了晚上十二点，方南错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就住这里吧，大晚上的我回去也不安全啊。”
“那你去卧室吧。”方南错没有强硬地拒绝程景明的留宿。
“我保证不碰你行了吧，就这小沙发，你要是睡一夜，明儿腰肯定断了。”程景明厚着脸皮说道。他拉起方南错的胳膊，边说边上楼：“我又不动你，你一大男人有什么害羞的？”
他进入卧室，看着1.5米的双人床，有些尴尬：“这床确实小了点啊。”
方南错转身准备打开柜子拿被子去一楼睡觉。
程景明却用身体堵住了柜门：“没事，你以前那出租屋，咱俩都待过，我就是晚上想和你说说话。”
方南错没有说话，两人躺在床上，程景明几次想伸手拉拉方南错，他心里暗暗叹气，这要是以前，他早一个翻身把人压住了。
“谢谢你。”方南错的声音很小，“我今天挺开心的。”
程景明愣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你别怨我就行了。我真的反思了自己。以前，我总觉得我有钱什么都能掌控，现在我才知道，我买不到你的感情和原谅。”
“我......”方南错犹豫了一会儿，“我早原谅你了。只是，我们在一起早晚会伤的更痛。”
程景明想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找你爸吗？”
“不找了。他当年给我取这名字，又离开清安，想必是对我失望透顶，这辈子应该不想再见我了。”
程景明鼓起勇气握住方南错的手，十指交握，是他们曾经很喜欢的温存方式：“你别这么想，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方南错愣了一会儿，才喃喃低语道：“我很小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有父亲。所以我卯着劲儿要来幽城。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找他了。也行我这辈子就是个错误呢？比如一意孤行要来幽城，比如和你上床，比如很多。”
“我并不觉得你是个错误。”
“可是，我的出生让父母更加怨恨彼此，我的出现也让你现在如此痛苦。”
程景明认真地说道：“我并不觉得痛苦。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方南错抿抿嘴：“我们大过年的说点开心的吧，你的美术馆怎么样了？”
“装修已经差不多了，估计今年3月底就能开业。”
“真好，你终于要实现你的梦想了。”
“小方，我希望你也能实现你所有的梦想。”
春节期间，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程景明很满足现在，起码方南错不再对自己冷漠，起码他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