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很可能我对即将过去的2020年还没释怀。

  和赵昀的跨年计划一再缩水,两个人都带着分手的后遗症,最后选了一家不喧闹的酒吧,打算从三十一号夜里坐到第二天清晨。

  我认为我的情感经历已经失去了议论的价值,所以总在刻意回避,多说一些音乐、赛车、游戏的事,可是坐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才十点多的时候,赵昀就被家中忽如其来的电话叫走了,说他爷爷在家里忽然晕倒,已经送医院了。

  刹那,我也想不出安抚人的有效说辞,只能担忧地目送赵昀飞奔离开,同时更为老爷子担心,想起前段时间我还吃了他做的点心。

  于是,跨年前的一番计划全部泡汤,今晚又成了我一个人的场合,在酒吧待着无聊,却只能在酒吧待着,因为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忽然开始想:Frank此刻在干什么呢?

  但下一秒钟我就勒令自己停止这种危险的猜想,酒没喝多少,想了想还是决定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元旦假期之后又是冗长繁忙的工作。

  琴弹得多了,手上全是茧子,我坐在车上扣自己的手,这才察觉我的手摸起来不太舒服,我斜倚在座椅上,短暂地睡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跨年的夜晚又有了许多许多的故事吧。

  在住处的楼下看到有人拿着燃着的仙女棒拍照,我为了不干扰所以特地绕开他们,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我妈打来的电话,让我明天去姥爷家吃饭。

  我说:“我早就说了会去啊。”

  “就是提醒你一下,反正你也没睡,怕你忘记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口罩外面都快结冰了,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别人玩仙女棒,我对着电话说:“我已经回家了,准备收拾一下睡觉了。”

  “要是以前你肯定不这样。”我妈说道。

  那几个人手里的火花到了尾声,我说:“挺正常的,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和我妈没多少可聊的,说完去姥爷家的事就互道了晚安,我觉得自己比刚才更清醒了,于是出了小区,绕着小区外围走了一大圈,外面挺热闹的,还有很多人在吃饭、喝酒、约会,没看见几个像我这么闲、这么漫无目的的。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现阶段,正有人在追我。

  想来还是挺不适应,毕竟我成为基佬还没多久,也是第一次被男的这么追。对方是圈内人,但不是明星,而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当家,还算是半个网红,但说句很不解风情的话,我现在偶尔想起他的追求,只觉得很搞笑。

  对于他知道我有过男朋友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袁家给我造的谣也算是轰动一时,对于他知道我已经彻底分手这件事,我也没心思深究。

  要是真的要形容一下的话,中国最顶级的好男人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年轻且不用多说,人长得也不赖,又洁身自好,几乎没什么桃色新闻,他的工作除了做老板,还参加了几档综艺节目,因为很高的情商和前卫的三观,在网络上得到了大片的好评。

  所以……这种人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当然,之所以能产生这种疑问,最主要的前提是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周易衣早就知道了,知道以后居然笑话我,说:“山猪吃不了细糠。”

  我吹完头发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五十几了,关了灯默默等待新年来临,也不刻意当成什么隆重的时刻,忽然感觉这样也挺舒服挺好的。

  要不是李梓烁的电话忽然打进来,我可能很快就睡着了。

  他正好掐了个零点,我心惊胆战地接起来,问:“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吗?”

  “抱歉,就是想跟你说第一个‘新年快乐’。”

  我有点暴躁,也有点敷衍,反应了好一会儿,说道:“哦……谢谢你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就睡了,还要早起,再见。”

  挂电话的那一瞬间,我想的是要是周易衣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不会社交。

  这位李总,什么都好,就是年纪轻轻眼睛瞎了。

  想来,几周之前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实体的我,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实体的他,后来周易衣给我复盘,我才知道他去节目现场多有目的性,他接二连三地给我送花,我总是果断地拒收,后来有次,是他的工作人员亲自捧到化妆间来的。

  于是,我丢下面面相觑的张豆和周易衣,自己一个人推开门跑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社恐。

  李梓烁的原生家庭在沪上家族圈也是小有名气的,他的高中到博士全在欧洲读完,然后回来继承家业、开新公司,现在过得顺风顺水,我基本上没和他聊过什么天,唯一一次一起吃饭还是节目组攒的局,我被周易衣硬拉着去的。

  而且那顿饭有近十个人,我基本没关注谁,整个人沉浸在分手的纠结难过里,周易衣倒不是一心要撮合我和李梓烁,用她的话说:“至少他出现得很及时,能让你明白世界上还有别的更好的男人。”

  我当时皱着眉辩驳,说道:“我不喜欢他。”

  “看出来了。”

  周易衣表示并没有鼓励我谈恋爱的意思,只是我在和Frank的事情上过于纠结,以至于她对Frank的印象也不那么好了。

  她执著地想让我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我就是不可能把爱情这种事货比三家,理性地分析性价比,然后找出最好的一个。

  我以前觉得Frank特别好,特别完美,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后来,我又觉得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伪善,太会做样子,会骗人,主要是骗了我。

  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我也说不准了,但我很清楚,爱不是因为对方完美才有的,爱就是一种无法量化的玄学,就像我现在那么那么恨他,但还是忘不了他。

  冬天驻扎在城市里,新年开端和春天的距离还很远。

  2021年的第一天,我开了车去姥爷家,舅舅舅妈也在,左琳和李涛也来了,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准备家宴,一起聊天,但这次,我们不约而同地没聊起Frank。我以前说李涛是左琳一生的劫数,现在看来,Frank也是我的劫数了。

  我不知道左琳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想起Frank曾经是我妈给她觅的金龟婿,就觉得人生太无法预测。

  但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我妈那时候坚持要撮合Frank和左琳,我和Frank或许就只有身份证事件的一面之缘了。

  我在饭桌上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还没用过的蓝色陶瓷碟子上,我在想,要是当初真是一面之缘,我和Frank现在是不是都过得更幸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