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Hilde·Frank)

  认识那么久了,才知道野泽有一对年事已高的父母,野泽给我看他们的照片,画面里是野泽和两位柔和亲切的老人,男士穿西装,女士穿和服,野泽站在他们的椅子后面,穿着浅蓝色调的浴衣,手上抱着一只很小的白色兔子。

  “你想他们了?”我问。

  其实还没结束加班,我坐在办公椅上,野泽站在我的旁边,我微微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说:“就是给你看看,让你多了解我。”

  “为什么要多了解?”

  野泽把熄灭了屏幕的手机收了起来,想了很久才开始回答,他说:“这个不需要解释吧,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不久之前,野泽把喜欢我的事情告诉我,接着,开始试图亲近我,虽然表面上还是冷淡高傲的样子。其实我没心思考虑怎么处置和野泽的关系,因为那天从上海回来后我旧病复发般再次开始郁闷,走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我和Ethan之间决裂到这种程度,每一步都不是我想要的,再次看到他是在网络上,他在新节目中的表演被单独剪出来,评论里很多人都喜欢他。

  做了番茄火锅在家吃,夜里八点钟,野泽来给我送治疗鼻炎的药,他戴着手套和围巾,穿着一件不太厚的大衣,我情绪不太好,野泽进来在餐桌旁边落座,我给他找了一套碗筷。

  “吃得这么隆重啊?”野泽问我。

  我说:“还好吧,可以多吃点蔬菜和肉,挺健康的。”

  野泽脱掉外套,取下了围巾手套,他的脸被火锅的白雾隔绝在那边,抖着手夹了一片牛肉,吹了好几下然后吃掉,说道:“太好吃了,好暖和,外面特别冷。”

  我出于体谅和歉意,说:“辛苦你帮我拿药了。”

  “我只是做了一件助理该做的事情。”

  无论是情绪还是内容,这句话出于野泽之口显得有些违和,他藏着他的微笑,有些顽皮,那一刹那,我以为我看见Ethan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处搅动般难受。

  我说:“还需要什么?我去厨房拿一点。”

  “有没有香油和醋?”他问道。

  冰箱打开了,冷冷的灯光照在我眼睛里,我在想,原来野泽有他很少展露的一面,有对美食的迫不及待,有对温度的实感,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生活气息。

  我又拿了其他的菜和饮料,我没吃多少,野泽的嘴巴几乎不停的,他吃得脸颊泛粉,鼻尖也有轻微的红,说:“冬天吃火锅简直太舒服了。”

  我说:“你真的没吃饭啊……”

  “本来要去我朋友家一起做饭的,但为了给你买药,就没有来得及。”野泽自己开了一罐椰子汁,小口小口地喝。

  看了一次手机之后,野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对了,左董的公司要办‘圣诞装扮舞会’,给了好几张邀请函,我白天忘记跟你说了。”

  “哪个……左董?”

  “左治颖,左董事长,以公司的名义发过来的。”

  锅快要煮干了,野泽伸手把火关掉,我问他想不想去,他说:“如果我去的话,说不定会打扮得很不一样。”

  又问道:“你呢?Frank,你穿什么?”

  我有点愣了,还没有做出决定,于是只得诚实地摇头,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怎么了,圣诞节还要忙吗?”野泽问道。

  然后,我们这一晚的谈话就快要终止了,野泽说天太晚,我也没主动留他住下,拒绝了他帮忙洗碗的提议。

  我脑子里只剩下左女士的邀请函,不知道Ethan到时候会不会去,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概率不会去的,他还是喜欢和他的朋友们待在一起

  野泽有了一位新朋友,是去一位地产商客户的商场参观时,免费得到的白色小兔子,他甚至还把那小家伙带来公司一次。

  之后,几乎是每天,野泽都要在朋友圈发兔子的照片,他说这只兔子和他在日本养的那只长得很像。

  看起来,他的生活的确充满乐趣,而我呢,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来填充生活,只留下细微的闲暇供自己放置失落的情绪,几天之后,因为上层领导的要求,我不得不决定和其他几位员工一起去参加装扮舞会。

  左女士还特地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去,我说会去的。

  她说:“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有别的意图,只是作为朋友,我挺希望你能来玩一玩的,你这么忙,最近也回不了德国吧。”

  我说:“谢谢您,我明白的,回家的话……大概会在春节之后吧。”

  左女士笑着说我越来越像个中国人了。

  现在更加觉得她是个充满智慧的人,虽然经常表露情绪,但会选择适当的时间,她懂得怎样获得她需要的关系,怎样化解交际里的危机。

  我很佩服她,也明白了她创造出她的商业版图不是机遇就能解释的事情,即便现在我已经和Ethan不联系,但她仍旧选择了和我做朋友。

  说不出我当下的心情,似乎,左女士的友好敦促着我要重拾对Ethan纯粹的感情,但我大概做不到。

  野泽打包了楼下广东菜馆的汤,又放进砂锅里热了一次,算是加班的宵夜,他比我更忙,但完全能冷静处理全部的事。

  看样子,他暂时并没有离职的打算。

  三天之后,是休息日之前的周五,下班之后和野泽去吃粤式火锅,天特别冷,上一秒我们还在说去左女士的舞会要穿什么衣服,下一秒钟,我就看见了几米之外的周易衣,然后,看见了走在她身边的Ethan。

  他戴着深灰色的围巾,在脖子上松松缠着好几圈,他盯着我看,大概率是因为我身边还有别的人。

  “感觉最近我们吃了好多广东菜。”野泽低头找着手机上的预约订单,还在跟我说话,还在往前走。

  Ethan穿着羽绒服,拉链是开着的,他的手别带衣袋里,忽然就洒脱地往我这边走,越来越近,他面无表情,或许在隐隐地咬着牙。

  他站在了我的面前,快速地上下打量我,这时候,周易衣已经追了上来,扯着他的袖子,说:“走吧,这儿这么多人。”

  “你别拽我,我又不打架,人多怎么了。”

  然后,Ethan又看向我,他的嘴边挂起一丝笑,说:“挺好的啊,外国人配外国人。”

  我有点生气,以至于野泽忽然抬起手挽我的手臂我也没拒绝,但生气又怎么样,这不是第一次被他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