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两意【完结番外】>第47章 勿念

  闻君何说得太理所应当,宋昕也就不问了。于是话题换了个方向。

  “一直没有小白的消息吗?”

  “有,”闻君何笑了,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有点温柔意味,“他过得自在,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

  他语气有点宠溺,还有点炫耀,仿佛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生活得很好,别人都比不上。那些每个夜晚睡不着时的思念,自己或许要消失在对方生活中的忐忑,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

  这两年半,白离偶尔在社交账号上发一些图片,他晒黑了点,头发短短的,在戈壁、沙漠、湿热的雨林和不毛的无人区,在滑翔、潜水、徒步或者山洞探险。

  有一次他发了一段翼装飞行的短视频,从陡峭的山崖上一跃而下。闻君何随手点开这一段,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飞出去。

  后来闻君何到底忍不住,在那段视频下面留了言,问他怎么样。

  白离第二天回复了他,只有简单两个字:挺好。

  从那次之后,闻君何就常常给他留言了。没有多余的话,似乎也无从问起,就问一句“顺利吗”。而白离基本都会回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白离念书的时候就热爱冒险,如今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闻君何奉行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他坐立不安的情况直到在白离回复信息之后才能缓解。

  白离最常回复的是:顺利,勿念。

  闻君何又回: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这样的白离,过得自在充实,过得更好,再也不需要闻君何了。

  他们真的像普通朋友一样,那些拉扯和爱恨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可是如今跟朋友说起来,闻君何觉得自己还是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那些骄傲和炫耀都给了外人,那些痛苦和折磨都留给自己。

  他短暂地感受到心悸。在今天看到宋昕和祁望的互动之后,鲜少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那种嫉妒让他产生了一种幼稚的攀比心:我能让我爱的人过得更好,财富、安全感、独一无二、白头到老,我都可以给。

  这种情绪让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午餐结束,他心里才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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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晚上,白离发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他挤在父母身后拥着他们,露出个灿烂的笑。配文是小朋友每年都有红包。

  身前是寻常人家除夕都会吃的菜,很丰盛,也很家常,身后是朴实洁净的家具和日常。

  闻君何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整夜的鞭炮声刺激着耳膜,还是因为照片上白离那张魂牵梦绕的脸让他不能平静。

  他拿过手机定了最早一班飞云城的机票。

  云城太小没有机场,他在凌晨五点落地邻市,然后从机场租了一辆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早上七点站到了白家楼下。

  小区里的人家已经开始出门相互拜年。闻君何站在单元门口,两只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并不显得奇怪。

  他抬头看着某个拉着窗帘的窗口,知道白离就在里面,心里有种隐晦的满足。

  大约一个小时后,白父白母推开单元门走了出来。两年没见,他们一点也没显老,白景行走路稳健,几乎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两人小声说笑着,手里提着两只礼品盒,大概是出门拜年去的。

  闻君何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得太急,什么也没拿。

  走近了,白妈妈先看到了闻君何,立即愣住了。

  闻君何上前迎了两步,两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在腿侧,中规中矩地拜了年:“叔叔阿姨过年好。”

  “小闻你怎么来了,大过年的,怎么不上来呢?”白妈妈惊讶过后,很快高兴起来。

  他们当初从平洲出院,闻君何陪着白离在雅布,并不在现场。但后续的治疗复健计划、出院手续,甚至是送他们回云城等诸多事宜,都是闻君何的助理亲手操办的。

  白离回国后,闻君何就没再来过云城,只是偶尔会打电话问候一下。白妈妈猜测,他应该和儿子达成了某种默契,但无论哪种原因,白妈妈都看出来,白离是没有复合意愿的。

  感情的事他们不插手,希望儿子开心就好。

  但白妈妈到底是对闻君何心怀感激的,因此对他态度一直很好。

  “阿姨,我来看看小白。”闻君何说。

  “好啊,你这孩子也不提前说,快上去吧,小白在家里睡懒觉呢,你正好把他叫起来。”白妈妈又问,“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家里什么都有,让小白给你做。”

  白妈妈对人有种天然的亲切,这是闻君何在江心身上从未体验过的。他转头看了眼白景行,对方也笑吟吟的,跟着白妈妈的话说了句:“我们要去拜个年,你先上去吧。”

  白妈妈又把家里密码告诉他,让他自己开门进去。

  闻君何在寂静的楼道里,按下六个数字的密码,是白离的生日。

  门咔哒一声开了,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迈进去。

  短短的玄关连着客厅,很平常的三居室,屋内布局还是两年多前的样子,客厅的墙上挂了几幅喜庆的年画,很有过年的气氛。

  家里很安静,有一种温暖的、充满了生活味道的舒适感。不像没有了白离的那栋公寓,也不像闻家老宅,冷冰冰地没有一点气息。

  闻君何弯腰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给自己拿了一双拖鞋。白家常备着几双大码拖鞋,是专为客人准备的,放在鞋柜最底层,闻君何知道,拿出了之前自己穿过的那双。

  他走路很轻,将大衣脱了挂在衣架上,在白离卧室门前站了一会儿,等身上带来的寒气散尽了,才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靠墙是一张床,书柜、衣柜、写字台都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摆件。床上是一团被子,隆起一个包,被角处露出几缕黑发,拱包中间位置能看到轻微的起伏。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赖床的。但闻君何还是觉得,这么赖床的白离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比可爱的。

  房间里有一股绵软的气息,淡淡的,之前闻君何在白离身上以及用过的物品上都闻到过。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气味,但他觉得很香,让人上瘾。

  他之前听过一种关于爱情的说法,人和人相爱,其实归根结底是气味的相互吸引。

  这句话对闻君何来说是对的。

  他站在门口,陷入白离的气息里,只觉脚步黏重,再也不愿离开半步。

  他之前从未踏足过白离的房间,活动范围只限客厅、餐厅和厨房。如今他观察着这个房间的每个细节,比看上千万的合同还要仔细。

  他仿佛每次见白离,都是重新一次认识他。

  床上拱包动了动,白离翻个身,转到了面对门口的方向。他还在睡,头发乱糟糟的,红扑扑的脸蛋压在松软的被子上。

  闭着眼舔了舔嘴唇,像个小孩子。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白离睁开了眼。

  他眼神落不到实处,晃来晃去的,视线内只看到一只很厚的红包递过来。白离努力抬起眼皮,鼻音浓重,口齿含糊地说:“妈……昨晚不是给了吗?”

  今天竟然还有。

  那只拿着红包的手没有收回去。白离迷迷瞪瞪,伸手接了过来,把红包放在枕头上,闭上眼继续睡。

  大概觉得有点不对劲,少顷,他突然睁开眼,眼神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闻君何?”白离有点发愣,拥着被子坐起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闻君何怕他不适应,往后退了一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但上半身向前倾了倾,说:“好久没见了,来看看你。”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看你发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知道你今年在家过年,反正我没事,也想来看看叔叔阿姨。”

  白离眯着眼睛,脸上有点刚睡醒的呆。他消化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情况,但行动跟不上大脑,嘴里说了一句过年好,人还是坐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这个样子太常见了。往前倒推几年,闻君何打好领带出门之前,白离就常常如此这般坐在床上,有些呆和依赖地跟闻君何说再见。

  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曾经的触手可得如今遥不可及。

  闻君何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说:“你先起来穿衣服,我去外面等你。”

  白离走出卧室的时候,看起来清醒了些。

  他套着一件有点幼稚的珊瑚绒睡衣,洗漱之后,原先脸颊上的粉不见了。脚上一双拖鞋踢踢踏踏。他慢腾腾坐到沙发对面的一张单人椅上,顿了顿,把手里那个红包放到闻君何面前的茶几上。

  “太多了。”白离有些尴尬地说。

  事实上,他刚清醒的大脑并不能处理现在的情况,也搞不明白已经分手了三年多的前男友为什么会在大年初一突然出现在自己卧室里,还给自己塞了一个要被纸币撑烂的红包——闻君何大概把钱塞到了红包所能承载的极限,多一张也放不下了。

  “就是个吉利,拿着吧。”闻君何说,“刚才在楼下,叔叔阿姨也给我了。”

  刚才白妈妈已经走远了,回头又喊住闻君何,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进他手里。闻君何连忙道谢,白妈妈摆摆手,这才走了。

  云城的风俗一向如此,长辈在年初一见到小辈,是一定要给红包的。白父白母出去拜年,兜里塞了不下十个红包。但那些红包里只有几十块钱,甚至是几块钱,是个象征,而不会像闻君何这样,一下子包个上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