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爱情短片【完结】>第39章

  李聿的生物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将他叫醒。

  窗帘紧闭,室内还是昏暗的,李聿睁开眼,先看到宋双榕的发旋和床边的书桌的轮廓。

  昨晚宋双榕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献宝一般向李聿展示他获过的奖状。李聿站在他身后,低头去看,夸他,宋双榕的耳后和脖颈瞬间红了。

  “你得的比我多很多吧。”明明是他主动给李聿看,却又好像害羞了一般,想要把奖状塞回抽屉。

  “但是我没有这个,‘最受欢迎小红花’。”李聿按住他的手,读第一张奖状上的字,如实说。奖状的日期是十多年前,李聿不禁想象宋双榕小时候的模样,他在宋双榕家里没有见到照片,也没有问。

  “哦——你想要这个啊,”宋双榕侧抬起头,看着李聿,忽然又恢复了活泼招摇的模样,狡黠一笑,说:“我颁给你。”

  他翻出白纸和彩笔,低头写写画画,完成之后,叫李聿的名字,双手把纸递给他。

  李聿接过来看,白纸四周被宋双榕用卡通画做了装饰,正中间写:“李聿小朋友在本学期中表现出色,特被评为聪明宝贝,奖励一朵小红花。”右下角则签了宋双榕的名字和日期。

  “继续努力,表现好我再给你发。”宋双榕伸长胳膊,拍拍李聿的肩膀,叫他“小朋友”,像是占了点口头上的便宜,因而得意地笑起来,李聿认真地回答“好”,他眨了眨眼,眼神挪开了,耳尖仍泛着红。

  睡前,李聿准备把奖状装进包里,又不想对折,于是找宋双榕借书,想夹在书里装走。

  “只是一张纸,字也写得不好看,我可以给你画更好的。”宋双榕似乎觉得李聿小题大做,但在李聿的坚持下,还是指指书柜,让他去选。

  宋双榕书柜里的书种类繁杂,有中学时代的教科书,电影学的入门书籍,也有漫画绘本,分门别类摆得很整齐。

  挑了一本尺寸合适的影视刊物,李聿向外抽时,连带出一本杂志。因为开本小而薄,那本杂志在书柜里并不明显,掉在地上,封面印着不健康的图片。

  李聿低头看了一眼,准备捡起来时,宋双榕洗漱完了,额发还滴着水,看到地上的杂志,迅速冲过来,将其丢进垃圾桶里。

  “这是我表哥留下的,我前几天已经扔掉一批了,不知道这里还有。”他对李聿解释,又恨恨地评价他表哥“不知廉耻”,“怪不得没有人愿意和他结婚”。

  李聿能看出那不是宋双榕藏的杂志,因为页边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宋双榕本人则很爱惜书本,他点了点头。

  “是真的。”宋双榕强调。

  李聿说“嗯”。

  “那你还笑。”他不满地控诉李聿。

  李聿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只是觉得宋双榕着急时的模样很可爱,眼睛睁得大大的,语速较平时要快,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李聿拿过毛巾,慢慢帮他擦干了。

  宋双榕面朝李聿,坐在书桌前,仍对杂志一事耿耿于怀,说“我不看这些的”,眼睛掠过垃圾桶,又迅速移开了,小声对李聿说:“而且我又不是喜欢女孩。”他抽了几张纸,丢进垃圾桶,盖住杂志封面。

  李聿又对宋双榕说了一遍“我知道了”,才让宋双榕相信他没有误会。

  他把毛巾收起来,用手指梳理宋双榕的头发,又低头亲他的眼睛和嘴巴,宋双榕的四肢顺势挂在李聿身上,说“好晚了,该睡觉了”,李聿就把他抱上床。

  嘴唇分开之后,李聿问他:“宋双榕,不是喜欢女孩,那是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答案,宋双榕从前主动说过很多遍,李聿还是想听。

  只是这一次,宋双榕却不答了,只仰着脖颈,一下一下地啄吻李聿的下巴,用手拨弄他的喉结。

  “宋双榕。”李聿催促,想阻止他的动作,却被宋双榕反手捉住,带着他的手向下探,既羞涩又大胆地给李聿展示他的反应,微微喘息着抱怨:“你明明知道。”

  李聿只用了手,宋双榕就舒服得睡了过去,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很是辛苦,李聿把他擦干净,没有再叫醒他。

  只是睡前是面对面的姿势,醒来时宋双榕却背对李聿,蜷缩在他怀里。

  李聿稍稍动了动,发觉一条胳膊被宋双榕压着,宋双榕的呼吸全扑在他手腕上,睡得很沉也很安静,李聿又停下了动作,只把宋双榕放在胸前的左手轻轻拿起来,捏了捏无名指的指节根部。

  又躺了大约半小时,宋双榕浑身一颤,小腿不安分地蹬着,李聿抓住他的脚踝,叫他的名字,叫了两遍,宋双榕醒了,迷糊地:“嗯?”

  他的小腿还紧绷着,李聿轻轻揉捏小腿肚,问他,“做梦了吗?”

  停了大约半分钟,宋双榕才“嗯”一声,转过身,脸埋在李聿的肩膀上,“梦到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直往下掉。”

  “然后你接住我了。”他说,又按住李聿的肩膀,坐起来,忽然拨开衣领看他的文身。

  “一直忘记问了,”他尝试拼读那串字母,问李聿,“这是拉丁语吗?”

  李聿说是,纠正他的读音,“Quod erat demonstrandum.”

  “什么意思,”宋双榕用手指戳弄文身处的皮肤,“怎么文这个?”

  这句话通常写在数学证明的尾段,李聿解释其意为“证明完毕”,至于为什么文,他说不清楚。

  文身师建议他在图案下方加一行字母时,他只想到宋双榕说的“它们是不同物种,但就是相爱了,和我们一样”,李聿非常认同。

  宋双榕重复这串句子,似乎是觉得好笑,“什么证明完毕,你真的把谈恋爱当成做数学题啊。”

  谈恋爱三个字他说得很小声、模糊,几乎一带而过,又自问自答道:“好吧,数学题就数学题。”

  李聿想说不是,但宋双榕追问的话,他更不知道怎么答,只好默认了。

  又躺了一会儿,李聿问宋双榕今天的安排。

  “不工作了,今天出去玩。”宋双榕说,“你不是说想学吗,我教你拍照吧。”

  吃过早饭,宋双榕挂上相机,带着李聿出门了。春节期间,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宋双榕神秘地说,他知道哪里人少又好拍,步行不到半小时,他们抵达一座公园门前,门口拉着几条警戒线,但都已经褪色了,随风飘着。

  “很多年前这里就说要重建,但还是一直废弃,没有人管。”宋双榕说着,走过去熟练地钻过警戒线,又转头看李聿,李聿没有犹豫地跟上了。

  上午的光线充足,宋双榕举着相机,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说这棵树应该仰拍,这条河要用竖构图,把后面的小山也框进去。

  找好一个机位后,他向李聿展示相机的功能按键,也教他拍照三要素,“你看,这个数值变大,画面就会比较亮,但也不能只调这一项。”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整个人变得不同,李聿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有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叶片筛下来,落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纤长的睫毛也被映成金色,在眼睑下投出一排阴影。李聿看得出神,忽然被宋双榕点名。

  “李聿,”宋双榕的睫毛抬起来,露出湿润的眼睛,提问,“我讲到哪里了?”

  李聿轻松复述他说的知识点,宋双榕看了看他,毫无威慑力地批评:“不要盯着老师,要看相机,专心一点。”

  讲完后,他把相机交到李聿手上,鼓励他试试看,“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也不用完全按照我说的来。”

  李聿接过相机后,他又虚张声势:“不过要认真拍,回去我要检查的。”

  “好。”李聿认真点头,叫他“宋老师”。

  自称老师的是宋双榕,不让李聿乱叫的也是宋双榕,他再次批评李聿态度不端,然后走远了,到河边投石子。

  晚上回到家,宋双榕把相机连接到电脑上传输照片,传到一半,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叫了一声“方老师”。

  似乎是问到剧本,宋双榕跑进房间翻资料,留李聿在客厅。

  照片的传输速度很快,十几秒钟就全部完成了,把相机退出后,李聿看到宋双榕的电脑桌面上,有一个以李聿的名字命名的视频文件。

  因有偷窥文档而被宋双榕拉黑的前车之鉴,李聿没有点开来看,但从视频的封面中,他认出这是他参加的那档采访节目。

  宋双榕的电脑桌面和书架一样井井有条,不同文件夹标明不同的项目,依次排好,唯有这个名为李聿的文件,独自躺在屏幕右上角。

  李聿把鼠标移过去,放在视频上,查看文件的创建日期,是宋双榕到鲤城的第一天,晚十点。

  打完电话出来,宋双榕走到李聿身后,问他“怎么不回看照片”,又半安慰半取笑地说:“拍的不好也没关系,新手嘛。”

  他从身后伸出胳膊,覆上李聿握鼠标的手,想去点相册,然后才像是突然看到光标的位置,动作停下了,“这是——”

  “我没有看。”李聿澄清。

  “看了也没关系,”宋双榕说:“这是你的采访,上次我们不是没有看完吗,所以我下载了。”

  他直起身,绕过沙发,坐回李聿身旁,像是犹豫了片刻,轻声坦白了:“想你的时候会看一看。”

  宋双榕对李聿来说,像一个永远未知的条件。

  他会在通话中,直白地问李聿想不想他,却又在李聿不知道的深夜里,一遍遍回看他的视频,拼写他的名字。

  他在情事上戏弄李聿时,时常令李聿难以招架,却又会因为李聿的一句夸赞,一个称呼而脸红耳赤。

  李聿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什么样的宋双榕,李聿靠近他时,和他说话时,接吻时,做爱时,仅仅只是想起他时,心跳都会因此而加速,既慌张,又幸福。

  似乎是见李聿不说话,宋双榕又胆大起来,问他:“怎么了,不能看吗?”

  李聿说“不是”,“可以看”。

  宋双榕笑了,用还没有褪下热度的泛红的脸,凑近了李聿,在他嘴唇上飞快地贴了一下,“我不白看,付费给你了。”

  李聿停在原地。

  并不只因为宋双榕的亲密动作而心悸,也因为他发觉,爱远没有他以为的复杂,即便毫无规律和公式可循,充满不确定性,对李聿来说可能永远无解,但他还是有了爱的人,也被同样爱着。

  李聿感受到一种饱胀到满溢的情绪,他张开口,尝试表达,“我爱你。”

  在宋双榕懵懂的,似乎不明白发生什么的目光中,李聿更加熟练地重复:“宋双榕,我爱你。”

  他寻到宋双榕的手,紧握住,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宋双榕是一切不确定中的确定,是李聿爱情中的唯一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