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不经意的提醒,让祁寒觉得是时候该攀登贡嘎了。

  他将这个计划提上日程,联系另一位曾经做过约定的、比自己更加专业的职业登山选手,一起计划登山。

  这个蓉城如火的八月里,祁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俱乐部,用来研究贡嘎峰、规划攀登路线、进行针对性的体能训练。

  这段时间他和沈念一直没有见面,两人会偶尔打电话或是发微信。

  沈念显然不是一个十分擅长挑起情侣间话题的人,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祁寒主动跟他讲自己一天的经历。

  两人相处的模式几乎又回到四年前刚刚结婚时那样。

  但沈念很愿意听祁寒聊登山相关的事,虽然他对这项运动的认知还不够专业,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和想要了解的欲望。

  而且祁寒知道,沈念闲下来的这段时间经常泡在健身房跑步举铁,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跟上他的脚步。

  因此,祁寒也很乐于跟他分享自己半封闭式的训练生活。

  九月初训练暂时结束,祁寒正准备回家,临省的一个县城发生了严重的地震。

  祁寒作为一名户外经验丰富的应急志愿者,毫不犹豫地报名加入了志愿者的抢险救援队,第一时间筹集物资去县城帮忙。

  路上,他给沈念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的行程告诉给了他。

  沈念没有说多余的话,只叮嘱他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早去早归。

  能听到沈念说这样的话,祁寒觉得很安心。

  他有种正被人期待、被人等候的感觉。

  他让沈念放心,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去,继续为登山计划做最后的准备。

  这不是祁寒第一次去地震的灾区当救援志愿者,但在到达满目疮痍的县城、看到四处是坍塌的房屋和无家可归的人之后,他的内心还是被深深地撼动了。

  联系救援部队完成赈灾物资的交接分发后,祁寒和队友决定一起留下来,尽自己所能出一份力。

  在县城的十几天里,他看到了很多人面对生死离别时的真实反应,有人痛哭、有人绝望到面无表情、有人心如死灰、有人不愿意相信。

  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无常让祁寒意识到应该珍惜眼前人。

  他意识到,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指责沈念手段阴狠、害童年丢掉了性命,指责沈念自私冷血。

  包括他自己。

  他曾经怒气冲冲地质问过沈念、冷落过他、怀疑过他对宋一城动用卑鄙的手段……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沈念真心的践踏和消磨呢?

  原来,在过去的四年里,他不是没有犯错的。

  而沈念也不是没有包容过他、忍受过他。

  但他却一无所知。

  还好,因为他们不能没有对方,所以还是选择再次靠近彼此、想要重归于好。

  他与沈念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该再蹉跎下去了。

  祁寒望着不远处帐篷里的一对夫妻,做了一个决定。

  这次从临省回蓉城后,他就主动跟沈念表明关系,正式复合。

  十几天后,祁寒与队友一起离开县城,回家的车上,他从电视上看到了赈灾的相关报道。

  沈念代表沈氏集团通过慈善基金会向灾区捐款500万人民币和大量物资。

  同时,沈念和隋鸣离开银光科技后的去处终于公之于众。

  沈念低调上任沈氏集团的总裁,代表家族企业露面,隋鸣是他的副手。

  祁寒想不到自己仅十几天没与外界联络,沈念就结束了假期、重新和隋鸣一起开拓事业,操刀对沈氏集团进行起改革。

  祁寒欣赏他果断铁腕的同时,也生出一种淡淡的自豪。

  不愧是自己喜欢了多年、决定余生在一起的人。

  沈念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功,定下的目标一定要达到。

  当然,想得到的人也一定不会放手。

  祁寒打开手机,一个早就设定好到重要提醒先蹦出来:与沈念的半年之约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祁寒想,如果这是一个赌约,是一个协议,那么这一次,他愿赌服输,遵从协议规定。

  他坐在车上,向前翻看与沈念微信聊天的点点滴滴,突然按捺不住想要看到对方,或者听到对方的声音、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

  现在距离蓉城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祁寒拨通了沈念的手机。

  嘟声过后,沈念接起电话,嗓音低沉沙哑,听起来似乎在睡觉。

  祈寒有些意外,好奇地问他:“感冒了?”

  “没有,”沈念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困意,“我在国外,这里是午夜。”

  说完他忽然清醒过来,惊喜地问祈寒:“你回家了?”

  “嗯,”祈寒嘴角不自觉上扬,回答道,“我在回蓉城的路上,一切安好。”

  沈念在安静无声的背景中笑了,气音透过手机听筒传过到祈寒耳边,是开心的。

  “那就好,”他低声说。

  祈寒想起自己要说的话,觉得在电话中提复合的事实在没诚意。

  犹豫过后,他握着手机的右手紧了又松开。

  他告诉自己,还是等沈念回来再表明心迹吧,毕竟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对方不会选择在这时出国。

  果然,沉默过后,沈念告诉他:“我姑父前几天意外过世了,我到这边帮姑姑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去。”

  祈寒不想让沈念分心,听后释然地说:“好,你继续睡觉吧,晚安。”

  “嗯,”沈念在挂掉电话前轻声说了一句,“等我回去。”

  尽管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定,但祈寒听出了其中的含义,放下手机后,目光还是温柔的,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来越大。

  他知道,沈念在和他想一样的事。

  在家调整几天后,祈寒和队友定下了攀登贡嘎峰的具体时间。

  沈念还没有回国,祈寒打算登顶成功后再告诉他这个消息,以免他替自己担心。

  十月九号,国庆假期过后的第二个工作日,天气很好,气象台预报未来几天都是晴天,虽然高海拔雪山上气候多变,但驻扎在山下的祈寒和队友还是决定在这一天向贡嘎峰进发。

  贡嘎峰海拔7554米,5000米以下的攀登,对祁寒和专业的队友来说不算太过艰难,两人用五天时间完成了既定计划。

  第六天下午,两人到达登顶前的最后一个营地,在这里调整休息,为明天的冲刺登顶做准备。

  凌晨,山上渐渐飘起雪花,温度下降,祁寒和队友被冻醒,外面狂风呼啸,几乎要将帐篷掀翻。

  两人神色凝重地坐在帐篷中商议接下来的去留,最终决定天亮后视情况而定。

  清晨五点钟,下了几个小时的雪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风越来越大,山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祁寒和队友开始担心帐篷和补给物资被吹跑、或是发生雪崩。

  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了。

  两人顶着风雪费力地收起帐篷,抬头看着隐约可见的路线,犹豫要不要下撤。

  一开始,更专业的队友提出继续向上攀登的想法,尝试过后却发现无法实现。

  风雪还在加大,越来越糟糕的环境使两人决定放弃登顶计划、撤回下面的营地。

  对于登山的人来说,有时候放弃是一种必须做出的选择,放弃并不意味着失败,而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两人用接近一天的时间回到上一个营地,风雪不知不觉间变小了,他们安全了。

  但补给的东西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他们这次不可能再次冲顶。

  而下一次攀爬贡嘎峰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祁寒支起帐篷,队友在背风处生火做饭,两人聊着白天的经历,有遗憾的同时,却都不后悔做了下撤的决定,甚至庆幸自己还有命在这里吃饭喝水方便。

  这是祁寒第一次如此接近心中的圣地,却也是第一次在雪山中经历如此凶险的情形,他后怕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沈念。

  他想,他要快点回家了。

  三天后,两人顺利下山,祁寒意外地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见到了自己日思夜念的人。

  本该在国外的沈念竟然在贡嘎山下等他。

  祁寒没有在意周围乱哄哄的人群,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将装备扔到地上,走过去感慨万千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沈念用力地回抱住他,久久没有放开。

  直到祁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沈念才放松下来,看向他。

  两个月未见的沈念眼中满是红血丝,神情比自己还要憔悴,发现这一点,祁寒奇怪地问:“怎么了?”

  沈念深深与他对视,眸子中压抑着祁寒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祁寒的问题,而是低声说:“还好你没事。”

  祁寒想到山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和自己当时的危险处境,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

  沈念没有告诉祁寒他想知道的答案,而是猛地堵住了他的双唇,让他口中还未问出的问题戛然而止。

  他一边激烈地亲吻祁寒,一边喘息着提醒他:“今天是半年之约的最后一天,你得告诉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