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念心事重重。

  祁寒也听到了沈宏睿的话,觉得莫名其妙,见状与沈念讨论:“爸刚才说的话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他要让你最近注意安全,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吗?”

  “不知道。”沈念正在皱眉思考,闻言冷淡地说。

  过了一会,他想不通,主动开口问祈寒:“你记得爷爷去世前的嘱托吗?老人家说让你保护我,还说半年之后我们才可以分开,当时我觉得很疑惑,还以为爷爷是病糊涂乱说的。”

  祈寒经他提醒也想起当时的情景,仔细回忆道:“我觉得爷爷没有病糊涂,他是很郑重的把你交给我。”

  他低声笑了一下,从后视镜扫向车子后排坐着的人:“当时我觉得自己像是守护国王的骑士。”

  沈念没有因为这个有些浪漫的比喻做出什么回应,相反,他冷冰冰地说:“可我并不需要你保护。”

  祈寒颇觉无趣地耸耸肩,一边开车,一边认真跟他分析:“那不一定,我比你跑的快,还比你抗打,比如上次……”

  沈念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有保镖,以后会记得带着。”

  祈寒觉得自己败给了沈念的理智和现实。

  他沉默地操纵车子转了个弯,又随口说:“也许是因为我年长两岁,懂得的东西比你多……”

  话音未落,祈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想起了沈宏承身边的神秘男人。

  他知道而沈念不知道的事?祈寒反复思索后,觉得自己似乎不经意触碰到了关键。

  原本如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清的真相拨云见日般出现在他脑中。

  沈念说得对,沈老留给孙子一队保镖,他的确不缺人保护。

  但问题是,沈老和沈宏睿为什么觉得沈念会有危险、相继提醒他注意安全呢?

  事情听起来很严重,那是谁想要沈念的性命呢?

  祈寒想,沈老曾反复说他和沈念有机缘,又说让他守护沈念,也许不是因为知道他一直喜欢沈念,而是因为,他比沈念更了解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十一年前沈恕死亡的真正原因。

  如果,沈念的大伯沈宏承是幕后凶手,那当年抹去一切的力量不是别人,正是沈家。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沈老。

  如此一来,原本疑点重重的事件就说得通了。

  沈宏承设计害死自己的亲侄子,沈老为了家丑不外扬,替他遮掩,动用关系隐去了真相。

  这就是沈老对不起沈念的地方。

  沈宏睿看来知道内情,所以沈老去世后,他觉得沈念会有危险。

  那么,这些年是沈老一直护着沈念?

  沈宏承又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亲人呢?

  新的疑惑虽然产生,祈寒却知道,自己距离十一年前的真实仅一步之遥了。

  他把车子停进车库,对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沈念说:“到家了,上楼休息吧。”

  “嗯,”沈念淡淡地应了一声,在祈寒的帮助下坐到轮椅上,由他推着进了电梯。

  两人开门进屋,换下外衣,祈寒准备去房间洗澡休息,沈念转动轮椅,忽然问他:“祈寒,你是不是比我多知道些什么?”

  祈寒闻言一惊,循声回身看去,发现沈念的目光深沉,正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祈寒有些纠结,拿不准现在要不要把自己的诸多猜想告诉他。

  事关沈念的安危,自然是越早让他知道真相越好,这样也方便沈念对身边出现的人有所提防。

  但这毕竟是沈家家事,涉及沈念的长辈亲人,又涉及人命,祈寒了解的真相都是推理出来的,他手中没有证据,不敢随便指证。

  他虽然是沈念的伴侣,两人的关系却还没亲密到可以无条件相信对方。

  祈寒有这个自知之明。

  因此,他踟蹰过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沈念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许久都不出声,面色更加阴沉几分,又冷冷地问了一遍:“我再重复一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却一直瞒着我?”

  “没有,”祈寒翘了翘嘴角,扯出一个看上去十分自然的微笑,打算随意地岔开话题:“我刚才只是在想,我们要不要也在家里摆一副围棋,没事的时候切磋切磋棋艺。”

  沈念眸光犀利地盯着他,左手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轻轻点在轮椅扶手上,很明显正在判断刚才的回答是真是假。

  沉吟片刻后,他停下手上动作,沉声说:“我劝你不要试图转移注意力,也别想在我面前说谎。”

  祈寒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被他看出破绽,瞬间觉得有些头疼。

  沈念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蒙骗啊!

  他在心中感叹,同时轻呼出一口气,干脆爽快地看向沈念说:“好吧,我确实想到一些事,但目前这些事都还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好跟你说。等我查到证据,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糊弄不了,索性承认下来,祈寒想,这样既不用欺骗沈念,也方便日后说明一切。

  果然,听到他的解释,沈念幽冷骇人的表情稍稍缓和,半晌点头说:“好。”

  祈寒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的周末,沈念在书房看书,听到外面有动静推门到客厅,注意到落地窗前多了一张棋桌。

  他操纵轮椅到棋桌前,发现这副围棋还不简单。

  祈寒见他在研究自己新弄来的好东西,走过去问他:“榧木的棋盘,和田玉棋子,虽然不如你家中那副珍贵,也不错吧?”

  “嗯,”沈念淡淡地应了一声。

  午后时分,秋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落地窗前,祈寒抱着手臂倚在桌边,笑着邀请他:“今天天气不错,来下一盘怎么样?我自认为棋艺不差,但以前每次和你哥哥对弈都会输,实在是不甘心,听他说你的水平也很高?”

  沈念在棋桌前做好,面无表情地提醒他:“希望你的棋艺在过去十一年里有所长进。”

  祈寒被激起了斗志,走到另一边坐下。

  两人面对面,祁寒执黑子先走,沈念执白子。

  开始时黑白两子的实力不相上下,两人一门心思都用在棋盘上,想要赢得先机。

  渐渐地,祈寒看出沈念下棋擅长谋略,运筹帷幄颇有高手风范,随着棋盖中的黑子越来越多,他惊觉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祈寒有些羞愧,厚着脸皮默默安慰自己输给老婆不丢人。

  随即他又想起来,既然输棋已成定局,趁沈念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棋盘上,不如打听一下有关沈宏承的事,侧面了解一下这个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大伯是个怎样的人。

  又一片黑子被沈念的白子围住吃掉,祈寒装模作样地看着棋盘半晌,落下一颗棋子,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念:“你们沈家人下棋都这么厉害吗?”

  沈念略做思考后放下一颗白子,嗯了一声。

  “呵——”祈寒低笑一声,打趣他:“看来你是有实力不用谦虚呀,这点倒是和你哥哥如出一辙。”

  “该你了,”沈念不想听他废话,从棋盒中拿起一颗白子,催促他快点。

  祈寒伸脖子看了看,随意放下一颗黑子,又问沈念:“我看上次你和咱爸下棋难分伯仲,大伯的棋艺也很好吗?”

  沈念准备落子的手指有一瞬停顿,继而自然地回答:“我不知道大伯棋艺如何。”

  祈寒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沈宏承身上:“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在医院,你为什么提醒我要和大伯保持距离?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嗯,”沈念一边对着棋盘不急不缓地落子,一边跟祈寒解释:“大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甚至有些窝囊,但其实他隐藏得很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且心术不正。”

  祈寒听了沈念对自己大伯的性格概括很意外,心想看来沈家人比他更了解沈宏承是怎样的人。

  沈念在等他落子的时间里继续说:“我小时候大伯还年轻,经常会在外面闯祸,都是爷爷替他遮掩、收拾烂摊子。”

  祈寒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疑惑地问:“爷爷很喜欢大伯吗?老人家看上去不是会溺爱孩子的人。”

  沈念沉默半晌才说:“爷爷和奶奶感情深厚,大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奶奶在世时很疼爱他,想必是由于这个原因吧。”

  祈寒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一颗黑子,又问:“大伯在沈氏集团担任什么职务?很忙吗?”

  他现在的心思不在下棋上,盘面的局势完全有利于白子,沈念加快了收子速度,同时回答:“他是沈氏集团董事会的大股东,具体职务我不清楚,但不会重要。”

  祈寒想了想,问出心中最后一个疑问:“你还记得他身边偶尔出现的那个下属吗?长得特别普通那个,他在公司做什么?”

  “他是大伯自己养的人,不为沈氏工作。”沈念说完抬眸看向祈寒,语气淡然地告诉他:“你输了。”

  祈寒闻言望向棋面,黑子的处境果然已经回天乏术,他早知道自己会输,既已达到其他目的,利落大方地对沈念抱拳说:“祈某今日甘拜下风。”

  沈念冷哼一声,操纵轮椅离开客厅。

  回到书房,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吩咐对面的人:“帮我查沈宏承和他身边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