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心攥着拳,指尖掐着手心,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刚分手的时候,沈佑心以为章随确实不在乎,他的心和他的脸一样冷冰冰,所以不会问他为什么要分手,也不会尝试来挽留。
但他可能想错了,章随只是不善于表达。
沈佑心明明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关键时刻却又想不起来。
章随总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父母离婚心里难过他不说,第二次落榜是因为发烧他不说,吃醋不说,委屈不说,喜欢也不说,什么都不说。
好像一个人能解决所有的事。
沈佑心怀疑过章随的语言系统是不是个摆设,只管闷头做事。这样的人很傻又不讨巧,明明把心都掏出来给了,却比不上几句甜言蜜语。
章随拉开车门,探身进去把装着厨师机的袋子拎了出来,他说:“你可别因为我刚刚说的话觉得对不起我,又开始随便心软,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又被他知道了,沈佑心抿唇:“我以前挺作的吧,老是要你哄我,不管谁对谁错。”
章随又从车里搬出一个大西瓜来,不太在意地说:“我也愿意啊。”
沈佑心一阵心动,僵硬转移话题:“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来啊?”
“就这么多,帮我关一下车门。”章随说。
沈佑心拎着厨师机,倒也不沉,等电梯的时候在心里算账,很不幸地发现他欠章随的东西越来越多,马上就算不清楚了。
人和人之间好像就是这样,一旦产生交集,就容易纠缠成一团乱麻。
“不过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讨论以前的事。”章随突然开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这三个字让沈佑心进电梯都慢了一拍,他把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嚼了几遍,挺苦,很讨厌。
难道只有他过不去,所以对章随别别扭扭,明明想躲着他,又忍不住靠近。
谁让章随是他的初恋,这辈子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都分手十二年了,见了面心脏还是不受控地乱跳。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啊?”沈佑心有点郁闷地说。
这种话听起来像质问,说出来挺丢脸的,毕竟章随也没说喜欢他,这样子有点自作多情。
章随停顿了30秒才反应过来,他和沈佑心就没在一个频道上,于是他很耐心地解释:“我是觉得以前那些遗憾,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去回忆,再去揭这个伤疤。只是把握现在就好了。”
“我没你那么理性,我总是会去想。”沈佑心走出电梯,有点不高兴地说。
章随跟着他,步子迈得很大,他走到沈佑心前面,拦住他的去路:“我明白你的顾虑,沈佑心,你不用想这么多,我们慢慢来,好吗?”
沈佑心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看着章随英俊的脸,有些丧气地说:“哪怕有可能最后还是会失败?”
章随不喜欢无用功,他喜欢高效的,准确的事。
“对。”章随这次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得郑重又坚定,“而且我不觉得会失败。”
又来了,沈佑心在心里投降,他看着章随的眼睛,感觉大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强烈的想要触碰章随的愿望翻滚着。
不合时宜的,沈佑心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把他惊醒,沈佑心有点慌乱地掏出手机,继续往前走,电话是锦玲打过来的。
“锦玲姐,怎么啦?”沈佑心站在家门口按密码,章随默默地跟上来。
“语晨让我把她的东西收拾好,她要拿走。”锦玲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清醒。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联系不到她,她也不愿意见我......”锦玲听起来像是要哭了,“怎么办?我能去医院找她吗?”
“锦玲姐,你别着急。”沈佑心皱眉,先安慰了锦玲两句,接着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吧。”
锦玲头很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跟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抓住沈佑心。
沈佑心稳定了她的情绪,跟她说自己马上过来。
章随站在一边,差不多也听明白了,他推开门,先把东西放了,然后说:“走吧,一起过去。”
“可是......”沈佑心有些犹豫。
“锦玲也是我朋友,走吧。”章随拿过他手里的纸袋,把厨师机和西瓜一起放在地上,做了决定,“现在去找锦玲,然后回来做鱼圆。”
沈佑心发现,章随就像个定海神针,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和心慌,这会儿章随一开口,立马就让他觉得很安心。
锦玲和赵语晨在姑苏区租了个小院,很老的居民区,出门走两步就是河,旁边有个很古老的河埠头,以前的人会在这个石台阶上洗菜洗衣服。
章随找了个空位停了车,以防万一还放了挪车电话。章随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熟门熟路地领着沈佑心走。
小院的门虚掩着,院子里种了很多花,甚至还摆放着一个秋千架。他们按了门铃,隔了一会儿,锦玲才过来开门。
“章随?”锦玲有点诧异,“你俩在一块儿啊?”
“碰巧。”沈佑心看她晃晃悠悠的,赶紧伸手扶她。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的布局,客厅里相当乱,地毯上放着两瓶红酒,一瓶已经喝完了。
锦玲捂着脸,头晕目眩的:“电话也不接,微信也删了,给我发了个邮件说要把东西搬走,这人怎么这么心狠呢?”
沈佑心听着心里难受,扶着锦玲在沙发上坐下。
“我知道她压力大,也知道她父母说不通,我不是在怨恨她跟我说分手。”锦玲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我是气她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要把我推开。”
沈佑心陪她坐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拍着锦玲的手背。
锦玲此刻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她拿起茶几上的酒杯,拉着沈佑心,开始优雅地发疯。
沈佑心只好坐着,听她从头到尾讲她和赵语晨的爱情故事。
听到她俩确定关系的那一天,章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一碗面,他把面放在茶几上,筷子横跨碗的圆心。
“先吃点东西。”章随说。
锦玲吸吸鼻子,她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在地毯上,筷子挑起面条,眼泪就滚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锦玲开始闷头吃面,她吃得很慢,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落在透明的茶几台面上,毫无声息。
吃到一半似乎是吃不下去了,但她没有停筷子,很大口地吞咽着。
吃饭变成了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她像是自虐一样的,不停地把食物塞进嘴巴,然后机械地咽下去。
锦玲吃下最后一口面,扯了张纸巾用力擦嘴,接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把水龙头打开,开始洗碗。
沈佑心的眼睛追着她,满脸写着担心。
章随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
锦玲洗完碗,走出来,脸上已经没有眼泪的痕迹,她的声音有些哑,脸很木:“章随,帮我和她说一声,后天我要去出差了,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你让她自己过来收拾东西。”
锦玲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就这样。”
从锦玲家里出来,沈佑心明显很沮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章随走在他身边,用手背轻轻碰了他的胳膊:“附近有家冰激凌店,挺好吃的,去买一个怎么样?”
沈佑心转头和章随对视上,情绪挡不住了,破了个口子似的,他低下头说:“我有些难过。”
章随看着他,问:“那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沈佑心沉默着点头。
章随往前迈一步,毫不犹豫地拥抱住了他。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罩住了沈佑心,十二年了,能让他觉得安全的,信赖的地方,居然一直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