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看看手机,或者请看看窗外。”

  安斯然眼圈都红了。

  此刻,列车在兹芎。

  它像碾压一只迷茫的蚂蚁一般,毫不留情地在这座城市呼啸而过。

  到处是浓烟滚滚。

  市中心联排的高档写字楼与商场已经成了断壁残垣,未完成的野心与抱负、梦想和期望都被一并摊开在天地间,猝不及防地画上句号。

  花园别墅和平屋矮房的区别只剩下掉落砖块的大小,飞上天的残肢带起来的绝望都一模一样。

  兹芎最著名的中心高塔拦腰折断,塔尖落到了江心,与铺了满江的大小车辆、残楼碎石混在一起悠悠荡荡。

  江水上涨了好多。

  火光弥漫在这座城市,先是星星点点,继而连成一片,这座城市开始了一场全城人参与的火葬。

  腾起的火焰几乎跳跃到了列车外,越烧越烈的不只是兹芎,还有弥漫在所有存活者心头未知的恐惧。

  城市覆灭的全貌在眼前快速移动,而罪魁祸首正平稳地飞驰向下一座城市。

  车厢里有人点开了新闻视频,于是滚滚黄烟之下的悲惨被放大特写。

  每一秒都触目惊心。

  第一条视频——

  画面剧烈地抖动,大街上所有人都在奔跑。

  “救命啊!”老人孩子、男人女人的尖叫和嚎啕震耳欲聋。

  隐隐能看到远处的大厦正在压下来,轰然倒地时的强大气流掀起了地面上的物品。

  一辆小车扑面而来,画面戛然而止。

  第二条视频——

  正在直播的校运会,啦啦队的“加油”声激动雀跃。

  跑道上的男生身姿矫健,挥汗如雨的模样仿佛朗朗晴日最耀眼的那道光。

  “同学们快跑!”老师的声音撕裂破碎。

  声音被淹没在操场上同学们兴奋的加油声里,也被淹没在了列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里。

  第三条视频——

  巨石板下压着一只小小的手,那只手正努力地抓握着空气,企图抓住一些活着的希望。

  “救救小宝,他还活着,小宝妈妈在这,妈妈……啊——!”

  妈妈的声音陡然放大,那只小手已经无力地垂到了地面。

  ……

  手机“咣当”一声掉到了车厢地面上,连同眼泪一起砸了下来。

  “截至目前,G1HD1次列车已经摧毁了五座城市,初步估计,死伤起码有三百万人……”

  安斯然面色沉重,声音沙哑。

  这场事故不仅是他一个铁道部部长无法承担的,再发展下去,怕是全人类都无法承担了。

  ‘混沌’号还在继续。

  已经驶入了第六座城市。

  “目前我们尚未查明列车失控的原因,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伤亡,我们决定……”

  安斯然停顿了一下,眼神避开了摄像头。

  ‘混沌’号里,每节车厢的人都紧紧盯住前方那块小小的屏幕。

  他们希望能听到被拯救的消息。

  “……摧毁‘混沌’号。”安斯然说得缓慢,但语气终于坚定。

  大家先是懵了一下,继而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意思?”有人茫然地问。

  虞蕉酿的手机震动了下,她强忍着满腔惊疑与恐惧,下意识地打开一看,是虞父发来的消息。

  【你王二叔家的生意比以前还好,排了一个小时才给你买到。】

  一张虞父举着王二家肉夹馍的自拍,虞父用肉夹馍挡住了脸,但大笑的嘴巴还是露了出来。

  王二家的肉夹馍远近闻名,虞蕉酿从小吃到大,爱得不行。

  自从离开家在外地上学工作,每次回家虞父都会买好王二家肉夹馍。浓郁醇香的腊汁肉里裹挟着青椒的爽口,配上香酥绵软的白吉馍,咬一口心就踏实下来了。

  到家了。

  【你到了直接来医院吧,家里没饭。】

  虞蕉酿闭上眼,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姐姐?”身旁有人喊她。

  是原来15D座位的少年。

  他一路跟着虞蕉酿到了第六节 车厢,很自来熟地坐到了她旁边。

  虞蕉酿恍若未闻,睁开眼看着手机里虞父发来的照片,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手指在屏幕上移动,打字,删除,又打字,再删除。

  啊……

  眼泪砸到手机屏的瞬间,万般情绪将她包裹住,对现状的无措害怕、对父母的愧疚委屈、对列车的愤怒沮丧……

  她紧紧攥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虞父这条再平常不过的信息。

  电视屏幕上,安斯然大约料到了自己的话会引起车厢内的骚动,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们安排了爆炸,十分钟后会包围列车上空。”

  车厢内瞬间炸开。

  “要把我们炸死?!”

  “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坐上这趟列车就活该我们死吗?”

  “那我们刚才所有人忙着搬前搬后是为了什么,早知道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刚才就被砸死!”

  “不行,他没有权利决定我们的命!”

  抗议的声音很大,也有人安静的坐着,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声音将虞蕉酿从满腔复杂情绪里拉出来,她听到后座一对小情侣在交谈。

  “如果我们死了能换来全国人民活着,我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我也是。”

  “哎,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为国牺牲?”

  “算吧,那你就是人民英雄咯。”

  “嗨呀,彼此彼此吧。”

  虞蕉酿回头看,两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应该还是学生。

  接触到虞蕉酿的目光,小姑娘眉眼弯弯对她笑了下。

  这二人的对话让她想到了那个经典的命题——该不该放弃一个人去救一群人?

  第一次看到这个命题时是高二,虞蕉酿的答案是不应该。

  那时她是每次考试毫无悬念的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难得一见的全科苗子。

  坐得住最枯燥乏味的学习时光,也跑得了众人避之不及的运动会三千米。

  在家被父母亲戚宠着,在校被老师同学爱着,十七年的出类拔萃养出她一身的自信洒脱。

  她固执地认为,如同自己一样,每个人都是优秀且不可替代的,一个人的性命和一群人的性命具有同等价值。

  生命的价值不应该由数量多少去衡量,而应该由个人的质量来衡量。

  第二次看到这个命题时是大四,虞蕉酿的答案是应该。

  那时她在全国最顶尖的学府里浸润了四年,见识了太多将人生质量无限提高的天之骄子。

  虞蕉酿依然出类拔萃,但已经无甚稀奇。

  优秀而精彩的人生有很多种活法,她的视野渐渐被打开,容纳下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

  她开始明白,数量和质量都不是衡量生命价值的标准。

  活着,勇敢的活着,用有限的人生创造无限种可能,哪怕贫穷失败疾病困苦,也要眼含热泪向死而生,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所以在面对这个命题时,她选择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一个人的单打独斗终究太孤独,这个世界因为更多人而瑰丽多彩。

  此刻,命题稍微有些改变——

  该不该放弃一列车的人去救全世界的人?

  这一次,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答题者,她成了列车里被决定生死的人。

  但虞蕉酿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应该。

  他们死,世界活。

  她和大四时的那个自己一样,依然害怕孤独,所以希望这个世界始终人声鼎沸,而这种热闹需要形形色色的人才能完成。

  虞蕉酿对女生回了个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沉静了些许。

  她又打开了虞父发来的照片,还是很想哭,但总算不再害怕得发抖。

  电视屏幕里,安斯然起身,他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铁道部员工。

  “不想隐瞒大家,是因为我想和大家说句对不起。”

  安斯然整理衣冠,面向镜头郑重地鞠躬。他身后所有人弯腰,久久不愿起身。

  ——真的很抱歉,放弃了你们。

  车厢里,喧闹声渐渐停下来,有哭声响起。

  “可这……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啊。”

  有人抢过了乘务员的对讲机,声音颤抖沙哑,他试图和刚才带领全车人自救的纪濯昆对话。

  “那什么军官同志,你拒绝他,你拒绝他!我不想死!”

  几秒钟后,纪濯昆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对不起,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可是……可是你也想活下去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让我们大家把行李搬到后面。”

  “绝境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为国为民是军人的责任。”纪濯昆说。

  那人把对讲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我没有那么伟大!”他愤怒地吼道,“外面人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他们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成全他们!”

  有人想通了,哭着劝他:“都已经改变不了的事,还吵吵什么呢。”

  “什么改变不了,我想活有错吗,他们这是在杀人,我……”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视线盯住列车外的某处,整个人如遭雷劈。

  此刻列车飞进了第六座城市的一个小区,飞得很低,能看清地面上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哭嚎着逃命。

  “老婆?”男人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女人被夹杂在奔跑的人流里,紧紧抱着怀里三岁的小女儿。

  “小小……”男人语气仿佛在做梦。

  下一秒猛地惊醒过来。

  “快跑!老婆快跑!”列车速度很快,他从车厢前端一直跑到车厢后端,想要看清老婆和女儿的状况。

  她们没躲过去。

  列车撞倒了小区里的一棵大树,大树砸下来,压在一片人身上,其中就有她们。

  男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一软瘫倒在了车厢地面,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嘶吼。

  “啊——!”

  他的灵魂仿佛也被那棵大树狠狠击中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没有人上前劝他,这车厢里此刻谁都劝慰不了谁。

  广播被打开,纪濯昆的声音从车内广播传来。

  “请大家好好利用这最后的十分钟吧,不要浪费和珍重的人说再见的机会。”

  一语惊醒众人。

  还沉浸在死亡来临的恐惧中的人们,愣怔地流着眼泪掏出手机,哽咽着说出难以弥补的遗憾。

  虞蕉酿看向手机,虞母正好发来了消息。

  【乖宝到哪了?】

  虞蕉酿心想,该怎么说呢,妈,我大概要到天上去了。

  哈哈,真荒谬。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给虞母打过去了电话。

  “宝,”电话里虞母的声音听起来还不错,没有像刚做完手术那般有气无力了,“你爸给你买了肉夹馍,香的呦,整个病房都是肉香,你还有多久回来吃?”

  “我……”虞蕉酿一开口就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声音颤抖的不行,她用力清了清嗓子,“爸在你旁边吗?”

  “在呢,啃苹果呢。”

  “妈你把免提打开。”

  “咋了宝,你声音听着不对啊,是不是出事了?”虞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电话里,虞父的声音也传来,“咋了咋了?”

  “爸,妈,听我说。”虞蕉酿眼睛盯住面前窄窄的座位靠椅,用尽全力保持平静。

  “我的存款都在股市里,一会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们,回头你们去问问大表哥,让他教你们怎么把钱取出来。不过我觉得放里面也行,我买的那几只股票每年赚可多了。”

  “说啥玩意呢。”虞母听得一头雾水。

  “我在咱家前面小区买的那套房,其实户主写的是你们俩的名字,但是瑞瑞姐不让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肯定会向我小姑炫耀,到时候被嫌弃没用的还是瑞瑞姐。”

  “干嘛呢这是?”虞父咔嚓咬下一口苹果,“这交代后事的语气。”

  “呸!臭嘴。”虞母给了虞父一巴掌,“到底怎么了宝?”

  “妈……”虞蕉酿的声音带了哭腔,赶紧吸了吸鼻子。

  “妈,爸,我见不到你们了……”她终于没有崩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电话那边,虞父虞母一下就慌神了:“你不是在车上吗,出什么事了,要不我替你报个警?”

  “是在车上,”虞蕉酿擦了擦眼泪,“车在天上。”

  “车在天上?!”虞父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

  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听到这一嗓子一下子激灵起来,“G1HD1混沌号?”

  “是……”虞蕉酿听见了,“我就在这个车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就是回不去了……”

  虞母眼前一阵阵发黑,手扶着床沿才能勉强坐住。

  虞父手里的苹果滚到了地上,他盯着手机,脸色发白。

  “别慌,你们不要慌。”虞蕉酿擦掉眼泪,“好歹还有时间,能跟你们说说话。”

  “妈,爸,你们两个要好好的,”虞蕉酿哭着说,“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总是想着省钱,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妈,你想买的衣服就买嘛,犹豫了大半年了吧,哎呀算了我等会就下单。”

  “爸呀,不要老是抽烟知道吗?知道你老烟瘾,最后再啰嗦你一次了,偶尔抽一根得了,最好还是戒掉吧。”

  “宝宝,宝宝。”虞母哭着打断她,“妈不要衣服,我想你回来……”

  虞蕉酿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爸,妈,你俩答应我以后不会再吵架,会好好的活着。”

  “宝……”虞父也泪流满面。

  “快点答应我呀。”虞蕉酿哑着嗓子催促道。

  “你回来,你回来监督我们两个……”虞母说。

  虞蕉酿转头,她已经看到车窗外的直升机了。

  它们盘旋在‘混沌’号上空,将列车密密麻麻地包围住。

  那里面放着足够炸毁列车的炸.药。

  回不去了。

  “对不起,爸妈,早知道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们的。”

  这一生有好多遗憾啊,虞蕉酿想。

  没能陪爸妈走到最后,没能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没能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痕迹。

  就要这样离开了,真的好不甘心。

  “宝宝,爸妈爱你。”电话那端,爸妈的声音朦胧带着鼻音。

  “我也好爱你们。”

  唯一庆幸的是,她收获了这世间最纯净最浓烈的亲情。

  家人给她的爱毫无保留,让她享受到了这世间最无私的美好。

  如此,也算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所有直升机的舱门打开,500吨炸.药蓄势待发。

  列车到达第七座城市,滚雪球般扩大的伤亡数字让列车外的人无法再继续等待。

  “咣当。”虞蕉酿忽然听到手机里掉落的声音,随即信号忙音,电话被掐断了。

  也好,她真的不擅长这样的告别。

  再多一秒就会崩溃了。

  虞蕉酿把该交代的事情写在备忘录里发给虞母。

  退出聊天框时看到了师兄,想了想,虞蕉酿给他打了一段话。

  【要是平时我根本不会再搭理你,但今天不想做个受气鬼,所以要狠狠骂一骂你:呆头鹅,嘎嘎大叫前麻烦擦亮眼睛,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瞎叫嚷。基地培养我付出很多,但我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基地分毫,该回报的我早就回报了,我有决定我自己人生的权利。】

  【呆头鹅,人畜有别,是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你情绪变得还挺快。”身边忽然有人默默说。

  虞蕉酿吓了一跳,扭头去看。

  是那个少年。

  他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变化,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悲伤和难过。

  在满车厢的凄凄恻恻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吃糖吗?”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玉米糖递过来。

  虞蕉酿撕开包装放进嘴里,甜甜的。

  妈妈最喜欢吃的就是玉米糖了。

  呼,虞蕉酿长长吐出一口气。

  爸妈现在肯定都很难过吧,如果人死后真的还有魂魄,她会第一时间赶去再看他们一眼的。

  “谢谢。”虞蕉酿说,她揣度着少年的神色,“你......没有和你家人说吗?”

  “没有家人。”少年道。

  虞蕉酿看向他。

  少年耸了下肩膀:“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挂念我,而我也不挂念谁。”

  虞蕉酿没有问原因,少年大概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吧,可他们没有畅谈人生的时间了。

  “糖很甜。”虞蕉酿说。

  少年扯开一个无所谓的笑:“我叫岳澄天,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吗?”

  “从来没有被人记得过,现在想想,也会觉得有些失败。”他小声解释道。

  “岳澄天,”虞蕉酿对他笑了下,“我记住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下,他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嚼了一嘴甜甜的落寞。

  虞蕉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的眼圈忽然红了,他侧过头,脸转向了另一边。

  虞蕉酿理解不了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他忽然融进了这一车厢的难过里,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权当是给黄泉路上同行人最后的安慰。

  视线无意间瞥向前方,虞蕉酿心脏猛地一缩。

  纪濯昆正靠着车厢中间的墙壁,眼睛望着她的方向。

  少了初见时的盛气凌人,多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莫测。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虞蕉酿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心动了。

  他盛满天地间狂傲之气的眉眼、似乎能劈天碎地的强大气场、众人皆坐独他站立的卓尔不群……

  这个人好像是上天专门为她打造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方肌肤都正中她下怀。

  好想亲他。虞蕉酿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好想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标记,让这个人毫无保留地属于自己。

  如果不是在死亡之前遇见他就好了。

  这所剩无几的人生又添一桩憾事,真叫人感叹命运弄人。

  虞蕉酿艰难地移开视线,她看到直升机上的飞行员已经在打手势了。

  5。

  列车开始加速,但螺旋桨巨大的旋转声始终停留在列车上方。

  4。

  无论列车飞往哪个方向,都逃不开直升机的包围圈。

  3。

  虞蕉酿控制不住自己,还是看向了纪濯昆。

  这次她终于能确定了,纪濯昆看的就是自己。

  只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也一见钟情了。

  2。

  纪濯昆似乎下定了决心,朝她走过来。

  虞蕉酿猛地起身。

  整个车厢只有两个站立的人,隔着浓厚到窒息的悲伤,隔着还有一秒的生命。

  1。

  纪濯昆张嘴说了什么,但虞蕉酿听不到了。

  爆炸声轰然响起,震动天地。

  列车被冲击得向下坠去,虞蕉酿摔倒在座位上。

  有人朝她猛地扑过来,结实的臂膀圈住了她。

  她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间,温热的,让人几乎要落泪的暖。

  他是不是傻,难道人的身体抵挡得住这样的爆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