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无心综艺的两人暴露得太快,苏雪茶也从电视机传来的尖叫明白了这也许不是什么对抗类节目。

  这叫什么,不打自招。

  明明自己也是被抓住的一员,楚无咎看着却放松多了,闷闷地笑了一声,半点没有要辩解的意思,把果盘递到苏雪茶面前,“吃点水果。”

  苏雪茶埋头狂吃。梨子香甜的汁水在口腔内爆开,口感很脆。她晚上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回来也只是在隔壁换了身衣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果盘里的水果越来越少,苏雪茶差不多吃了个半饱,提出告辞。楚无咎送她出门,关望津不情不愿地贴在他身后,门关上,楚无咎用胳膊肘推了他两下。

  “天热,别靠这么近。”

  “客厅里开了中央空调。”关望津半步没退,憋了好些时候,终于可以开始细数楚无咎的“罪责”,“把我买的雪糕给别的女孩子吃。”

  他倚在玄关处,拦住了楚无咎的退路,微微低下头,瞳仁漆黑,犹如点墨,仿佛能穿越那层始终看不破的迷雾似的。

  说是控诉好像也不对。更像撒娇。

  楚无咎语调冷静,一如既往,表情却不太绷得住了,“你伤还没好。”

  “把我支开和别人说悄悄话。”

  “……没有这回事。”楚无咎反驳的声音渐弱,底气不足了。

  他不至于被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男生牵着鼻子走,不等关望津再继续下去,率先转移话题,严肃道:“我今天在酒店遇到了黑雾。”

  开玩笑的心思霎那间收歇。

  黑雾?

  不久前遭遇黑雾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关望津回忆起被黑雾包裹的一瞬,分明是极冷的,好像连骨头带神经都被极寒的温度冻到坏死。可意识却还没有消弭,徘徊在半空中,往前往后都是极致的冷和黑暗。

  在这样的空间里,但凡待上一刻钟,任何人都会变成疯子。

  他们两人做了那么多和黑雾有关的尝试,然而遍寻不得。楚无咎不过是只身去参加了一场聚会,却无端被这样的恐怖包裹。

  关望津的心脏无形之中被某种情绪抓紧。就是因为他也切身体会过黑雾的恐怖,所以才更加能够明白楚无咎当时的处境时多么的不容易。

  “表情收一收,苦着脸干什么。”虽然是楚无咎没有错过关望津严重的情绪,然而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当时的感受,着重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刻意略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和宁承的谈话。

  “我从安全通道下楼,在一层平台遇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你也认识,是来参加订婚宴的小雪。还有她的妹妹和妹夫。”楚无咎也摸不清究竟是什么引发了黑雾,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当时的经过,“小雪他们好像在商议什么事情,我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了他们。”

  这时候懂事点的人当然会找个理由快点走,楚无咎也是一样。

  “没说几句话,我就打算走了。就在这时候,小雪的妹妹突然喊冷,好像身体很不舒服。”

  他们第一次遇到黑雾时也有一个这样地时段,先是感觉温度降低,而后被其吞噬,时间倒退。

  不过当时俩人隔的很近,几乎同时感到温度的降低,不像这一次,明显有一个先后顺序。

  “我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黑雾的前兆,把外套给了小雪,然后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接下来的事情关望津也熟了,“手机没信号?”

  “是的。每当这种时候电子产品就会变成废品,真是拿他没办法。”楚无咎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小雪的妹夫试图打开安全通道的门,但失败了。楼梯间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温度以非常快的速度降低,我一抬头就看到黑雾从楼梯上爬下来……”

  他顿了顿,忽然开了个玩笑:“它好像不会走路,只能用爬的。”

  当然,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至少关望津完全没有get到笑点,面容沉肃,沉浸在思考当中。

  楚无咎隐瞒的部分实在太多,他想了想还是选择性地透露了最关键的部分。

  “还有一点。”

  关望津静静地看着他,“你说。”

  “小雪的妹夫和我有点渊源。”不过短短几天,楚无咎已经摸清楚了关望津爱吃醋的个性,有些话需要适当美化一下。

  楚无咎略显复杂的语气让关望津心跳停了一拍。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色凝重,“他是你前男友?”

  “当然不是。”楚无咎被这大开的脑洞惊了一下,赶忙否认了,“我之前帮过他的忙。”

  他没有在霍璋身上停留太久,继续说下去:“黑雾将我吞噬后,时间倒退到十几分钟之前,我还坐在包厢里的时候。这一次我给你发了消息……”

  关望津心道,原来这才是“我想见你”那条消息的由来。互联网上那些不靠谱的回答果然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喜欢,更不存在什么告白……

  全是他在自作多情。

  “……然后我就和小雪一起回来了。”

  楚无咎一口气说完,关望津把铃兰小茶杯递给他。一口水喝下去,喉咙的干渴顿时缓解了不少,他奇怪地发现了关望津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低沉。

  说是二十多岁,总不至于是谎报年龄吧。

  关望津看起来,真的很像青春期情绪起伏略大的小男生。

  然而他很快就像不记仇的小狗一样,活力满满地开始分析事情的经过,让楚无咎在脑海中排练了三遍的安慰永远落回了肚子里。

  “首先,这次的黑雾事件中第一个受到影响的人是苏雪茶的妹妹。”关望津没办法跟着楚无咎腻歪地称呼那个脾气很坏的女孩为“小雪”。

  “对,浅浅受雾气的影响最大,包括心理和生理方面。黑屋到来之前她就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精神状态也很糟糕,只能靠小雪扶着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回来的路上,楚无咎也有独自思考过黑雾的事情,自然不会错过最明显的这一点。他旁敲侧击地向苏雪茶了解过苏浅浅和今天的订婚宴,不过并没有归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楚无咎只好大略地讲了讲自己知道的事情,包括非常塑料的婚姻关系,以及常人无法理解的家庭关系。

  关望津听完之后只觉得处处都很平淡,他失忆之前这类事情好像没少听说过。然而一些边边角角的信息,又悄无声息地传递着一丝诡异。

  他扶了扶额头,零碎的记忆仿佛要冲破一层壁垒,但又始终寻找不到出路,只好徒劳地撞击着屏障。

  楚无咎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如仙音:“小关,你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清越的声线如同夏日里的一席凉风。

  关望津头痛欲裂,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大口地喘息着。

  迷迷糊糊之中他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中央的吊灯,炽烈的白光照得他眼睛发痛……

  他不合时宜地想,楚无咎家的灯,有这么亮吗?

  楚无咎嘴巴翕张着,好像在说什么,关望津看不清。他努力去分辨,恍惚间发现楚无咎的眉眼生得太漂亮,双眼皮褶皱很深,睫毛轻轻垂下来,像一个小小的蝴蝶翅膀。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无咎的脸。

  原来他长这样,关望津彻底昏过去之前想,原来楚无咎长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

  ***

  显然,关望津又晕了。

  楚无咎打电话给黄金,对面秒接,好像特地在这等着他似的。黄金医生问起话来很娴熟,几乎要形成一套固定的模式:“患者哪里有病?怎么病的?”

  楚无咎含糊道:“大概是脑子吧。”

  “脑子?”黄金的咆哮震耳欲聋,“楚无咎你是不是疯了啊?脑子出了问题你不赶忙把人送医院跑来问我怎么办,要是把人治死了咱俩都玩完!”

  听着友人的骂声,楚无咎不以为忤,少顷居然点点头,一脸赞同地道:“你说的有道理。”

  黄金猛然熄了火,傻眼:“啊?”

  黄金的话犹如一把利剑,蓦地戳破了盘旋在他面前的迷雾。楚无咎不声不响,黄金过了那阵子气,开始絮絮叨叨。

  “我还是那句老话,小楚呀,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不要再圣母心泛滥捡一堆不相干的人回家啦,你自己也不容易,不是吗?”

  黄金和邓子皓一样,都是好脾气的大善人。

  关望津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

  茶几上搁了一个造型可爱的小夜灯,是楚无咎看关望津喜欢,从超市里买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和之前那些狼心狗肺的坏家伙都不一样,一个便宜的小夜灯都开心了好多天。

  可是真的有哪里不一样吗?

  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人吧。

  苍白的手指按下小夜灯的开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电话那头没声了。仿佛是意识到楚无咎已经很久没说话了,片刻之后黄金再开口,听不出太明显的情绪,似乎还有些小心翼翼。

  “是我话的说重了点,你别放在心上。小楚,你还好吗?”

  楚无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出来却是慢吞吞的:“好像不太好。黄金,我可能被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