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风眼深处[娱乐圈]>第 23 章

  房间陷入短暂的死寂。

  一直到张深半边身子发僵了,旁边才悠悠传来句话。

  “深哥,耐心看完这部电影好吗?”黎醒双腿交叠,右手搭在膝盖上,沉默了两秒才说,“你答应过我的,要看着我将真实的自己展露,不会移开目光,无论多久。”

  结果还是兜了个弯子,张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想要的想知道的,起了念头就必须搞清楚,任谁也不能叫他打消了。

  可这次,张深被一句话磨尽了所有不耐,没法儿再咄咄逼人的逼问。只因这是属于黎醒的曾经,最真实的本来。

  张深答应过的话,不会食言,他会等下去,电影落幕的那天,一定是所有疑虑被解开的那天。

  他没理再争,擅自转移话题:“后天要从早上拍到晚上,拍几场?”

  “三场。”黎醒比了个手势,“最后一场难度比较大。”

  张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静待讲述。

  黎醒没忍住笑,偷掩了下嘴唇,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也不尴尬,快速敛下表情,清了清嗓子讲起了剧情。

  就跟听故事一样,由黎醒讲的一个故事,或许不美好,但灌进耳朵里,便格外令人沉醉,就像酒精作祟,开始上头。

  低哑嗓音在午夜尤其性感,像摇滚音乐里的吟唱暗叹,蛊惑人心,牵扯灵魂。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黎醒演过电影画面,颓靡堕落,桀骜恣意,潇洒浪荡全都是他,滚动停止,画面定格在了最意|乱|情|迷的那幕。

  张深忽然有些后悔来时喝了瓶酒,酒精太会钻空子,扰人心绪。

  声音中断,黎醒略带疑惑地问:“深哥?”

  张深霎时回神,抬头瞧见那张占据了大脑的面容,眼前人神色淡然与脑海里的模样相差甚远。同样一个人,神态气质可以差这么多,真令人想继续探究还有多少种没看见过的。

  耳边再次传来呼唤,张深才惊觉又走神了,有些尴尬:“嗯?你说。”

  黎醒从茶几下掏了瓶水,仰头喝了半瓶,不吭声了。

  张深有错在先,挺心虚地揪了一张纸玩儿,也不吭声。

  僵持半天,黎醒终于开了尊口:“看来我说的剧情,不足以打动深哥。”

  刚才讲了什么,张深压根没听多少,光顾着和大脑做争斗了。他没法解释刚才行为,只好硬着头皮胡诌:“还行,欠点火候,重新再讲一遍。”

  “这次讲完火候能够吗?”黎醒拧上瓶盖,明知故问。

  只要不走神就能够,张深淡定地挑起下巴:“要看这次能不能调整好。”

  黎醒抱着胳膊说好,又从头将明天要拍的剧情大致讲述了遍。张深先前只是听着,偶尔开口沟通一下,可到了后半段,他实在没法维持淡定了,屏住呼吸,表情跟着剧情不断变化,从惊愕到沉重。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在空气中消失,张深重重吐了口气,曾经的疑惑霎时解开。他转了个身,黎醒靠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神色沉重,既痛苦又挣扎。

  张深有些艰难的开口:“所以福利院也好,小夏也好,都是因为这个?”

  黎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张深狠掐了下虎口。

  怪不得黎醒曾说过为求心安,补过错,原来一切的起始都在这里,所以小夏离世,他才会将所有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自责,愧疚,懊恼。

  这幅场景刺激了心脏,张深忽然很想抬手帮黎醒抚平紧皱的眉头,他按下莫名地冲动,沉默地杵在一旁,他想,或许这个时候,黎醒更想一个人,他也想自己待一待。

  他决定不再打扰,细节与台词明日在沟通便好,敛起东西准备悄然离场,没承想刚走两步,就被拉住了。

  黎醒弹坐起来,语气有些急:“去哪儿?”

  颇为强硬的口气,张深听着刺耳,耷拉下嘴角:“回去。”

  黎醒很快意识到了唐突,缓和下神情,轻声挽留:“不再继续待会儿了吗?”

  本是为了不打扰才走的,可被刚才那么一闹,张深不想如实交代了,冷硬道:“大概剧情我已经知道了,写完我会来跟你沟通细节的。”

  黎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头玩着手指,仍然执着:“今夜一起讨论,不行吗?”

  低声恳求的语气,让张深动摇一瞬,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今晚无论如何,都是待不下去的,他也尝到了害怕,怕暴露本性。

  张深丢了句不行,毅然决然地离开,两扇门一条过道,将两人彻底隔绝开。他进了房间没开灯,蹭到床边席地而坐,凭着记忆摸了根烟点上,手抚上刚才写下的那页字,吐了个烟圈。

  好天气果然是短暂的,譬如明日暴雪恶劣难行,雪后天晴,却仍然会有一场风暴。

  隔日清晨十点多钟,天色仍旧灰蒙蒙的,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将整个城市都染成白色。

  张深早上是被黎醒吵醒的,说是要讨论剧本,怎么也等不了,他没法子,只能顶着困意将人请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昏暗暗的,张深应景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浮出生理泪。他按着生疼的太阳穴,走到床边抓着窗帘往两侧一扬,白日自然光线照进房间,敞亮了许多。

  “深哥,昨天几点睡的?”黎醒今晨格外话痨,从门口到进房,说的话已经足够人耳朵起茧子了。

  张深懒得答,怏怏开电脑,打文档,没睡醒所以脑子很乱。他双手摆在键盘上,对着屏幕出神,平均一两分钟才按两下键盘。

  黎醒坐在床边,略感好奇:“深哥工作是这种状态吗?”

  张深本就强压着起床气,结果码个字还得被监工,心里火蹭蹭上涨,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调整好状态,一秒入神,下指如飞。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和黎醒时不时地絮叨,比鸟还烦人。张深压着火敲完了前两场戏后,忍无可忍地轰走了黎醒,把门紧紧锁上。

  门外传来黎醒茫然的询问:“深哥,怎么了?为什么把我赶出来,剧本还没写呢……”

  张深烦不胜烦,敛下眉头以拳抵着门,冷声下令:“别来烦我。”

  外面立马没了声音,赶走人后,张深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傍晚才醒,刚醒盹儿就又被敲了门。

  张深都能猜着谁,毕竟这扇门除了黎醒会敲,不会有第二个人了。现在睡醒了,气也消了。他光脚下地打开房门,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问:“又什么事儿?”

  “老师,我来给您送晚饭!”孙阮佳扬起手中的盒饭。

  猜错了来人,张深淡淡回了个嗯,接过饭说:“辛苦了,你们都吃了吗?”

  孙阮佳乖乖点头:“吃了呀,醒哥说你没吃,让我把这份饭送过来。”

  张深听着这话手一顿,漫不经心地问:“他干嘛去了?”

  孙阮佳答:“回去睡觉了。”

  真行,住对门的不送饭,还特意让别人来跑一趟。

  张深面色冷酷,回复:“知道了,你回去吧。”

  送走了孙阮佳,张深缩回房间,坐到桌边儿吃饭,打开盒饭的一瞬间他愣了下,里面全是素菜,连个肉末都没有。

  他捏着筷子,不由侧眸,深深地看了眼门的方向,好似能透过门,直接瞧到了另一个房间的景象。

  晚饭过后,张深短暂了休息会儿,抱起电脑开始完成最后一场戏的内容,这段戏不算长,却足足写了三个小时,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捏着手心的虚汗,感到浑身脱力,直直仰去,陷进了床上。

  休息时间眨眼既过,风雪已停,街道积雪被清理过,不影响行走和拍摄。今天拍摄时间早,起的时候才蒙蒙亮,张深直到出房间门都还是迷迷瞪瞪的,困得眼皮子都耷拉着。

  这个点过道里没有人,张深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回头和后脚出来的黎醒碰了个面。正琢磨怎么开口打个招呼,眼神刚落过去,黎醒就低垂眼睑,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一言不发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走廊头走去。

  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黎醒第一次这么不礼貌,看见了连招呼都不打。张深盯着远走的背影,眯着眼轻磨着后槽牙,单手拉上外套拉链,快而利索。

  早上六点,剧组全员到位,为两个小时后的头一场戏做准备。上午的戏拍得很顺,甚至提前完成,截至晚上五点前面两场戏全部合格过关,就剩晚上一场重头戏了。

  这场戏是全片第十九幕,讲述了临近元旦,小五为陈双准备了一份礼物,并邀请他元旦当天傍晚吊桥相会。小五将一切安排妥当,出发之前却被前来讨债的人堵在家中威逼恐吓,小五为履行约定,翻墙出逃却被抓回来殴打,母子俩惨遭痛殴,朱英再也忍受不了,拿了一部分钱应付下来。

  小五脱困时已入夜,怕陈双久等,他一路狂奔至吊桥,却看到了被警车与救护车围绕的事故现场。

  一切妥当,道具组准备。

  场记板拍下那刻,安静的夜里发出清脆声响,牵走了所有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