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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明坐在漆黑的楼道上，手上是几张满分和接近满分的卷子，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有大人的，有孩子的。
“宝贝，老师今天夸你了呐，真棒！回去让你母亲给你买你一直念叨的画板！”
“妈妈，我说的是数位板，不是画板，不一样的！”
“没关系！数位板就数位板！”
“怎么是我买？掌管咱们家财政大权的不是你吗？”
……
“臭小子！老师说你一天到晚不学习就躲在后排看小说！回去把你那些闲书全卖了，让你看！”
“卖就卖！了不起啊？！烦死了……”
“嘿……翅膀硬了是吧！还会犟嘴了！看你回去你妈怎么抽你！”
……
“儿啊，别哭了，爸爸又不怪你，你看，当初刚进学校的时候你数学才考三十，现在能考六十八了！老师都跟我说你进步很大，让你继续保持呢！”
“呜……可是爸爸……我、我是不是很笨啊……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就是……”男孩委屈地哇得一声哭出来，“我们班的第一名、他从来不刷题，但数学随随便便一考就能考满分……”
“你跟别人比做什么？你应该跟昨天的自己比，想想自己有没有比昨天更努力一点、更进步一点，有了就好了啊！你是爸爸的儿子，在爸爸眼里就是最聪明、最优秀的！别哭，回去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啊。”
……
叶景明就坐在顶楼无人经过的阶梯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他把手里的试卷揉成一团，奋力朝外扔了出去。
纸团落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叶景明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可没过多久，他听见楼道里响起了一串轻悄的脚步声，接着这一层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似乎比他高一些、但体型略显清瘦的身影，手里拿着那几张皱巴巴的卷子。
那人像是怕打扰到叶景明一般，试探着问：“请问……你是叶景明吗？”
叶景明下意识地往黑暗里缩了缩，对方轻声道：“你别害怕，我是这个学校的，刚刚路过看到有卷子从上面掉下来，就过来看看……我还给你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就像春日温暖的溪水，叶景明不由得放松了警惕，但提到卷子时眼里的光就变得更加黯淡：“谢谢，不用了，扔垃圾桶里吧。”
“为什么要扔？你考得那么好，”杨如钰说得礼貌又小心，“我可以上去吗？我叫杨如钰，是你哥哥的朋友。”
叶景明一听这人是叶景光认识的人，生怕他会把这事告诉他哥，心里一紧，杨如钰却在这时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只是觉得你考那么好却要把卷子扔了太可惜了。”
“……考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来不了，”叶景明赌气地说道。
他知道他爸是出于很多原因来不了，他应该体谅，可是当他看见班里的同学的家人都来了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失落，一次又一次，失落就累积成了怨愤。
“是因为很忙吗？”那时的杨如钰还不知道叶家兄弟的父亲就是叶凌川，他小心地往上走了几阶，在离叶景明三个阶梯的位置坐下，回身温声安慰道，“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其实……以前我们班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爸爸也没有来过，我听景光说是因为他太忙了，但他很关心你们的。”
“这样，我觉得你可以把卷子带回去给你爸爸看，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杨如钰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暖意，他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递给叶景明，“不介意的话就吃点甜的吧，甜食可以让心情好一些。”
叶景明犹豫了片刻，从杨如钰的手里接过糖，指尖不小心擦过柔软的手心，撕开包装将糖果放进嘴里，上面仿佛还沾有对方手里的余温。
甜滋滋的奶味在嘴中漫延开，叶景明感觉心也开始软热起来：“……谢谢。”
杨如钰又和叶景明聊了一会，见他似乎好多了，又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有个……”
他话还没说完，楼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焦急地不断呼喊杨如钰的声音：“小钰？小钰？你在哪？快出来！别吓爸爸妈妈！”
“糟了……忘了他们来接我！”杨如钰连忙起身背好包，把卷子还给叶景明，“今天的事我会保密的，再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说完对叶景明招招手就急急忙忙往下跑了，一边跑一边回应父母：“爸、妈！我在这！马上下来！”
叶景明忍不住跟着往下走了一层，目送着杨如钰跑到父母身边。
终于找到杨如钰的杨父杨母如临大赦似的松了口气，杨母急道：“你这孩子！你要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怎么跑到这来了！”
杨父也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我们在校门口等了多久！还去你们教室找你！”
“爸妈对不起……我刚刚看见有萤火虫飞进去了，就想去看看……”杨如钰软着语气道歉，“你们别生气……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萤火虫？”杨父半信半疑道，“那抓着了吗？”
杨如钰摇头：“没抓，只是看了一会。”
这一两句很快就让杨父杨母的气消了，他们也没再怀疑，搂着儿子往校门外走了。
叶景明远远地看着杨如钰的背影，感觉胸口的心跳得似乎比平时要用力，又突然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眼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做，可是一时半会都没想起来是什么。
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回头又看向那黑漆漆的楼道。
……
叶景明缓缓睁开眼，视野模糊几秒，他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侧转头，看见了还在安睡的杨如熠。
他怎么梦到了这些……
茫然和烦躁压在了心头，叶景明抬手捂住了眼睛。
事情已经过去了快十一年，他原本以为自己该忘得差不多了，梦里却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不该这样的，他早该忘了的……
与杨如钰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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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明天放的，但想明天开始火葬场预热（bushi）所以先把这章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