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雪从不指望白川尧能给他补课，白川尧却硬拉着他讲题，换了五六种方法，最多只有一种听的一知半解。
白川尧被他蠢得想骂人，又忍住。
宋隐雪气性更大，一旦白川尧显露出丁点不耐烦的模样，就丢笔走人。
“看吧，现在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图什么了吧？”宋隐雪这样说。
“可以图。”白川尧隔了一会回。
“我图你话少脾气暴，皮糙很耐躁。”宋隐雪又满嘴跑火车。
下场就是被捏成河豚脸，或者被摸得浑身发热。
白川尧去超市买好了牙刷、毛巾、拖鞋、睡衣、枕头，还有一些零食糖果。他从来没做过这些，在家的时候有阿姨照顾，搬出来后什么琐事都要亲力亲为，细致了不少。
宋隐雪周六拍完收工后已经很晚了，他不想回学校，给白川尧发信息。
【睡了没？】
【没】【要过来？】
宋隐雪对他的速度很认可，矜持的回复【嗯呐】
【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
这么冷的天骑车要冻僵，他英明的选择等公交，夜班还有最后23：40分的一趟。
就在他站在公交站牌揣着手，原地小幅蹦，增加热量，跳几下转身的时候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宋隐雪下意识道歉，抬头注视对方，是个中年人。
奇怪，那么宽的位置，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撞到。
男人带着厚厚的棉帽，看不清长相，露出黑黄的牙，转身往站牌背面走去。
大概是个流浪汉吧，这么冷无家可归也挺可怜。
宋隐雪思付着，中年人突然从公交站牌的阴暗处对他招手，只有那几颗四环素牙在反光。
“小弟弟，来，来。”
宋隐雪以为他想问路，走近几步，突然看到让他血液倒流的一幕。
中年男人解开裤子拉链，掏出自己的家伙，摇晃着问：“看这是什么？大不大，来耍耍。”
宋隐雪立即像被钉住一样，脸由红转白，两人相距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对方扑上来他连一个称手的工具都没有！
宋隐雪连忙退后，拔腿就跑，连惊呼和咒骂都忘记，途中摔倒两次。
一想起那副忠厚的笑容和猥琐的举动，他就反胃，干呕了几次，喝了风进胃，刀片一样滚在喉道，止不住的抽疼。
零下几度，他不停打滑。
这么冷的天，怎么没把那玩意给冻掉！
宋隐雪拼了命奔跑，羽绒划破后飘着絮。
跑了十多分钟，他才冷静下来，被手机给震回神，哆哆嗦嗦抓起来。
“在哪儿？怎么还没到？我在楼下等你。”白川尧的声音给他打了强心针。
“白川尧。”宋隐雪吓哭了。
明明刚刚连玉石俱焚的方式都想好了，要是中年人敢追上来，他就跟他拼了。可一听到白川尧的声音就忍不住，无法自控的发抖。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白川尧紧张起来，“把定位发给我，电话不要挂断，走大马路有监控的地方。”
宋隐雪跑得筋疲力尽，在一盏巨大的路灯下，看车来车往，蹲在地上抱着膝盖。
白川尧十分钟内赶到，摩托车上积了一层冰霜，见到宋隐雪安然无恙，心口大石才落回原处。
他把车上备好的小毛毯拿下来，慢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披在宋隐雪毛漏扁了的羽绒服外。
他什么也没问，等对方先恢复意识，宋隐雪缓缓起身，脚软得站不稳。
“回去再说？”白川尧耐心询问，“还是去报案。”
宋隐雪沉默不言，白川尧眉间阴沉。
“不去派出所，回去。”宋隐雪根本没办法对人讲，他被露阴癖猥亵。
“好。”白川尧把他抱上摩托。
把头埋在白川尧的背上，宋隐雪知觉才回笼。
一会儿怎么说啊？
冷风往白川尧身体里钻，宋隐雪怕黑又不经吓，今天应该坚持一点来接他。看到宋隐雪六神无主的样子，白川尧就怒火中烧，想立刻按住他的脑袋问清楚原因，非常想施暴。
回到出租屋后，宋隐雪换好拖鞋，被白川尧强行灌了一杯热牛奶。
“还不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我、我想睡了。”宋隐雪蜷缩在床沿。
“不害怕，刚刚怎么回事？”白川尧一定要知道。
宋隐雪顿时脆弱起来，鼻子不争气，酸得堵住了。
白川尧见他又可怜又滑稽的模样，用嘴呼吸，鼻涕又流出来，只好将他抱在怀里，像照顾小孩一样，给他擤鼻涕，又揉胃。
宋隐雪被揉舒服了，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纠结再三说，“我遇到了变态。”
“嗯。”白川尧的回应是鼓励他继续说，宋隐雪却陈述完毕，不打算深究。
“然后呢？”白川尧诱导。
“我不想回想，太恶心了。”宋隐雪闭上眼睛。
白川尧又花了半小时才问出了前因后果。
那种天气，那种情形，遇到那种人，还好不是抢劫、杀人犯。
白川尧先稳住了气息，即便调出监控画面，找到人教训一顿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以后不能让宋隐雪走夜路！
宋隐雪被白川尧哄睡着，梦里不安稳，醒来两次。幸好明天不用上课，他可以一整天陪着宋隐雪。
*
天光刚亮，宋隐雪就点开手机视频，看动物纪录片，因为怕影响对方睡觉，只开了很弱的光，关掉了声音，对着墙壁看。
他一晚上没睡着，装睡太难受，好不容易熬到白川尧睡着，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白川尧睡眠很浅，怀里空了就挪过去贴着他。宋隐雪被逼到墙角，眼睛虽然看着手机，心里却还是膈应，静悄悄挣脱出来，去寻找有没有防身的水果刀。
他回床铺爬过白川尧侧睡的身躯，却被骤然睁开的双眼钉在上方。
“我吵醒你啦？”
“没。你干嘛？”
“上厕所。”
白川尧瞅着他不说话，宋隐雪心虚，刚刚没有冲水声，他只好又编，“你把我挤到贴墙，凉，我找衣服穿。”
白川尧将他压下来，替他盖好被子，“衣服不在工具箱里。”
宋隐雪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不说话。
“知道防卫过当的后果吗？”白川尧一句话就打消了他带刀的企图，“你又怎么知道武器不是为别人准备的？”
“可是，我要是再遇到怎么办？”宋隐雪问。
“你以后都跟我一起。”白川尧沉稳说，“遇不到。”
“要是我落单了呢？”宋隐雪又问。
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我会在坏事发生前找到你。”白川尧肯定的说。
“我们来看视频嘛，我一个人看没劲。”宋隐雪转移话题。
两个人都不打算再睡。白川尧本来每天都要晨练，今天没办法出门，就在地板上练平板支撑。宋隐雪恢复了一些，话多起来，坐在他后背上看手机。
动物的世界总能让他平静下来，他爱看的不是狮子老虎追逐猎物，物竞天择强者生存那套。他喜欢看犀牛在泥塘里晒太阳，大象在草原上闲逛，飞鹰看落日余晖，蜂鸟饮露水尘埃。
“白川尧，你为什么不用我给你买的浴巾？”宋隐雪喜欢叫他的大名，颐指气使的样子，很能唬人。
白川尧一起一伏，喘着粗气，托起坐他背上负重施压的小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宋隐雪下来，把脑袋钻入他脑袋下方，“我里面这件T恤是你的。就是校运会你丢在我宿舍那件。”
白川尧同款式的T恤很多，早就忘了，但宋隐雪这么说，他挺意外。
“你也是变态？”白川尧笑问。
“我跟那种人才不一样！”宋隐雪声音高八度。
“嗯。”白川尧哄他。
宋隐雪表情格外认真，继续举例论证：“研究表明，10只公羊就有一只喜欢同性，而且永远只和同性伴侣一起生活。每12只公狮中，就有一只，即便是在异性充足的情况下，也会选择好兄弟作为伴侣。还有，长颈鹿的同性恋多于异性恋，94%性行为都发生在雄性间。”
“别说性别不一致，物种不一致都能相爱。你知道一只樽鼻海豚和驯养员的故事吗？几十年前，美国太空总署做过一项实验，让女驯练员和成年海豚相处10周。她们每天在与世隔绝的岛屿相见，一起游玩，很亲密。女训练员给男友打电话，海豚表现出了嫉妒行为，还想跟她发生关系，实验不得已终止。她离开后，海豚患上抑郁症，以闭气潜水的方式自杀。”
“嗯。”白川尧继续做俯卧撑。
“所以我不是变态，这是动物的自然行为，而且经过了你的同意。”宋隐雪忙着跟那种人区分开来。
白川尧停下，汗滴下地：“没人说你是。”
两人窝在床上，看完了《碧海蓝天》，一前一后睡过去。白川尧醒来，夕阳橘黄，他伸出手去触碰宋隐雪脸上的茸毛。
他想知道宋隐雪有一天脸颊婴儿肥消失，萌态不复，逐渐老去，他是否还会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举动而心动。
答案是什么呢？
他想不到，太遥远了。年轻的时候三年五年可以当一辈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