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一个多星期没见到白川尧，骤然被召唤，马不停蹄赶过去恒阳路。
他卷着一身冷气进到酒吧，一眼便看到白川尧在吧台坐着独酌。怎么说呢，虽然两个人是好朋友，又是同龄人，但他总觉得白川尧身上有一种很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虽然天才都不太走寻常路，但他似乎很少开心，看起来跟谁都好，却没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始终隔着一层。
高瞻远远招手喊：“老白！”
高瞻坐下点了一杯德国黑啤，哈气说：“今年冬天非冻死人不可。你最近去哪儿了啊？尚子栎说你躲谁啊？”
“车队有些麻烦的人，已经解决了。”白川尧押了一口酒说。
“这样啊，我之前就说不要跟那帮人有交集，没事了就好。”高瞻又跟白川尧聊了几句，专心看歌手唱歌。
“学校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白川尧过了一会儿问。
“什么事？”高瞻吸引力全被隔壁大长腿吸引去了，“哦对了，他们讨论去哪儿过圣诞。女孩喜欢的节，什么过头，但尚子栎好像要参加什么音乐节，他们乐队受邀去给一摇滚乐队热场，到时候一起去看啊。”
白川尧答应，又问，“还有么？”
“额，王老师生孩子，化学课换成了隔壁中分头上。射击俱乐部最近装修也没法去。你知道那只网红流浪猫吧？最近有伴儿啦，是只大橘，老夫少妻，它们不会幸福的。”高瞻说。
白川尧听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只好开门见山问：“宋隐雪呢？”
高瞻恍然大悟，“哦哦，他啊，邪门了，你没来这些天，小宋不知道发什么疯，见人就咬。”
“咬哪儿了？”白川尧好笑。
“我打个比方，我平时再过分的说话也没人敢喷大爷，他好的不学学会狐假虎威了，课上突然转过来吼我。不仅我，尚子栎也被喷。而且他还跟十七班的几个刺儿头打架，被通报批评了。”
“他挨打了？”白川尧下颌绷紧。
“不知道，脸上没伤。但貌似让人把毛给剃了。”高瞻想起宋隐雪中二的造型就想笑。不是嘲笑，单纯觉得滑稽。
白川尧喝掉剩下的酒，高瞻跟隔壁桌美女眼神刚勾搭上，走前一步三回头，又不敢去要微信，依依不舍的扁嘴。
高瞻走后，白川尧抽着烟看着霓虹灯下人流耸动、车驾更迭，突然就觉得有些冷，再烈的酒也不能暖肠。
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男孩已经观察了他好久，两人视线交错，并没有避开，给了他勇气上前，见白川尧又抽出一支烟，立马掏打火机挡风帮他点。
白川尧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热气和烟雾一起喷出。
“帅哥，这么晚一个人？”
白川尧没有回应，他又说：“要不要喝一杯？”
“喝过了。”白川尧想打发他走人。
男孩却往他兜里塞了一张卡片，十分殷勤跟白川尧说拜拜。
白川尧再次躺在出租屋床上，冷静下来想了想，最近这些日子与其说晾宋隐雪，不如说晾他自己。生活并没有回归到之前死水一样的平静，也没有从冷落中获得任何爽利的情绪。
宋隐雪对他的好，是润物无声的体贴，和隔靴搔痒的刺激。
白川尧受不了别人的好，怕一旦不好了，承担不起。
可是四下无人的时候，若还是无法诚实面对自己。白川尧想起高瞻说宋隐雪在学校被人欺负，心里被针扎的感觉还在。
*
白川尧回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宋隐雪拎回原来的座位。
“干嘛啊！”
“坐好。”
“我书还在前面。”宋隐雪想想不对啊，现在什么情况？之前让他别存妄想的是白川尧，现在打破冷战的还是白川尧。
“先用我的。”白川尧把书递过去。
“我不用你的东西。”宋隐雪又坐回前面去。
白川尧靠着墙，摇了摇头，第一节课破天荒没用来补觉。
课间，白川尧迈进十七班的大门，叫了几个人的名字。旁观者都躲得远远，怕被殃及池鱼。白川尧没有动手的必要，简单问了几句，那些人语气冲，动作却怂。
十分钟后，白川尧离开了十七班。硝烟蔓延的速度很快，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大家都知道他们几个惹上大麻烦了。
白川尧不轻易警告谁，一出面就不会留情。
这几个人不敢跑，反正躲不过去，索性操着家伙去赴约，就跟陈胜吴广揭竿起义一样，与其乖乖等着挨打，不如想法子把白川尧制服，这样他的威名不在，九中的话事人就该换届了。
他们还商量了一套合纵攻势，如何牵制他，如何长枪短炮招呼他，如何侮辱他消灭他的气焰。可人算不如天算，这群人一看到他站在路灯下就怯，顾不上之前的兵法，围攻一起上。
白川尧一拳一个准，打倒了两个，蜷缩在地上□□。剩下的想退，被他们老大怒吼一声，左右开弓夹击。
白川尧捏住扑过来的其中一个手腕，用力往外一掰，“咔赤”骨折成骇人的形状，痛得直抽气。白川尧又一腿飞踹，把侧方来的人直接摔墙头，瞬间晕了过去。他歪了歪头，好像方才只是毛毛雨热身，现在才动真格。
“我们怎么你了？你找麻烦有个由头吧！”
“你们不该动宋隐雪。”
这人豁出去，腮帮咬得鼓起：“那他动了我的媳妇，又怎么算！”
“别自作多情，他品味没那么差。”
“你！”男的被激怒，疯狂向白川尧冲去。
惨叫声在老居民区巷道尤为刺耳，楼上的灯灭了好几盏。
次日，伤痕累累的几人，打着绷带堵在六班后门。
“宋隐雪，有人找。”
宋隐雪回头看到鼻青脸肿的几个人，犹豫了下走出去。
这几个人低着头，十分狼狈的欠身，“对不起。”
说完也不解释掉头走，脸色憋成猪肝紫。
宋隐雪站在教室门外，目光落在了白川尧身上，他趴在桌上休息，手指骨节皲裂结了痂。
宋隐雪坐过去，白川尧侧头看他问：“消气没？”
“我又不是生他们气。”
“生我的。”
“你打一巴掌给颗糖，之前说话是放屁吗？”
这些天他已经逐渐接受初恋以失败告终的事实，白川尧又卷土重来勾他。关键是他还经不起，立刻就有软化迹象。
“赛车耽搁了几天，不是故意不来。”
白川尧在对他解释，认知到这一点，宋隐雪没气焰了。可宋隐雪才不打算这么轻飘飘就当没事人，否则那些彻夜难眠辗转反侧的难过都喂了狗。
“关我什么事。你赛车打架婚丧嫁娶跟我都没关系，不用跟我汇报。”宋隐雪说完就去前座。
白川尧捏了捏鼻梁，咋办，还哄不好了。
宋隐雪说不理白川尧就不理，有样学样，把自己空间也锁了，不给白川尧看。另一头，他烦着怎么在能不耽误学习的情况，利用闲余时间赚生活费，也消耗了不少精力，没那么多功夫想白川尧。
放学后，高瞻约上宁零和白川尧去装修好的射击俱乐部玩几局。宁零第五次射偏，打中白川尧的靶子。
白川尧索性停下来瞅着他，宁零取下了护腕和狙击镜，走过去，“抱歉。”
“为这个开尊口啊？”
宁零看白川尧继续射击，组织了下语言说，“你让宋隐雪搬回去？”
白川尧这一枪脱靶，重新上膛，“有什么问题。”
“他想跟我一块坐，你别勉强他。”宁零说。
“他说的？”
宁零没有正面回应，“马上期末考，按往年的传统，综合分数决定了接来下进实验班的名额。”
白川尧又射偏一靶，有些烦躁，“你帮他辅导就能进去？”
“我想试试。”宁零说。
“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白川尧终于停止射击。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追他，但不是现在。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宁零挑破说，停顿片刻继续，“我知道他可能喜欢你，你没法接受，就不要吊着人。”
两人第一次谈论这些，难免有些局促，白川尧等宁零说完，半晌没回话。
宁零是弯的这一点，白川尧没想到。他伪装的太好，或者一直没看他跟谁走得近，以为多出尘绝世。当着兄弟面出柜，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只是为了证明决心。
白川尧犯了难，他凭什么把宋隐雪让给他？就因为他先开口。
所以宁零一开始就道歉，一步步把他逼到道德悬崖——要么你跟我一样，我们竞争；要么你别靠近他，我会介意。
白川尧觉得高瞻真是看错宁零了，谁说宁零只有智商没情商？
白川尧不答话，收了枪兀自走了。
*
回到出租屋，他想起宁零方才说的话，愈发烦躁，喝了几罐啤酒还是烦。他穿上外套打算出门散气儿，却摸到口袋里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白川尧捏着手机半天，鬼使神差竟然打通了电话，报了地址等对方上门。
好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开了门，穿得很妖娆的男孩进门，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这儿可不好找，我冻死了，快给我捂捂。”
男孩十分自来熟，眼神勾着白川尧，走过去将手绕进对方的咯吱窝，笑呵呵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打给我。”
“挺自信。”
“你打给我了，我就敢这么说啊，要是你不打给我，我就说‘狗日的瞎子，果然不识货’。”男孩很会说话。
“那你是什么货？”白川尧这话听来，有些侮辱性质。
“你想我是哪种，我就是哪种。”男孩说话暧昧，手也不老实起来。
白川尧觉得很恶心。但人是他叫来的，他想证明下他到底弯没弯，对着男人能不能硬起来。
“换上这个。”白川尧推开他，把校服扔过去，“把脸洗了。”
男孩眼睛一亮，原来是个喜欢清纯制服的，立刻眨眨眼进到卫生间。水声响起，把自己冲洗干净，换上了校服出来。
男孩脸上滴着水，取掉了假发后，露出本来的面貌，挺秀气。
他主动走过去，跪趴在白川尧腿上：“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是不互相了解一下再开始吗？”
“你记得住吗？”
他这种态度，却激发男孩的征服欲，他主动在白川尧身上磨蹭，动手动脚。
白川尧躲开他的吻，将他的头按向下。男孩很懂，熟稔的蹲下去。
白川尧眯着眼，在无法对焦的视线里，出现的都是宋隐雪的脸，那里突然就发烫得不行。他一把推开男孩，深呼吸几口气，点上烟望着窗外。
“是我做的不好吗？”男孩发怔。
“你走吧。”白川尧吐出一口气，“桌上有钱自己拿。”
男孩默默穿回自己的衣服，犹豫了片刻决定不要钱。他回头骂完泄愤后关上门，气冲冲走了。
白川尧抽完这支烟，在床头柜取出润唇膏，从宋隐雪手上抢来的那只。
他拔开盖子，用力吸了一口香气，转出一截涂停留在自己唇上。
后半夜，白川尧冲干净手，一件件拆开宋隐雪送他的礼物。最后看到宋隐雪给他写的一封信，简简单单，只有一排字：我的青春入场券，诚邀白先生体验！
白川尧躺在礼物堆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