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佳也填的京市的大学, 开学时间和林冉在同一天，两人便约着唐温书一块儿坐火车去京市。
林冉和王佳佳的座位挨在一起，林冉靠着窗, 能看见火车外的风景。唐温书在另一个车厢。
火车从南到北, 一路上，林冉见到了巍峨的高山，奔腾的河流，祖国大好的风景，在这一路都尽收眼底。
傍晚时，列车经过隧道, 手机恰好没了信号。
林冉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偏头看车窗上倒映出的景象, 车厢内人不算很多，列车员穿行在走道里, 推销着午餐。
忽然肩头一沉, 王佳佳把头搁在她肩上, 捧着手机看得认真, 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林冉弯了弯唇, 帮王佳佳把遮住眼角的一缕刘海儿拂开。细长瓷白的指尖, 撩过黑色的发，指甲盖上反射着莹润的光。
大约是看累了, 王佳佳靠在她身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冉冉。”
林冉“嗯”了一声。
王佳佳定了定神，抬眼盯着她看了会儿。
总觉得林冉好像变了个人, 原本性格就不太活泼的女生, 现在愈发静了, 清纯漂亮的眉眼间，像是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王佳佳坐起身，挽住林冉的胳膊，小声问她：“你有心事吗？总感觉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林冉笑了笑，没回答。少女唇色殷红，双颊边挤出两个凹陷进去的酒窝，杏眼微弯，鸦羽似的长睫轻颤，模样温柔又沉静。
“是不是，”王佳佳犹犹豫豫地问出口：“因为陆无别？”
整个暑假，都没人在林冉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因为林冉表现得似乎并不在乎陆无别消失了的这件事，王佳佳也就没有多想。然而去京市的这一路上，林冉太过于安静了，那种静，像是沉淀进了她整个灵魂中一样。
林冉望向车窗外，列车还在经过漫长的隧道，窗外一片漆黑，只能在玻璃窗上，看见车厢内的景象。
她唇边弧度未变，听到陆无别这个名字，仿佛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温声道：“不是呀。”
王佳佳便不好再多说。
暑假时，三中贴吧里，所有人都在猜测着陆无别的去向。有人说陆无别只是玩腻了，就把林冉给甩了。
像他们那种公子哥，怎么会珍惜高中时候的感情，人家要娶，也只会娶门当户对的女生。
也有人说，真是可惜了林冉那副清纯干净的模样了，这样的陆无别都看不上？
王佳佳不知道林冉有没有看到这些谣言，怕伤害到林冉，她也不敢给她看。
列车开出了隧道，大约还有两个多小时到京市。
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冉点开，不太熟练的进入微信界面。
赵博远：【冉冉，琴姨说你三点半到火车站，要不要哥哥去接你？】
林冉慢吞吞地打字，【不用了，我和我同学一起的。】
赵博远回的很快：【好，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发消息。】
林冉没有回。
王佳佳突然“啊”了一声，林冉关了手机，侧眸看向她，“怎么了？”
“周俊驰跟黄邺也在京市啊。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也过了一本线，太震惊了。”王佳佳点开朋友圈，把手机给林冉看：“他们还问有没有其他同学也填的京市的学校呢，以后能一起约着出去玩。”
林冉的眼睫动了动，抓紧了手中的手机。
“咦，周俊驰私聊我了。”王佳佳打字回消息，边说：“约我后天去酒吧玩唉。”
林冉垂着眼睫，不动声色。
王佳佳吐槽：“这群富二代，高中时候就到处玩儿，不过，我还没去过酒吧呢。哎，冉冉。”
林冉“嗯”了一声。
“他们问我还有哪些同学也在京市，”王佳佳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和唐温书都填的清大呀，啧啧，他们还叫我喊你们一起去呢。你去不去呀？”
林冉手指轻颤，张了张唇：“好。”
火车到了站，林冉拖着行李箱和王佳佳一块下车，唐温书从另一个车厢下来。男生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小跑过来，帮林冉拉住了行李箱。
林冉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烟灰色休闲裤，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额前几缕刘海垂下来，头发未染未烫，纯然干净。
唐温书耳根微红。
王佳佳气死了：“唐温书你怎么不帮我拉？”
唐温书拖着两个行李箱，不太客气道：“我跟林冉一路呀，你去另一个学校的。”
王佳佳眼睛在林冉和唐温书身上转了转，又打起了个注意。
出了火车站，快分别时，王佳佳凑到唐温书耳边说了句话。
唐温书镜片下的眼睛睁大了些。
王佳佳挤了挤眼，拍了拍他的肩：“信我。”
“……勉强信你一次。”唐温书艰难地吐字：“到时候你也帮我助攻一下。”
王佳佳爽快答应：“没问题~”
林冉和唐温书一块坐出租车到清大，到了校门口，林冉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和唐温书道别：“你不用帮我拿了，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吧，唐温书，再见。”
唐温书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情，但他还是维持着笑容：“好，好啊。”
林冉冲他笑了笑，杏眼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一直到去寝室的路上，唐温书都在回味那个笑容。
高一时初见林冉，她还是个眉眼青涩没长开的小姑娘，成绩好，性格乖，待谁都温柔，仿佛没有脾气。
唐温书至今记得，某个傍晚，晚自习前的那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林冉上完厕所，经过走廊。夕阳洒在她稚嫩的眉眼间，有个男生撞到她，她也不生气，微笑着和别人说没事。
柔软又温和。
唐温书想，如果能和这个姑娘过一辈子，仿佛岁月也会柔和起来。
林冉办完手续，拖着行李上寝室楼。
寝室是四人间，她最后才到，里面已经有三个女生在收拾床铺了。只有左边靠门的床没人。
她站在门口，说了声：“嗨，大家好。”
“你是林冉吧？”有个女生爽快地笑着，走到门口帮她拿行李，“我们三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了。”
林冉道了声谢，有点不太好意思。
女生留着短发，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叫唐知晓，我本地的，那个是张露，叫她露露就好，还有那个躺在床上很懒的，是阮千蕊。”
张露笑着跟林冉打了个招呼，夸赞道：“冉冉，你好漂亮啊。”
那个被唤作阮千蕊的女孩子，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睁开迷蒙的眼睛，盯着林冉看了会儿，说：“你好。”
打完招呼，女生又躺了回去。
女生模样非常美，带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样懒散的行为，由她做出来，也不令人生厌。
张露笑着说：“冉冉你别往心里去，阮千蕊她好像就这样，有点儿懒洋洋的，从早上见到她她就一直躺在床上，也没怎么说话。”
唐知晓补充道：“就只有上厕所的时候下来了一次。”
林冉：“……”
林冉看了一眼和自己睡对床的少女，寝室上床下桌，她只看清阮千蕊垂下来的几缕长发。她们的说话声也没能影响到少女睡觉。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生，林冉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另外两个人十分好相处，不到一个下午，三人就聊得热火朝天了。
晚餐时，张露叫阮千蕊：“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吃晚饭？”
阮千蕊戴着眼罩，睡得十分香甜，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女生也不生气，含糊着说：“能帮我带份饭吗，我想吃鸡排饭，谢谢你哦，你最好了。”
女生嘴巴甜，张露忍不下心拒绝，“行。”
阮千蕊重新戴上眼罩，继续睡觉。
开学前两天都没什么事，隔天下午，王佳佳约着林冉去酒吧，是上次答应了周俊驰他们的。
王佳佳给她发了定位，还说唐温书也去，让俩人一块拼车过去。
酒吧离学校不远，林冉和唐温书在校门口汇合，打了车，不到十分钟，到了酒吧门口。这家酒吧装潢老旧，有种上世纪的味道，酒吧名字叫“回忆”。
到了王佳佳说的包间，里头已经有好几个人，除了周俊驰他们，其他的林冉都不太认识。众人都围着桌子在玩抽卡的游戏。
唐温书先进去，周俊驰打了个招呼：“哎，学霸来了。”
唐温书笑笑，“大家都老同学，来这套虚的就没意思了啊。”
林冉跟在周俊驰身后。
包间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斑驳落在她身上。
周俊驰眼睛都直了。少女穿着简单的鹅黄色长裙，长发挽起来，站在门口温柔笑，像江南三月柔和的春风。
王佳佳招手：“冉冉，这儿。”
林冉走到王佳佳身边坐下。
周俊驰的朋友吹了声口哨：“哎哟，周公子，你有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不早点带出来我们看看啊。”
周俊驰低眸看着手里的牌，笑骂了句：“嘴巴放干净点啊，人家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林冉第一次来酒吧，不太熟悉他们的规则，坐在一边安静地看他们玩。
好像是谁输了谁要喝酒。
玩了几轮，黄邺喝了三瓶白酒，舌头都打结了，他视线在包间里飘忽不定，最终落到林冉身上，抬起手，指着她说：“林冉，一看见你我就想起陆无别那龟孙子了。”
林冉的脊背一僵，她抬眸，平静地盯着黄邺。
“我高三可真惨啊！真惨！陆无别那龟孙子自己学习也就算了，还老拉着我一起做题！呜呜呜呜呜英语好难，数学看都看不懂，他还要给老子讲题……”黄邺说着说着，抱着头哭了起来：“我他妈本来可以直接出国留学不高考的，结果被那孙子带的竟然考上了一本！啊啊啊啊……我爸妈这下死活都要我在国内读书了！”
林冉也想起来陆无别曾经认真学习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然而不过一瞬，她便硬生生地压下了唇角的弧度。
黄邺抱怨起来没个完，还搂着周俊驰的脖子：“你说对吧老周，咱俩是不是一对苦命鸳鸯！你说陆无别那孙子自己泡妹子好好学习也就算了，怎么还硬拉着咱俩一块儿啊！我们好苦啊！”
周俊驰极为嫌弃地扯开黄邺的手：“放开老子。”
“我不！”黄邺撒酒疯。
周俊驰冷笑：“我他妈还不是跟你一样被那孙子硬带着成绩好起来了，你抱怨个鬼，有本事把陆无别拉出来揍一顿。”
黄邺不说话了。
众人继续玩牌。
一边插科打诨，一边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林冉的心跳了跳，目光探究的望向周俊驰。
她低眸，拿起一旁的啤酒瓶子，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十八年来第一次喝酒，有点儿辣，也有点酸。
划过喉咙，心却没那么苦了。
林冉眼角湿润，紧紧闭着眼，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脾气。
喝完，她把空瓶子磕到桌子上，发觉王佳佳目光发直的盯着自己。林冉揉了把自己的脸，问：“怎么了吗？”
王佳佳无端觉得有点酸涩。
其实想想刚才周俊驰他们说的话，陆无别似乎对林冉，也不是没有真心。
她真情实感磕的第一对cp，就这么没了结局。
王佳佳忍不住抱了林冉一下，“冉冉，一切都会好的。”
林冉低低应了一声。
可她在心里却说，不会好了。她不会再像现在这个年纪，这样热烈的去喜欢一个人了。
酒局过半，大家都有点儿累了，喊服务生送了点儿吃的上来，又开了几瓶酒，开始聊起曾经高中时代喜欢过的人。
王佳佳嘟囔道：“我就喜欢过小说男主，现实里的男人，太辣眼睛了。”
“说起来，”黄邺又开始念：“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们成人礼……”
周俊驰直接拿胳膊夹住黄邺脖子，勒得黄邺气都喘不过来了：“你他妈少说两句会死啊。”
周俊驰威胁完，忍不住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冉。
少女进来起，就很少说话，就像他们高中的时候那样，一样的安安静静。她坐在光影暗淡处，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却无端让人觉得悲伤。
周俊驰看了眼微信聊天界面。
和陆无别的对话框里，只有对面的一句话：【别告诉她了，多谢。】
周俊驰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忽然，坐在暗处的林冉出声了。
少女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像是在哭，她喊：“周俊驰，你帮我转告他。”
所有人安静了。
周俊驰有点儿无措，抿了抿唇。
林冉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滴下来，她的声音从手掌里透出来，听不太真切：“我等他，就只等这一个月。”
“如果他来找我，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不论生死，贫穷富贵，我非他不嫁。”林冉咬字很慢，带了股狠劲儿：“如果他不来，我马上就和别人谈恋爱，到了二十岁我就去结婚。我和他划清界限，以前的所有都不算数，我不会再看他一眼。”
她不相信，曾经那么喜欢她的陆无别。
为了她好好上课，努力学习让他头疼的英语，带她看清大校园的陆无别，会舍得让她一直等下去。
会舍得她和别人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