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房子的事情，二人没有多待，在月中的时候回到了国内。
自从上次碰到张路之后，莫语没再上过急诊夜班，除了每周两次门诊以外，其余时间都用来写论文。临近春节，楚洋愈发忙碌，有几天到家时已经是深夜。无论他多晚回来，在他上床时莫语都会醒来一下，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钻进他的怀抱，然后继续睡去。
这天，莫语像往常一样出诊，快到中午时，护士敲门进来，说有一个加诊的VIP病人，问他有没有时间接。莫语看了眼手表，点头道：“可以，你把病历从系统中调给我。”
护士离开后不久，系统里就出现了病人姓名，几乎是同一时间，罗继稔走进了诊室。
莫语例行公事地问：“哪里不舒服？”
罗继稔大喇喇地拉开椅子坐下，态度轻佻，说：“离开楚洋。”
“什么？”莫语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配不上他。”
莫语：“罗先生，如果你没有不舒服的话，那么可以离开了，请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罗继稔伸出两根手指：“两套房，够吗？”
莫语笑了一下，说：“如果不是我电脑里可以看到你的档案，我甚至都要怀疑你的年龄了。罗先生，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已经成年很久了吗？妄想得到一切喜欢的人事物，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
“你不就是为了钱才跟楚洋在一起的吗？他只给你一套房，我给你两套，再加两百万。足够了吧？”
“你再加个0，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莫语始终面带微笑，只不过此刻这微笑中带了几分嘲讽，“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提前退休，跟楚洋一起周游世界了。”
“你……！”
莫语：“不好意思罗先生，这里是呼吸内科，不是精神科。”
罗继稔咬了咬牙，说：“你到底要怎样才可以离开楚洋？”
莫语在抽屉里翻找片刻，拿出一张名片来，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莫语。请你现在立刻来医院接走罗继稔。”之后挂断电话。
罗继稔：“你……你给我爸打电话？！”
莫语双臂交叉环于胸前，说：“对于精神不稳定的患者，通知监护人是我们必须走的流程。”
“莫语，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罗继稔恶狠狠地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霸占着楚洋？！”
“我确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楚洋却偏偏喜欢我。罗少，清醒一点吧，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很好，莫语，我们走着瞧！”罗继稔起身，摔门而出。
莫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确认上午没有病人之后就离开诊室，跟护士打了声招呼，往休息室走去。
“莫医生今天又有爱心便当？”
“莫医生哪天没有？”
“莫医生今天爱心便当是什么？”
“是什么也不会给你吃的！”
……
休息室的医生和护士玩笑着。莫语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按下启动键后才转过身说：“以前我也自己带饭，怎么不见你们说？”
“戒指太耀眼了，想不看见不行啊！”
“就是的，还有之前送到科室的各种水果饮料，我们都懂。”
“莫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见一见这位神秘的编外人员？咱们喝了他这么多奶茶，不当面道谢也太不合适了！”
莫语：“那就找个机会，不过他过年期间太忙，我也得写论文，还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吧。”
“我们可当真了啊！”
这时，值班护士敲门进来，说有人找莫语，莫语走出休息室，就看到了罗建国。
他皱了下眉，说：“罗继稔已经走了，你白跑一趟。”
“阿语……呃……对不起，是莫医生。”罗建国局促地说，“莫医生，我替小稔给你道歉。”
“不用。你可以回去了。”莫语说。
罗建国：“我能跟你聊聊吗？”
莫语拒绝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聊的。”
“就十分钟，你给我十分钟，好不好？”
莫语看了眼手表，说：“去外面吧。”
走到医院门口，莫语拿出烟。
罗建国：“你……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是医生。也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莫语把那根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回到烟盒里，“我上班时不抽烟，这是对病人的尊重。有话就说吧。”
“小稔来找你这事我不知道，你放心，我回家一定好好管教他。”
“你如果能管得住他，他就不会来找我了。”莫语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说要给我两套房和两百万，让我离开楚洋，看来你这些年赚得挺多的。”
“不……不是……他没那么多钱。”
“他有多少钱都跟我没关系。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不是的。”罗建国态度更卑微了些，“当年我确实做了错事，但我真的没有想害死你爸，那时候公司的情况我知道，只要补上那个窟窿就行，而且有人愿意接手，就算我走了也没事。我没想到你爸会自杀。后来大家都说你搭上了曦曜的关系，是晏家帮你请的律师，晏总和柳总都是好人，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莫语呼了口气，说：“罗建国，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当初帮我的是警察晏阑，不是曦曜集团的晏总柳总。当初打官司的律师是晏阑帮我申请的法律援助，只是那名律师恰好认识晏总，也知道晏阑和曦曜的关系。还有，我出国留学用的是我妈身故之后保险公司的赔付，我父母自杀时距离投保已经过去十多年，超过了寿险两年自杀豁免，所以我作为受益人才能领到那笔钱。那笔钱能够最后留在我手里，也是因为我当时未成年。在我爸妈出事到我在国外完成学业这段时间，我与晏家唯一有联系的只有晏阑一人。去年春节晏阑带着家人朋友到墨尔本度假，我才第一次见到晏总、柳总和两位小晏总。所以，我跟晏家没有那么亲密，我也不可能给你和你的公司与曦曜搭上关系。”
“可你跟楚洋……”
“没错，楚洋是曦曜最年轻的拿分红的高管。抛开工作，他个人跟晏家的关系也确实很好，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且不说如今我们的关系并不受国内法律的保护，就算日后可以了，我和他也不会把彼此的社会关系全部搅在一起，这是我们早就达成的共识。”莫语顿了顿，接着说，“你踩着语默东方站到如今的地位时，手起刀落得痛快，丝毫没有考虑过‘情分’这个东西。现在轮到你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了，你开始用情分来对我和我周围的人进行道德绑架。罗建国，做人不能太双标。更何况，你真的觉得你在我这里有情分可言？”
罗建国欲哭无泪，恳求道：“阿语，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求你帮我这一次。我只是想跟晏总见面谈一谈。”
莫语无奈摇头，说：“利字当先这个道理连我都懂，你却还在幻想有救世主降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我……可我还有家人啊！他们不能失去现在的生活！”
莫语直视着罗建国，冷漠地说道：“你不觉得跟我说这话太不要脸了吗？是谁害得我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生活？十年背井离乡无父无母的苦我咽下了，你儿子就不能吗？更何况你还活着呢！”
“阿语……”
“别这么叫我！”莫语转身，甩下最后一句话，“请你和罗继稔远离我的生活，如果再有一次，我会报警。”
回到休息室，莫语把饭又重新热了一下，刚吃了两口休息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急诊收了一名哮喘病人，常规纠正无效，请会诊。
在急诊处理好病人后已经到了下午接诊的时间，莫语匆忙回到诊室，在接诊到第三个病人的时候，他的胃就疼了起来。他暗暗骂了一句罗家父子，趁着接诊的空档把咖啡换成热水，又吃了药。然而越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温水、胃药和止疼药都没能阻挡住胃病的发作，一阵阵钝痛让莫语额头渗出了冷汗。
当钝痛转为刺痛的时候，莫语终于忍耐不住，接通内线叫来护士。护士一进门就被莫语那堪比白纸的脸色吓到了，连忙上前关切道：“莫医生你还好吗？”
“我不太舒服。”莫语捂着胃趴在桌上，“后面的病人帮我转到刘医生那里吧。”
“好，好。你……你要不要紧？”护士紧张地问道。
莫语摆了摆手。
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暖贴放到莫语手边：“我也不知道有用没有，反正先给你吧，病人你不用管了，我去安排好，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去看看，要不就让人来接你回家，别硬撑了。”
“嗯。”莫语勉强应了一声，他摸出手机，给楚洋打了电话。
“今天这么早就下……”楚洋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喘息声，立刻警醒，问道，“阿语？你怎么了？”
“我胃疼……”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似乎用尽了莫语全部的力气。
“我现在就过去！别挂电话，等着我。”
楚洋匆匆赶来，在休息室见到了已经疼得全身发软的莫语。他向帮忙照顾的同事道了谢，又跟莫语反复确认不用看医生后就抱着他回了家。曲池冰则留在医院询问详细情况，之后负责把车开回公司。
自从莫语住进来后，每天早上楚洋都会提前把米泡好，白天定时开启煮粥模式。幸好有这个习惯，他在接到莫语电话之后就立刻用手机上的app打开了电饭锅，到他们回家时，粥已经熬好了。莫语喝了半碗米粥，胃里的痉挛终于缓和下来，疼痛耗尽了他的精力，不消片刻，他就偎在楚洋怀中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