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语出来，两个人止住了话题，晏阑向后看去，问：“苏行呢？”
“他不太舒服，休息了。”莫语又补充说，“没什么大事，你先别急。就是你们之前的案子熬得太狠，他有点儿缓不过来。还有，我跟他也说了，最近找一天再去查查过敏源，可能是有变化。”
晏阑点头：“好，我知道了。”
“行了，我们也回去了。”楚洋站起身，“不用送，我们自己走，快去看看小苏吧。”
晏阑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进了苏行的书房。
楚洋拉着莫语离开了晏阑家，问：“小苏真没事？”
莫语：“没事。我刚才帮他简单查了个体，除了血压有点儿低以外没什么毛病。他说以前血压就总在临界值，刚才可能是餐后低血压，头晕了一阵。也就半个小时，之后就好了。”
楚洋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是不知道，小苏刚做完手术那会儿，晏阑整个人都魔怔了，天天守着，说寸步不离都不为过。小苏可不能有病，他一病，晏阑先疯。”
莫语笑了笑，说：“中午吃撑了，咱们先别回家，找个地方消消食吧。”
“听你的。”楚洋把车开出了晏阑家小区。
与此同时，苏行的书房里。
晏阑坐在躺椅上说：“打个商量，咱们下次能不能换个借口？”
苏行耸了耸肩：“我总不能骗他说我哮喘犯了吧？那是他的专业领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我怕你一激动直接喊救护车。”
“那你说你头晕他就信了？”晏阑问。
苏行：“头晕是主诉，他只能验证我血压低，但是验证不了我是不是真的头晕。反正低血压的时候确实会晕。”
晏阑无奈：“所以我也验证不了啊，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难受？”
“我真难受的时候什么样你看不出来？”苏行把靠枕扔到晏阑身上，“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能过！”晏阑接住抱枕放到了身边，“你啊，以前还每次打电话都直接问人家‘今天评分多少’，一点都不避讳，怎么今天就突然会找借口了？”
苏行摇头：“我不想让他把我当做咨询师，我也没那个能力。说真的，我分析不出来他跟我倾诉的目的，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我可以帮他解决问题，还是觉得我作为朋友能够替他传话。你们活人真的太麻烦了！”
“你都快一年没说过‘你们活人’这四个字了。”晏阑撇了撇嘴，“看来他们的问题比较严重，来吧，让我作为‘活人’代表替你分析一下。”
苏行笑了起来，他走到晏阑身边坐下，说：“莫语觉得楚洋没有欲望。”
“不至于吧？楚洋身体挺好的啊，这么早就不行了吗？”
“想什么呢你！不是床上！”苏行拍了一下晏阑，说，“刚才吃饭时你没看出来吗？说公开关系的时候，莫语情绪有变化。”
晏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莫语确实抿了下嘴，但只有一瞬，如果不注意，几乎就被忽略过去了。
苏行：“莫语没谈过正常的恋爱，楚洋一直顺着他，什么事都听他的，这让莫语觉得自己内心的欲望跟当年的张路如出一辙，他觉得自己有问题。”
晏阑眨了眨眼，说：“咱们能说人话吗？”
苏行深呼吸了一下，压住内心想打人的冲动，说：“在一些会共同影响到两个人的事情上，比如关于什么时候公开关系，莫语觉得楚洋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才对，但是楚洋一直都是说听莫语的。”
晏阑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这事你确实没办法管，他们俩人的事得他们两个人自己解决。而且说白了，楚洋就是这个性格，他以前那个小男朋友作天作地，把他作得心肌炎差点儿进了ICU，他都能给人家找出合理的逻辑来。他不是没主见，他的主见就是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跟随对方的步伐和节奏。而他的‘可接受范围’非常广，所以导致他看起来是个没什么态度的人。”
“他谈恋爱的时候是这种人？”苏行惊诧不已。
晏阑：“我对你跟对别人也不一样啊，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嘛。”
另一边，楚洋和莫语去了商场，不是那种人挤人的Shopping Mall，是COACH这一档次的品牌都挤不进去的高端购物场所。非常不接地气，但胜在清静。
“这也是曦曜的？”莫语问。
“别逗了，这种规模肯定是国字头的，私企哪能吃得下？”楚洋解释说，“晏家还没有钱到那种地步，而且国情也不允许啊。”
“哦，也对。”莫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真的不了解这些，你给我讲讲吧。”
楚洋：“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讲，但如果只是因为我，那就不用了。”
“为什么？”莫语停住了脚，语气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楚洋解释道：“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为了我去了解一些你不感兴趣的东西。”
莫语沉默片刻，说：“Yang，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问题，可以聊聊吗？”
“好，你想聊什么？在哪里聊？”
莫语垂首：“你能做一次决定吗？”
两个人在商场一层的中庭沉默地站着，许久之后，楚洋走到莫语身边，牵起他的手，温柔说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语，我们边走边说。”
“你明白什么了？”莫语问。
楚洋捏了捏他的手：“男朋友觉得我不应该这样什么事都依着他，觉得感受不到我的态度和情绪，是不是？”
莫语轻轻“嗯”了一声。
楚洋接着说：“我猜如果我现在说对不起，男朋友会更生气，因为他不希望我道歉，而是希望我作出解释。”
“对。”
“好，那我就给男朋友好好解释一下。”楚洋一下一下捏着莫语的手，“就从你刚才那个问题开始吧。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即便我们在一起，你也不用为了我而改变自己，不用强迫自己去接收一些你不感兴趣的东西。那些商场之上的社交、沟通是我的工作，跟各种人打交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是我的另一半，也是个有绝对自由的人。你愿意进入、了解，那么我会带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强迫你。我不希望你逼迫自己融入你不喜欢的环境，我们在外面都有很多身不由己，回到家，回到我们的关系之中，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希望你是自由且完全放松的。”
莫语：“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我对你的工作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但我也不排斥。你每天回家什么都不说，就只问我感觉怎么样，写论文累不累，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需要被随时照看的孩子。你几乎所有事都要先征求我的意见，我知道你是尊重我的选择，但……另一方面，我又会担心，我当初面对张路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一切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甚至觉得现在换成了我在精神控制你。”
“我知道了。”楚洋说，“阿语，我不是没有态度和情绪，只是我的压力阈值好像比普通人高些，我觉得我所遇到的事情都是我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的，那些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自然不会有非常明显的情绪表露。至于你说的精神控制，放心，那不存在。我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因为我的接受度非常高，所以让你来做主导。”
莫语摇头：“我不明白。就算你对别的事情接受度高，那对我呢？对我们的关系呢？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楚洋：“我想跟你共度余生，这就是我的想法。”
莫语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我不是让你表白！”
“我是在陈述事实。”楚洋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应该有自己的态度和规划，或者更强硬一些？那咱们做个假设吧，我现在带你去珠宝区，直接买一个戒指，当众跟你求婚，你会高兴吗？”
“呃……”莫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摇头，“还是算了，会吓死人的。”
“那如果我带你回家，然后你发现我父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你对此一无所知，你能接受吗？”
“我可能会跑。”
“所以啊，那你想让我怎么强硬？”
“不是，你在诡辩！”莫语急得拽了一下楚洋，说，“我说的不是这种强硬！我差点儿被你带跑了！”
楚洋笑了笑，安抚道：“看你一直皱着眉头，逗一逗你而已。阿语，我是真的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关于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我说听你的，就真的是想听你的，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就合适。我不是想瞒着谁搞地下恋情，也不是觉得你不能见光，更不是想假装单身在外面再勾搭些什么。我单身的时候都不在外面随便撩，现在就更不会了。我说听你的是因为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而不是在委屈自己来哄你迁就你。你能明白吗？公开关系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我随时ok，但你会考虑得更多些，所以我等你想好了再说。”
“你就没有一点占有欲吗？”
“有。但我的占有欲已经得到满足了。”楚洋靠近莫语，低声说，“现在这样的你只有我能见到，我可以牵你的手，可以跟你同吃同住，可以听你在床上叫我‘哥’，可以看到你每次事后因为害羞而红了的脸，这些已经足够了。”
“你……”
“我很爱你，但你永远是独立自由的。这就是我的想法和态度。”
莫语停下脚步，转过身抱住楚洋，用力吸了两下，说：“Yang，你的实习期提前结束了。”
“提前了一个半月，老板是要给我结算工资了吗？”
“是。”莫语松开楚洋，眼尾有些发红，但没有哭，只是眼窝里亮晶晶的，“走，给你买个东西。”
“这里太贵了。”
“我有钱。”莫语看了眼商场内的导览，拉着楚洋上了电梯，直奔一家店内，点名要了店里的一款戒指。
“你希望我试哪个尺寸的？”楚洋问。
“你觉得呢？”
楚洋莞尔，对SA说道：“帮我量一下右手无名指，谢谢。”
莫语的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结账时，SA习惯性地把账单送到了楚洋面前。楚洋说：“今天他结账。”
SA歉意地一笑：“抱歉，是我服务不周。”
“你经常来？”莫语一边刷卡一边问。
“嗯，但都是买来送人的。”
“那今天你也收一回礼。”莫语拿好SA递来的袋子，拉着楚洋走出了门店。
“我实习期的工资还挺高的。”楚洋打趣道。
“不是工资结算，是你的转正礼物。”莫语把戒指戴在楚洋右手无名指上，“这个款式是我早就看好的。”
“有什么含义？”
“我一直没有给你解释的，关于对你的称呼。Yang，在英文环境中还有一个意思，是道家阴阳的‘阳’，这个意思已经被收录进了词典，它是一个英文单词。”
“所以……？”
楚洋摸着那戒指，低声说道：“你是容纳一切的海洋，也是照耀着我的太阳。”
Yang，是洋，也是阳。
楚洋看着那戒指上象征着阳光的纹理，笑着说：“原来是同音梗。”
“我好矫情啊！”莫语有些不好意思。
楚洋抓住莫语的手，亲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一点都不矫情，谢谢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