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楚洋闭上眼往沙发角落里拱了拱。
“很难受？”莫语问。
楚洋点头。
莫语腾出手，拿了耳温枪来。
38度6。
“去医院吧。”莫语劝道，“一下烧这么高不是好事，可能有炎症，不能胡乱吃药。”
沉默片刻，楚洋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递给莫语，说：“我助理。”
电话接通，曲池冰的声音传来：“楚总，有什么安排？”
莫语：“曲先生你好，我是莫语。楚洋生病了，需要去医院，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如果有他的既往病历也请一起带过来。地址是……”
曲池冰挂断电话，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老总这是又在外留宿？还是已经跟莫医生同居了？
曲池冰原本以为莫医生不会跟着，才会打电话叫自己，所以当他在楼下看到穿戴整齐的莫语时明显有些意外。当然，职业素养让他不会表露出来，只是在心里吐槽，自家老总是个阑尾穿孔都能一声不吭自己开车去医院的狠人，怎么发个烧就这么虚弱了？不过在看到老总靠在莫医生肩头时候的模样，曲池冰顿悟了：是撒娇啊！这就是明晃晃的撒娇啊！铁树开花竟然是这样！
曲池冰心里疯狂发着弹幕，表面上依旧平静，尽职尽责地充当跑腿，保证让莫医生不用离开老总半步。
【楚洋：你回去带一份开水白菜、文思豆腐和豌豆尖来，还有松茸汤，装在保温桶里。】
【曲池冰：好的。】
【楚洋：再给我带碗粥来。】
【曲池冰：那之前那些？】
【楚洋：给莫医生的，一会儿我要是睡了你记得看着他吃饭。】
“别看手机了。”莫语轻声哄道，“你昨晚没怎么睡，趁这会儿睡一觉吧。”
“？”楚洋突然警觉地看向莫语。
莫语：“今早你闹钟响了，我在锁屏通知上看见的。”
站在远处的曲池冰觉得实在没眼看，回复了一条【好的】就转身离开了医院。
曲池冰再回来时，楚洋果然已经睡了，莫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翻看着楚洋以前的病历。
“莫医生，我从店里拿了些吃的来。”曲池冰说道。
莫语起身，从曲池冰手中接过袋子：“先搁着吧，等他醒来吃。”
“楚总说这些是给您的。”曲池冰搬来小桌子，把菜放好，“楚总吩咐过，不管他醒不醒，您都得按时吃饭。”
莫语：“好，多谢你了，你也吃点儿吧。”
“我吃过了。”
“那就坐下歇歇，正好我有些事想请教你。”莫语压低了声音，“我想知道四海物链和你们合作多久了？”
曲池冰脑内警铃大作，出事那天他虽然不在公馆，但也听说了个大概，而且这几天他一直在查张路的消息，自然知道张路是莫医生的前任，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曲池冰有些摸不准，他偷换了概念，说道：“这种程度的商业合作我近两年才开始接触。”
莫语：“在你知道的这两年内，一直都是张路在负责吗？”
“不是的，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好像是半年前才回国。”
回国半年。半年前莫语的大学同学结婚，他在那位同学的社交平台上送了祝福，那位同学回复他，问他在国内怎么样。后来他和同学私聊，表示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行踪，那同学隐约了解一些莫语的过往，立刻删除了评论，换成了一句“谢谢”，但毕竟还是公开存在过。
从张路在医院故意说英语接近自己开始，莫语就知道这不大可能是巧合。虽然时间上来说，他们俩同时出现在凛丞公馆确实是偶然，但张路那么精准地砸了车之后还闹事，一定是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如果那辆车不是晏阑的，如果出事地点不是在凛丞公馆，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跟张路再有交集。过了这么多年，人渣又找上门来，一定没有好事。
莫语知道不可能从曲池冰那里再问出什么来，就只安静地埋头吃饭，依旧是没有吃几口就放了筷子。曲池冰小心地问：“是菜不合口味吗？”
“菜很好吃，我吃饱了。”
开水白菜吃了三口，文思豆腐吃了两勺，豌豆尖吃得多些，但也总共不到四分之一，松茸汤还剩多半桶，这就……吃饱了？别说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性了，曲池冰家四岁的小侄女一顿饭都不止吃这些。
似乎是看出了曲池冰的疑问，莫语开口解释道：“我肠胃不好，吃多了会很难受。”
曲池冰连忙说：“啊……我没别的意思。”
“我这样确实会让人误会，是我该提前解释清楚的。今天辛苦你了，这些菜先搁着，一会儿等他醒来看他要不要吃。”莫语看了一眼还在病床上睡觉的楚洋，说，“他是支气管炎，虽然不算什么大病，但也不会明天就立刻能好。公司那边可能需要你多分担一些。”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莫医生不用担心。”曲池冰说道，“楚总身体挺好的，一周三次健身房，每半年一次体检，别说同龄人了，比公司好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健康。”
“嗯。”莫语轻轻点头。
曲池冰接着说：“其实之前楚总也不这样，您也知道的，凛丞公馆本就是做这些接待项目的，难免应酬多些，以前楚总也是喝酒当喝水，一顿两三斤都是常事。后来先是胃出血，五年前又急性阑尾炎，那之后才开始学会保养的。”
“我看了病历，急性阑尾炎穿孔继发脓性腹膜炎。”
“对，就是这个。”曲池冰讪讪说道，“您是医生，肯定比我了解得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到公司，听公司老人说，楚总是自己开车到的医院，直接急诊手术。小晏总说当时楚总打电话，特别淡定地告诉他，‘晏总，我得去做个手术，晚点儿再向你汇报情况。’小晏总说，那语气就像说‘我去买包烟’似的。”
莫语轻轻摇头：“这么拼命干什么。”
“是啊！小晏总也说，曦曜没有剥削员工的习惯，哪至于就这么拼命了。”曲池冰撇撇嘴，“后来没多久，我就被招进公司做楚总的秘书了，其实就是小晏总找个人看着，怕楚总再把自己送进医院。不过好在这些年禁酒令实施得好，好多人确实不敢在外面喝了，就算是接待活动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玩命灌酒的了。”
“砰！”一个枕头落在了曲池冰的身边。
曲池冰立刻起身，说道：“我去外面等。”
莫语拿着枕头走回到床边：“看来药是有效的，已经有力气拿枕头打人了。”
“别听他瞎说。”病房安静，即便楚洋说不出声音，莫语也还是听得到。
“饿吗？”
楚洋点头。
莫语把餐盒和保温桶拿到床旁，看着楚洋吃着自己剩下的饭菜，心里有些酸，他低声说道：“别吃了，我去给你买新的。”
楚洋抬头看了一眼莫语的表情，连忙伸手。
“别动，小心跑针。”莫语托住楚洋，把他还扎着点滴的手放回到床上。楚洋摸出手机，打字：
【楚洋：不想让我再挨一针就坐下不许动】
【楚洋：你又没有传染病，为什么不让我吃你吃过的？】
【楚洋：还是说你有传染病？】
【楚洋：反正我吃了，有传染病正好，我就可以顺势赖上你了。】
“我没病！”莫语看着那几条消息哭笑不得。
【楚洋：我想做莫医生的垃圾桶，无论是剩饭剩菜，还是那些垃圾情绪，通通丢给我，好不好？】
莫语看着屏幕上的那句话，许久没有出声。楚洋轻轻拍了拍莫语的膝盖，凑得近了些，哑着声音说道：“你很好，莫医生，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好得多。值得与不值得，配得上还是配不上，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我说过了，我看得明白自己的心。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认真考虑过之后才向你表白，而你选择在平静期给了我答复，我没有陷在同情和怜悯之中，你也没有受吊桥效应的影响，所以，我们的开始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那么，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你也可以接纳我的负面。你是心理上的感冒，我是生理上的发烧，咱们都在用药，最后也都会好起来的。”
莫语抬手擦过眼角，说：“你吃饭吧，我没事的。”
就在此时，苏行敲门进入了病房。
莫语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起身让了位置。苏行笑着摆了摆手：“他不是哑了吗？我难道要跟他干瞪眼？”
楚洋捶了一下枕头：“你才哑了！”这句话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精神还不错，看来病得不重。”苏行说道，“我中午回家吃饭，知道你病了，就来看看你，顺便替小晏总给你带句话。”
苏行停顿片刻，复述道：“好好活着，曦曜没给你准备抚恤金。”
楚洋听言翻了个白眼。
苏行笑着说：“行啦，跟你开玩笑的。他让你歇一礼拜，工作交给曲特助就行。至于你———”苏行看向莫语：“你需要经过一轮评估才能恢复上班，所以你也不用太着急，确认自己稳定之后再联系医院进行心理评估。”
这是常规程序，国内国外都一样。莫语点头，又问道：“晏阑没一起来？”
“办案。”苏行说，“这次案子不复杂，他现在应该带队去蹲人了。你找他有事？”
莫语：“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张路的事。”
苏行回答：“在走程序，现在还出不来，近期不会再骚扰你了。”
“这事其实跟你说也是一样的。”莫语顿了顿，说，“我有点怀疑张路是因为知道我回国才回国的，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能在医院找到我，又能那么精准砸了车，我是怕我现在的住处已经暴露了，以后可能会给你和晏阑带来麻烦。”
苏行道：“我们俩都是警察，没事。不过你现在住的那个小区安保确实不太好，只是我们俩名下的其他房子都租出去了，一时腾不出来。”
楚洋死死盯着苏行。
苏行无视了那个眼神，接着说道：“我知道舅舅在雪韵华庭有套别墅一直空着，要不我去说一声？”
莫语摇头：“算了，反正他还出不来，还是先这样吧。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好再麻烦晏总。”
楚洋低头，点开与【苏幕遮】的聊天界面。
【楚洋：！！！】
苏行看了眼收到的消息，对莫语说：“抱歉，我出去回个电话。”
片刻，楚洋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苏幕遮：他需要适量的独处空间，过快的节奏反而会适得其反。而且，要不要同居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替你发出邀请。想让他跟你一起住就自己去问，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任何其他人都不应参与其中。我不会帮你传话的。】
【楚洋：？？？我什么时候说我跟他谈恋爱了？？？】
【苏幕遮：不好意思，我确实想装瞎，但你表现得真的很明显。】
【楚洋：没谈，别瞎说。】
【苏幕遮：嗯，试用期加油，努力转正。】
【楚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