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可以给我你的校牌吗>第五十一章 【正文完】 校牌上的少年与……

  我和许目远住到一起后, 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他说下班时间不确定,但每天可以开车送我上班,被我拒绝了,我自己坐地铁比开车方便也不会堵车。

  他比我好在是弹性工作时间, 不是说早上八点就必须到办公室的那种, 所以早餐这段时间都是他给我做的。

  我真觉得没必要这么辛苦, 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我自己出去买就行,五谷杂粮煎饼, 鸡蛋饼,煎饺,锅贴那么多选择。但许目远不肯, 说如果他不看着我吃完,我肯定会草草了事,甚至懒得吃了,而且还得吃药,不能放任我自由。

  还吐槽说明明高中不好好吃早餐的是他,我喜欢唠叨,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我也没办法, 日子过着过着,忙碌间很多东西都不太在乎了。

  中午他也会准时发微信过来问我有没有吃药,我都是朝着三十奔走的人了, 还被他当小孩子一样监督着。

  他甚至说要不要给我每天做饭了带便当过去。

  天哪, 我只是有点小小的胃病, 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的。

  我在国外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晚上回家灯是关着的,房间黑成一片。

  而现在, 时间对得上或者太晚许目远会去接我,大部分情况下回家灯都是亮着的,而他在等我。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会屁颠屁颠跑过来,接走我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一声:“辛苦了。”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是不知寂寞为何的人,却在最近突然意识到,从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寂寞吧。

  在经历了人生观价值观都轰然崩塌的年会后,农历新年来了。

  我们虽然不算客户公司的员工,但这么长时间一直一起工作,盛情难却,参加了部门的年会。

  我实在无法理解,好好一个外企,入乡随俗是没错,但年会这种让人每个细胞都因为尴尬而沸腾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曾经只在微博上刷到的小视频在眼前上演,

  我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让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却万马奔腾。

  大家为工作的牺牲也太多了。

  我的垃圾运气也没在最后的抽奖里捞到什么东西,有个Switch Lite,我还想抽中了给许目远的。

  算了,相信自己的运气不如直接给他买了。

  我跟他声情并茂描绘了当天晚上的震撼,他却不以为然:“这有啥?我们公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目远的长相,我觉得会是年会被逼着上台的那种,就算不表演节目,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也是给大家辛苦一年的褒奖了。

  他说确实有个什么女装上去跳舞的节目,但他誓死没同意。

  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的。

  我俩都住到一起了,过年回去见家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同居的事情。

  许目远说这次就先他去见我的爸妈,他的爸妈日后有机会再去就行。

  我开玩笑问他这次不去见他难道不怕我跑了吗,小伙子很认真回答说:“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琼瑶阿姨不考虑让他出演男主角吗?

  自带台词进组且不会NG的那种。

  我爸又抽烟又喝酒,早些年还热爱打麻将。不过抽烟都是主动去阳台抽怕熏到我和我妈,喝酒也只是亲戚朋友聚会才会喝高。

  许目远早早就买好了烟酒,我说我妈最近热衷起了护肤,他说要给我妈买个和我一样的美容仪,我实在觉得没必要。

  其实我有给我妈买过一个蒸脸的,不知道她还在用没有。

  但他很坚持,说第一次见家长,没有含糊的道理。

  别看他这会儿干劲十足,在高铁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站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幅模样了。

  刚才还兴致勃勃跟我日白聊天,侃天侃地的许目远,突然变得沉默不说话了,心事重重。

  我观察了一会儿,不知所措时候的小习惯一览无余,又是摸下巴,又是摸头发,两个手也无处安放。

  我握住他的手,好笑地说:“许子哥,不会是要见家长紧张了吧。”

  一语中的,我终于也拥有读心术了。

  “江语,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啊?”许目远侧脸看向我,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安和害怕。

  我当然不能放过逗他的机会,叹了口气假装无奈地说:“那也没办法,要是这样,我也只能和你说拜拜了。”

  “啊......”

  看样子他这会儿是真的非常紧张,都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

  真是的,这么好看一小伙子怎么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紧张起来了。

  “他们不同意我就跟你私奔呗。”我也坏得很,想再逗逗他,便以我爸妈不同意的假设为前提说。

  结果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那不行的,得得到你爸妈的同意。”

  不对啊,能说出这话说明逻辑思考能力还在,那怎么会慌成这样。

  “你傻不傻??我妈觉得是我捡到宝了,这么好一小伙子上当受骗跟我回家了。”

  我在圣诞节坦白后我妈时不时也会来问我两句和小许同志相处得如何,我没敢说同居的事情,就只说特别特别好的人,也非常非常喜欢我。

  我妈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就是:好好珍惜人家,你捡到宝了。

  我也这么觉得,是我捡到宝了。

  安慰的话语没有给许目远多少力量,他依旧惶惶不安,直到我俩走出高铁站,我爸妈隔老远招着手。

  “你好你好。”我爸很热情,上来就去接许目远手里的东西。

  许目远说话那叫一个礼貌,笑容也是标准的迎宾式的,“叔叔好,阿姨好,辛苦你们还过来接了,东西我拿着就行。”

  我妈也跟他打了招呼后,把我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江语,这长相是你能驾驭的?太帅了吧。”

  要说我怎么是个颜狗呢,就是遗传我妈的。娱乐圈哪个小鲜肉长得好看,她比我还了解些,偶尔还会发点照片过来问我帅不帅。

  “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感叹什么。”

  毕竟我从前和许目远隔三差五在见面,我妈也是见过几次的。

  “之前隔得远,没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了,可以当明星了。”我妈说着还回头瞄了一眼正在和我爸交谈的许目远。

  长得好看,世界到处是为你敞开的大门。

  我爸走过来,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江语,东西全让人家小许拿着,你当甩手将军?”

  我俩这次回来带了一个航空箱和一个旅行包还有给我爸买的烟酒,都是许目远拿着的,我只背了自己的包。

  许目远:“叔叔,没事的,不重,而且她拿着我也不放心。”

  我爸:“对对对,东西可不能让她拿着,跟她妈一样,走两步就能给你丢了。”

  我,我妈:“......”

  阵营分配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把行李都放在后备箱,我和许目远坐后排,我妈坐副驾驶,我爸开车,往市区前进了。

  我妈把装了洗好的提子和车厘子的保鲜袋递给我,她每次来接我的时候都会准备些水果给我路上吃。

  “江语,你高铁上一路没停嘴,现在还吃啊?”许目远凑到我耳边,轻声问。

  “滚!”我说完就隔着保鲜袋送了一个提子进了他的嘴里好堵住他不会说话的嘴:“你给我吃!”

  “小许啊,你爸妈在什么单位工作啊?”

  我妈那叫一个心急,车子没开出多远就开始打听人家家里的事情了。

  许目远嘴里还有提子,说话含糊不清,又着急回答我妈的问题,呛了一大口,我妈递来了矿泉水。

  “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边拍着许目远的后背帮她顺气,十分无奈地问。

  我妈理直气壮地说:“我问问我未来的女婿怎么了。”

  我怎么就没有遗传我妈的心理素质呢?

  我尴尬地脚趾抠地,许目远缓过气来以后,老老实实把家庭情况全盘托出了。

  我爸:“小许啊,你和江语是高中同学,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和你阿姨还是很放心的。”

  我妈:“对了,小许啊,我跟你说,江语可喜欢你了,就大学放假你们......”

  我妈这个漏风嘴啊,眼瞅着她就要把我的老底揭穿了,我赶紧用一声“妈!!!”制止了她。

  还嫌我不够尴尬吗?非要我原地去世才肯放过我吗?

  “哎哟,还害羞了,算了算了,我不说了行吧。”

  我之前就有预感,见面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这不就来了吗?

  “江语,等下能跟我具体说说你是怎么可喜欢我的吗?”许目远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凑到我耳边故意问。

  “滚!!”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誓要和他保持距离。

  “小许啊,我想你也知道江语她的性子。任性,脾气倔,又好强,我们说她都不听的,什么事情也都喜欢一个人扛着,你多包容她一下,多帮帮忙,这样我和你阿姨也能放心。”

  我爸和我妈是争先恐后把我的形象分往低了拉,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叔叔阿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而且是我有很多需要她包容的地方。”

  许目远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甜,我爸妈说什么他都能用长辈最喜欢的方式回应。

  写代码可惜了,来干我们咨询,靠嘴巴前途无量啊。

  我爸妈忙活了一下午,烧了一桌子菜。我妈是我外婆去世后,这几年才慢慢进厨房的。

  得知许目远做饭超级好吃的时候,我爸连摇着头感叹说:“江语啊,你就是踏你妈妈的代,一模一样,享福的命。”

  切,要不怎么说我捡到宝了呢。

  饭桌上基本就没我插嘴的余地,都是他们俩和许目远在说话,小许同志忙死了,扒拉不了几口菜就得回答问题。我爸把他带来的酒拆开,一直喊着“满上满上”。

  许目远肯定是能喝的那类,但和身经百战的我爸比还是差了些,我就看他变得晕晕乎乎了,脸红通通的,我爸却还精神抖擞。

  看着我爸又拿起了酒瓶子,我赶紧制止了:“爸,别给他倒了,喝那么多对胃不好,等下会不舒服的。”

  “这么快就开始心疼了?才喝了多少?你吃完了就和你妈坐着看电视去,我和小许说说话。”

  我爸大声吆喝了一句,做了让我走人的手势。

  “没事的,我陪叔叔喝会儿。”许目远牵起我的手,让我不要担心。

  我还是不放心,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都能煎鸡蛋了。

  “你真的少喝点,脸都红成这样了。”

  我是不能喝的人,心里有数,而能喝的人常常对自己的酒量有错误的估计。

  真是搞不懂,果酒,气泡酒就算了,白酒有什么好喝的。

  “没事,你坐着去就行。”

  两个人都嫌我碍事了,我能怎么办?只得乖乖和我妈坐到了沙发上。

  就听到他们从时事政治讲到房价民生,要说两人都是做IT的,也算同行,话题是怎么都聊不完。

  说着说着,我爸又讲起他小时候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悲惨故事。

  “小许啊,我那时候苦啊,饭都吃不起,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还在帮老爷子割猪草,是真的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的那批人。和你阿姨白手起家奋斗到了今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着不能苦了我的姑娘,她要什么就得尽量满足她。”

  这怎么话题又扯到我身上了呢,我刷着手机,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听着。

  “江语跟她妈一样,太要强了,什么都要争,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她妈考驾照,考了五六次没过,在家里哭,我请教练又是吃饭又是送烟的让多帮衬一下,驾照是拿到了,却一次没开过。我跟她说,没必要这么累的,爸爸妈妈现在有的所有东西都会留给你。结果她说,她不要,要我们留着自己享受,她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我爸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吗?

  我从来都只相信我这双手能抓住的东西,也只有靠它创造出来的价值才是属于我的。

  二十六年的人生,只出现了一个例外,那就是这会儿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听着我爸的日白,还时不时如顿悟般点头的许目远。

  他几乎承载了我人生里所有非理性的部分。

  谁叫我那么喜欢他呢。

  “小许啊,我跟你阿姨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我当然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但我留不住啊。好在未来她也不是一个人了,等她回来,你们两个结婚,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在这两个人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又是不放心,又是好好照顾的,我这么不靠谱的吗??

  “江语,你过来。”我爸估计也喝上头了,吆喝着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我不过来。”我知道准没好事,倔强地摇了摇头。

  “爸爸让你过来!”

  我爸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江语,你以后也得好好对小许,不能老欺负人家,也要多关心他。”

  我一听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愤愤然把问题抛给许目远:“我怎么就欺负他了??许目远,我问你,我欺负你了没有??我不关心你??”

  “没有没有,叔叔,江语她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是我一直怕照顾不好她。”许目远很识趣,关键时候没有给我唱反调。

  一直没有发言的我妈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嫌事大,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喊了声:“你就别担心了,咱家姑娘可喜欢人家小许了。”

  我站在餐桌旁,按着生疼的两个太阳穴,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

  许目远是真的喝醉了,身体摇摇晃晃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凑过来亲我,被我奋力甩开了。

  求求你们了,给我留条底裤吧。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许目远喝到能睁着眼就是医学奇迹的程度,扶着去卫生间大吐了几次,我是又气又心疼。

  都说了别喝那么多,怎么就不听劝呢。

  说来也怪我爸,许目远的酒量怎么跟他比啊!

  把许目远弄到沙发上,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了钢琴和古筝两个大物件,眯着眼睛,嘟囔着问我:“江语啊,你能弹一首给我听听吗?”

  “发什么神经,你赶紧到床上躺会儿去。”

  亲戚长辈来了,我不得不给面子弹一弹,你许目远可没这么大排面。

  “就弹一首,一首好不好。”许目远醉得不清,我爸妈都在旁边看着呢,竟然跟我撒起了娇。

  我拗不过,也觉得这时候不顺毛撸他估计不肯进房间好好睡觉,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弹什么?古筝还是钢琴?事先说明,那个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的《幻想即兴曲》我忘记谱子了,我也懒得去找了。”

  “就你元旦晚会给我写的那首吧。”

  许目远醉着酒呢,还语出惊人,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哟,江语,没看出来你很主动啊,还给人家小许写过歌。”

  我知道我的想法十分大逆不道,但我现在真的想找个502胶把我妈的嘴巴封上。

  我斩钉截铁,容不得退让地拒绝了他。

  什么都可以,这个不行。

  “为什么?”许目远问。

  “因为丢人。”我回答地很直接。

  “哦。”

  破天荒,可能是精神力不够了,许目远没有对我死缠烂打,而是失落地耷拉下了脑袋,不说话了,像是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

  我看他那个表情,心软了,这个丢人的意思不是那个丢人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决定乖乖缴械投降。

  把琴凳抽出来,防尘罩取下,琴盖抬起,我双手触碰到琴键,时隔八年,陌生又熟悉的旋律响起。

  我不记得我修修改改了多少遍,想要用词尽力去描绘他在我心中的样子,想要把所有感情都融进曲里,尽管当时的他并不知晓。

  我弹着弹着,回忆被拉回了八年前元旦晚会的那个晚上。

  我在台下看着校牌上的少年,唱着我写给他的歌,笑得灿烂。

  而此时,校牌上的少年听着我弹着写给他的歌。

  睡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