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年三十儿>第13章 妥妥的情侣装

  钟度的睡眠一向不太好,加上今天白天睡了很久,这会儿格外清醒。

  迟远山已经回屋睡了,钟度也回了客卧。

  虽说是客卧但面积并不小,该有的家具一样不缺。

  正对门的位置有个飘窗,飘窗台上放了一个很别致的小木桌,旁边还摆了几盆仙人球。

  仙人球圆滚滚的,长得很可爱,钟度伸手轻轻碰了碰,挺扎人。

  不愧是小刺猬养的植物,他笑了笑,深觉迟远山身体里住着一个多样而有趣的灵魂。

  窗外黑沉沉的,远处的射灯一晃而过。

  钟度恍然想起母亲的画室也有这么一个小飘窗。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把飘窗台当作静物台来用,摆上一些瓶瓶罐罐、花花草草,一画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钟度还很小,还没有失去一个孩子该有的童真。妈妈画画的时候他也曾吵闹着想进去玩儿,想爬上那个飘窗成为妈妈的模特。

  后来……

  后来他却对那间画室避之不及了。

  想到这儿钟度闭了闭眼,控制自己就此打住,然而大脑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一点点蚕食着他,好像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从哪儿来。

  眼下的一切似乎都像玻璃窗上的光晕一样,美好却不真实。

  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可能是睡前脑子里那些画面的影响,钟度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早上迟远山起床路过他房间时,隐约听到他似乎在说梦话,脚步顿了顿又很快离开,他自觉现在没有身份做什么,听到了也只能当作没听到。

  他起了个大早,煲上了粥,又出门买了雪梨,这会儿小炖锅里正翻滚着细小的气泡,雪梨和黄冰糖诱人的甜香味飘了满屋。

  钟度循着香味来到厨房:“早,在炖什么?好香。”

  他嗓子还是有点哑,迟远山回头看他一眼,脸倒是不红了。

  “早。炖了冰糖雪梨,一会儿吃完饭喝点吧”,迟远山手上拿着剩下的梨准备放冰箱,路过钟度时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行,至少不烫了,吃完饭再去打一天点滴吧”。

  钟度其实不太想去了,觉得麻烦,但迟远山侧身而过时他愣了一瞬,莫名其妙地说了个:“行”。

  迟远山身上带着清晨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一点茉莉的香气。

  可能是刚刚在洗菜的原因,他的手很凉。

  错身而过时,钟度被这清爽的味道和冰凉的触感突然袭击,心尖麻了几秒,大脑罢了工,嘴巴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麻溜地篡了位,爽快地扔出了那个“行”字。

  他哑然失笑片刻,没有多想,踩着已经洒满客厅的阳光帮迟远山把饭菜端上了桌。

  桌上摆着一盘青菜,两碗粥还有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两人对坐吃着一顿再简单不过的早饭。

  迟远山恍然想起那晚的梦,目光越过钟度看向客厅的沙发,忽然笑了笑。

  用喝粥的动作掩盖住唇角的笑意,他心想自己真是没多大出息,即便做梦也只憧憬那么平淡的场景。

  其实迟远山从来不是个有多大抱负的人,从他三十岁刚出头就过起了养老生活就能看出来,他期盼的不过是一粥一饭,朝朝暮暮,不过现在他多了一份野心,憧憬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

  那人安安静静喝着粥,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朝他看过来:“吃着饭怎么发起了呆?”

  迟远山摇摇头笑了笑,在脑子里将这个清晨悄悄定格。

  前景有钟度,后景有朝阳,嘴里的粥透着淡淡的米香,平淡却不乏味。

  吃过饭,迟远山去给钟度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他昨天发烧出了汗,外套也穿着去过医院,今天肯定不能再穿了。

  不出所料地,他抱着几件黑衣服走了出来,问钟度:“你看这几件行吗?都是新的。咱俩个子差不多,应该合适”。

  钟度其实没那么多讲究,迟远山的衣服他穿也确实合适,只不过这一套穿在身上,看起来跟他平时的风格太不一样了。

  黑色衣服黑色裤子,就连毛衣都是黑色的,妥妥的迟远山风格,还好内衬的衬衫是白色的。

  迟远山确实偏爱黑色,但他的衣服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一件都有一些亮眼的小细节,比如钟度身上这件外套,乍一看是全黑,仔细看却能在细枝末节处发现一朵朵散落的小雪花。

  他的小心思都摆到了明面上,缺了这根筋的钟度却是无知无觉。他换完衣服出来,看看迟远山又看看自己,笑了。

  现在是两个黑无常了,半夜组团出去吓人效果应该挺不错。

  在他眼里是两个“黑无常”,在燕笑语眼里这就是妥妥的情侣装。

  两人挂完点滴回了店里,一进门燕笑语就转着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转。

  一人一身黑衣服,一人一条同款围巾,一人戴个黑口罩。

  且不说钟度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迟远山的风格,同款围巾那就是锤得不能再锤的石锤啊!

  燕笑语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心想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笑着跟两人打招呼,笑意从嘴角一路爬到眉梢。

  迟远山看她一眼:“今天店里来帅哥了?这么高兴。”

  “谁家帅哥能有我们家这两位帅?”

  “你们家的?”迟远山挑了挑眉,“那赶紧的,给你们家钟老师泡个款冬菊花茶吧。”

  “好咧,听说钟老师感冒了?感冒了喝这个挺好的。”

  钟度点点头,道了谢。

  大过年的迟远山原本不打算开门,但店里几个不回家的员工闲得无聊,愿意在店里玩儿,他也就由他们去了。

  今天茶馆里半个客人都没有,迟远山于是放心地把钟度留在一楼晒太阳,自己上了二楼,打算去厨房给他煲个汤。

  其实一楼也有厨房,平时有师徒俩在这儿做茶点,但老师傅为人严谨、规矩多,拒绝这帮人进他的厨房捣乱,所以偶尔他们想弄点吃的都是在二楼厨房折腾。

  这会儿还没到酒吧的开门时间,二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迟远山进了厨房,把鸡焯水下锅,买来的煲汤料包洗干净放进去,又丢了几块葱姜,小火慢慢煨着。

  煲个鸡汤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揣着兜下了楼。

  彼时,燕笑语正在跟钟度讲迟远山的“黑历史”:“钟老师你可不知道他多损。之前有个小姑娘来店里蹲了一个月,有一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跟他要个联系方式,人家跑他跟前刚举起手机,他向后退一步给人来一句‘那边儿结账’”。

  迟远山站在楼梯口日常怀疑人生。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身边一帮损友不说,严松青和燕笑语这两个倒霉孩子也没一个省心的。

  正午的太阳还挂着,他已经想来杯烈酒一醉不醒了。

  其实他知道人家是要联系方式,但当时店里人不少,如果直接拒绝,他怕小姑娘面子薄会觉得下不来台,于是他只好当个不解风情的傻子。

  好在钟度没被带跑,他越过燕笑语看向她身后的迟远山,笑着说:“远山很绅士”。

  他在阳光下坐着,手里捧着杯热茶,用沙哑的嗓音说着夸人的话,笑得格外温柔。

  燕笑语还想再说什么,店里的另一个小姑娘突然开始边笑边咳嗽,察觉到不对的她,回头看一眼才发现冷笑着的迟远山,脸上的表情顿时像见了鬼,喊了一声“妈呀”,站起来跑了。

  迟远山点点她,三两步走到钟度对面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我这儿你还是少来吧,没个正常人”。

  果不其然,饭后他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又遇到一位不正常的。

  林秋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坐在他的老位置敲着键盘。

  看见他俩一起下来,林大作家看了两眼就挑起了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钟老师辛苦”。

  钟度没明白这是道的什么辛苦,迟远山就太了解这人了,这是跟钟度托付自己呢。

  潜台词是:收了我们的空巢老人,钟老师辛苦了。

  他在钟度身后竖起了中指,林秋悬仿佛没看见,一脸淡定地又往回找补:“听说钟老师生病了,你们拍电影真不容易,跑我们这小城市来还冻病了,替广大粉丝给您道声辛苦”。

  钟度还没说什么,迟远山凉凉地接了话:“哪儿有林老师辛苦,大过年的还跑我这小庙来写小说,不给您颁个辛勤耕耘奖都说不过去。这样,一会儿我亲自给林老师泡壶生普犒劳犒劳您怎么样?”

  林秋悬喝不了生普洱,一喝就胃疼,听了这话他也没什么表情,端起他的熟普洱人模狗样地示意迟远山:“不劳烦您,我有茶”。

  钟度虽然不知道林秋悬不能喝生普洱,但他听得出迟远山的“阴阳怪气”。迟远山说话时,钟度就一直笑着看着他,似乎是觉得他这种幼稚的语气和表情很有意思。

  两人坐下跟林秋悬聊了几句,钟度先一步告辞回了酒店,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钟度走后,迟远山叹了口气,忽然感慨:“道阻且长啊!”

  看着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林秋悬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看你是白活了,傻子一个。”

  迟远山垂着的眸子懒洋洋地抬了抬:“嗯?怎么个意思?”

  林秋悬没说话,视线回到了屏幕上,只随意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动作纯属敷衍,他认为话如果总是说得太明白,这生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看迟远山还是一脸茫然,他又忽地笑了笑,趁着茶馆没人,喊了一句:“勇敢山山,不怕困难”。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迟远山懒得理他,上楼去了。

  他确实觉得“道阻且长”。他对钟度一无所知,不了解他的过往,不清楚他的喜好,甚至不知道他平时住在哪个城市。

  连地基都没打好怎么敢肖想高楼大厦?没别的办法,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他走后,林秋悬的屏幕上敲下这样一句话:“他看着他,那双眼睛温柔似水”。

  过了几秒,只见他摇摇头笑了笑,把打错的第二个“他”删掉,换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