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拾上飞机的时候还有点困，机票是城隍总部报销的，宋柏对时间太紧不能升级头等舱一事表示了遗憾。
唐拾看了眼机票，发现他跟宋柏的座位很近，而祝山乾的座位远远地在飞机的另一个角落：“……”
他提着行李箱走到祝山乾身边，抽走了祝山乾手里的机票，淡漠道：“换一张。”
祝山乾有点困惑，但他对老板的要求向来言听计从。
这就导致宋柏上飞机的时候看到唐拾隔着大半个飞机，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在那坐下了。
唐拾看到赵明川的时候有点惊讶，当然脸上没怎么表露出来。
赵明川三下五除二把行李放好，脸黑得像锅底。
祝山乾一脸茫然：“赵警官也一起吗？”
“是啊。”赵明川一字一顿道，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根据城隍总部的命令，这货出省需要监督。”
“为什么？”祝山乾疑惑道。
“你看看城隍平台，有哪个傻子敢单挑两百只魑魅，不是发疯就是送死。”赵明川心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少不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偏偏当事人还跟没事人一样风轻云淡地在医院躺了几个礼拜就出来了。
“老子被迫放弃了一周休假，放弃了蓝天碧海烧烤小龙虾，来陪你们出差，我容易吗我。”赵明川一脸苦相，幽怨得像是个在深闺里待了半年听说丈夫刚回家又要出门的古代怨妇。
另一边唐拾坐在机尾靠窗的位置，闭上眼试图补觉，他换座位本来是想求个清净，不曾想身边坐的恰好是一对小情侣。
他身边的女子很年轻，头发烫得微卷，漂染成亮眼的浅金色，手边挽着她染了黄毛的自来卷男朋友，从发型来讲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女孩手里拿一盒葡萄，翘着做了精细美甲的指甲，细细地剥出了一颗葡萄肉：“亲爱的，张嘴~”
自来卷似乎拒绝了女孩。
女孩撒娇道：“吃一颗嘛，人家给你亲手剥的~”
自来卷男友勉勉强强咬下一颗葡萄。
女孩满意道：“宝贝真乖~”
飞机上很安静，女孩甜甜腻腻撒娇的声音格外清晰，自来卷被连哄带劝地吃完好几颗葡萄
之后，女孩终于安静了。
五分钟后，隔壁座位又传来声音：“人家也想吃葡萄，你喂我好不好~”
没完没了了。
唐拾闭着眼睛，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抗议。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情侣之间要互相喂吃的，首先人的手上有五百万以上的细菌，其次如果换成他可能已经不耐烦得抽出座位底下的降落伞跳机了。
唐拾靠在座位上，十分糟心。
座位上方摆着背包行李的栏杆忽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低沉悦耳的、熟悉的声音从走道上传来：“您好，女士。”
——宋柏。
唐拾倏地睁开了眼睛，仰头望去。
只见宋柏朝着波浪发姑娘微微一笑，一心一意地搭着讪：“能跟这样的美女同乘一架飞机，我很幸运，请问能换个座位吗？”
大约是要出门，宋柏今天穿得正式了些，换下了惯常的飒爽的风衣，改穿了一身宽松款珍珠白西装，皮鞋锃亮，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这一身唐拾在机场已经看腻味了，由于戴着墨镜还是被机场几个女孩偷偷追着拍照，还以为哪个明星偷偷来机场。
他单手拉着头顶的杆子，一米八多的身高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才能不撞到上面，另一只手随意地把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放进口袋。
趋向美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被这样的帅哥搭讪，女孩脸微微泛起粉红：“这个……好像不太方便。”
自来卷终于从飞机杂志里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宋柏，语气就没那么友好了：“你干什么，这是我女朋友。”
唐拾在一边冷眼看他吃瘪。
宋柏歪着头道：“没说要跟你换。”
自来卷充满敌意的眼神呆滞了一下。
宋柏指了指女孩的座位：“我想请问一下能不能跟那位女士换一下座位。”
自来卷：“……”
女孩也懵了，片刻后抱着自来卷的胳膊，抱歉道：“对不起，我想跟男朋友坐在一起。”
宋柏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加明显，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个老梗，他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境下用到。
唐拾看着他的笑容，骤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宋柏慢悠悠道：“可是，我也想跟我男朋友坐在一起。”
唐拾千头万绪汇聚成一句国骂，此时但凡飞机能下，他已经扒开窗跳下去了。
女孩的震惊溢于言表，看了一眼宋柏，转头看了一眼唐拾，再看了一眼宋柏。
怪不得！
上飞机的时候她还觉得身边这位男士也长得挺帅。
她就说她怎么能在一趟航班上碰到两个帅哥！
单看表情的话自来卷此时的心情跟唐拾应该相差无几。
“对……对不起，”女孩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你、你们是，你们是……”
她猛地捂住通红的脸颊，在她男友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挤出座位，目光里饱含热切：“你的座位在哪？”
自来卷：“……”
唐拾：“……”
宋柏顶着两束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安然落座。
唐拾靠着座位，什么也没说，把耳机往耳朵里胡乱一塞，装睡。
明明闭着眼，身边的动静却像是描绘出了一幅图景，把宋柏坐在他身边的模样分毫毕现地传到了脑海里。
“生气了？”宋柏在旁边低声道。
唐拾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耳朵忽然被碰了碰。
唐拾整个人炸了起来，虽然宋柏有意无意地碰过他手好几次，甚至还抱过，但是耳朵这个部位比较私密，被碰到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更何况是他这样有轻微洁癖的人。
唐拾猛地往后一靠，后脑勺“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玻璃窗上。
事实证明，任何生物在疼痛的状态下心情都不会太好，他用很不高兴的表情掀起眼皮看宋柏。
有点凶，宋柏想，但是唐大师原本的表情很困，二者一中和，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威胁效果。
就好比一只毛乎乎的小猫冲你发火，杀伤力骤减。
“反了。”宋柏双腿叠交，指了指他的耳机，有点想得寸进尺呼噜一下猫毛。
“我自己来。”唐拾拽下耳机冷淡道。
宋柏微微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侧过头含着笑：“得装得像一点啊，不然旁边那位朋友得来杀人了。”
自来卷的表情相当嫌弃，看着远在天边的女朋友已经很想杀人了。
“我的错？”唐拾反问道。
“我的。”宋柏倒也没有赖账的意思，极其坦率地认了下来，尽管表情看不出任何反思的意味。
然后趁唐拾没注意，手倏地在他眉心按了一下。
微热的手指就像那次在剧院的灯火下一样，一掠而过，唐拾竟没来得及躲。
“不舒服？”宋柏问道。
唐拾扬起眉毛。
“你不舒服的时候，”宋柏指了指眉心的位置，“这里会皱，上次在剧院也是这样。”
“还行，”唐拾下意识揉了揉眉心，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毕竟这点耳鸣比起他失忆后头昏脑胀那段时间根本不算什么，说了句，“有点耳鸣。”
宋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糖，“啪”地一声打开了。
“嚼。”宋柏递过来一粒。
“我自己吃。”唐拾看着那颗糖条件反射地后仰，刚刚那个女孩一番洗礼，他已经对“喂食”这件事产生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再来一会儿可能以后对葡萄都要产生阴影了。
“？”宋柏举着糖盒，慢慢道，“我也没说要喂你啊，不过你要是特别想的话也不是不……”
“我没有……”唐拾甫一张嘴，一颗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被丢进了嘴里。
薄荷糖在齿间慢慢融化了，唐拾叼着糖，一时间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手上有多少细菌？”
隔壁靠走廊的座位，传过来一句自来卷的喃喃自语：“他妈的……”
自来卷提着杂志，扯着嗓子找空姐：“你好，请问厕所在哪？”
旁边两个人不干人事。
这座位待不下去了。
在唐拾认真地思索抄起座椅把人打下飞机的可能性的时候，宋柏终于咳了两声：“好了现在没人了，说正事。”
唐拾心想别说正事儿了，你自己想想十大酷刑哪个比较合适。
“平台上的消息不是很全面，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村寨和原始森林的交界处，危险性很大，”宋柏道，“那一片的事情当地城隍作过处理，已经用结界封闭，只要不靠近就没事，但是当地官员觉得那块地是开发成景区的好苗子，荒废了可惜。我们的任务是从源头解决事件，而不是简单地封印，所以才会变成赏金任务。”
唐拾没着意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叼着薄荷糖，牙齿一用力，不小心直接咬碎了，干脆开始嚼，耳鸣确实缓解不少。
他咬着糖，薄荷糖凉丝丝的还有点甜，他竟然也没心思想那几千几万的细菌。
大抵他洁癖洁的不是喂东西这回事，重点在于谁喂。
而为什么不在乎宋柏喂呢，唐拾承认第一眼看到宋柏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特别干净，是那种不染凡尘俗气的那种干净。
摸着逻辑把自己说服了，唐拾才注意到宋柏的最后一句话：“——从源头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