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漫天,空气微凉。
许青槐和段惊鸿围在火堆旁烤着打来的野兔。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肉香四溢。
许青槐盯着兔肉,挪不开眼,不停吞咽口水。
段惊鸿见状,垂眸一笑,将兔后腿扯下,“已经好了,你尝尝。”
“嗯嗯,谢谢哥!”许青槐目光灼灼,迫不及待想要吃。
站在一旁不敢太靠近火的楼明煊一脸黑线,咳咳两声提醒某人,“小心烫着,拿给我帮你吹吹。”
张嘴的许青槐僵着动作,愣愣回头,“没事,我自己吹就行了。”
楼明煊哪里能放过秀恩爱警示情敌的机会,勉强靠近接过兔后腿吹了吹,“好了,吃吧。”
许青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哦,好。”
段惊鸿看着两人的互动,默默低下头,扯下另一只兔后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青影。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兔肉……
明明是三个人的归途,却只有他一个人是多余的。
隐匿在远处树上的青影将这一切一览无余。
扫过看着兔子腿发呆的段惊鸿,他哼哼两声,“自作多情。”
以为许青槐会喜欢、在乎你吗?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爱那个男人。
因为爱他可以一次又一次上当受骗,即使忘记所有也会再次爱上他。
段惊鸿盯了兔子腿良久,不声不响起身走到一边的草丛摘下绿油油的宽大树叶,到一旁的小溪洗净。
树叶包裹兔子腿,树枝别上。
烤了不吃,反而打包,怎么……呵,想留着准备给许青槐当夜宵吗?
青影毫不掩饰眼里的嘲弄。
树下的草丛窜动,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里面走动。
发出哗哗的响声。
段惊鸿听着动静注意到这边,抬脚走来,“出来。”
青影一动不动,反而冷静看戏,下面有什么人。
谁知他竟然抬起头准确地看向自己,“一直藏在树上不累吗?晚上虫子很多。”
什么意思?被发现了?!
青影眼眸一眯,不情不愿地跳下去,站在他对面。
段惊鸿看见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来,淡淡地把刚刚打包好的兔子腿递给他,“跟了一天,饿了吧?”
青影瞥了一眼,故意端着,死不承认,“什么跟了一天?谁跟着你了?我是跟着自己的本体。”
“所以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你要还不要?”段惊鸿的手就这么一直抬着。
想了想,青影不甘心地抢过去,三下五除二剥开啃了一口。
味道还挺不错。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酸溜溜地说:“你就给我一个腿,他却吃了那么多。”
段惊鸿抿唇,话也不说,直接走进草丛,没过一会儿,他拎着一只大白兔出来,“一整只。”
青影唇角微弯,“行吧,勉强接受。”
段惊鸿回到火堆旁,许青槐看见他又抓来一只,看了看快被自己吃完的兔子,有些尴尬,肯定是觉得他吃太多,剩下不够,才这样。
“哥,对不起,我刚刚吃太多了,这里还有一些,要不你吃?”
段惊鸿淡笑摇头:“没事,你吃吧,我不饿。”
“那好吧,谢谢哥。”许青槐开心地继续啃。
也只有吃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忘掉所有烦恼。
青影站在段惊鸿身侧,近距离的观看,受了不小的冲击。
“对他柔情似水,对我冷若冰霜,差别对待。”
段惊鸿闻言,笑意收敛。
察觉他有所变化的许青槐,有点疑惑。
他说错什么了吗?
原以为他烤好后会自己吃,谁知道段惊鸿竟然拿着烤兔进入马车,就没了动静。
许青槐看着马车,好奇填满整个大脑。
段惊鸿今天怎么怪怪的?
总是心不在焉。
不会是和他一样……身边有个影族吧?不同的是这个影族他看不见。
许青槐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连楼明煊醋坛子翻了都不知道。
忽然手心一痛。
“青槐,你为什么一直看他,也不看看我?”
许青槐侧身,男人正幽怨地盯着他。
微微退后,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我只是好奇,他今天状态不对。”
楼明煊那么了解他,察觉他的小动作,愣愣站直,“其实你今天也有点奇怪。”
“是吗?你看错了。”他擦了擦嘴,“我吃饱有点困,先睡了。”
说完,他收拾收拾背对着他躺在一边,闭眼假寐。
楼明煊薄唇蠕动,垂下头,轻声道:“青槐,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可是我希望你睡一觉醒来心里也好受一点。”
或许不能了……
许青槐睁开眼,眼眶再度湿润。
今日白昼,昏昏欲睡之时,又记起了一些事。
这一次更加清晰。
他们第一次相识是他名为景羽的那一世。
那一世,他才三百岁,还在苍山之中和一群小妖玩耍,中途下起大雨,小妖们全回了自己的家,他也想着回去,可突然电闪雷鸣,他不幸被击中,醒来时却到了凡尘。
还被东皇国的丞相夫妇认作自己的孩子。
那一天也是他认识景羽的第一天。
那时的他身为丞相最得意的门生,天才少年,才华横溢,是东皇国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可只有他知道,景羽是狐妖。
但他并不来自苍山,一直在凡间生活。
三百岁的时候,他还小。
其实他的年龄和人类的十五岁一样,只是体态生长缓慢。
景羽说,那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脉使得他生长发育比其他族更慢。
但后来景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一夜之间长大。
他教他读书,教他怎么在凡间生活,怎么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相识三年,景羽就照顾他三年,带着他领略东皇国的四季。
后来他喜欢上了他,对他表明心意。
没想到景羽并不介意他是男子,同他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后来,景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服他的丞相父亲起兵造反,杀了皇帝,自己当了皇帝。
第二天,他就被他传唤进入皇宫。
起兵那几天,城中很乱,他担心他,马不停蹄赶进宫,满心欢喜去见他。
谁知道啊……这一去,没了回头路。
景羽身边多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她也是狐妖,只是没了妖丹,很是虚弱。
景羽当着她的面,冷漠无情地将他的心脏活生生剜了出来,送给她。
他明知道,没了心脏,自己的灵力会严重流失,变回兰花本体,却没有一点动摇。
就连最后变回本体,他都没想过放过自己,若不是他用最后一丝灵力逃离,或许他将不复存在。
“景羽,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保护我爱我吗?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我不喜欢男人,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实话告诉你,和你行房的时候,我觉得很恶心。”
脑海里重复那些对话,胸口痛到痉挛。
许青槐蜷缩成一团,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他不敢睡,害怕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又多了一些痛苦的回忆。
马车中,段惊鸿看着对面的青衣少年突然痛苦地捂着胸口,拧紧眉头,“怎么了?”
只见他摇了摇头,快速在胸口点穴,痛苦的神色缓了缓,“我没事,习惯了。”
他现在……应该比自己更痛。
后面的话青影没有说出口。
只是看了看火堆旁蜷缩的人,低下头咬了一口兔肉,试图缓解身体的疼痛。
习惯了?难道他时常会痛到面目狰狞么?
段惊鸿看着脸色苍白的青影,目光复杂。
“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青影抬眼看他,面上不显,语气平稳:“五百年多吧。”
只要想到他,就会难受。
尤其是刚开始的那些年,他是作为许青槐活着,感同身受。
如今,他有了自我意识,即使痛,也没有之前那样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至少,他不爱那个人。
但许青槐爱他,现在慢慢记起从前,只会比他更难受。
“五百年?”段惊鸿心头猛然一沉,眉宇之间藏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没办法医治吗?”
青影看着他,自嘲摇了摇头,“估计不可能了,这是心病,更何况不是我的心病。”
“不是你的?”段惊鸿疑惑皱眉,忽然想到一个念头,眉头皱得更深,“是青儿的?”
“你倒是挺聪明,一猜即中。”青影看着外面的一躺一坐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现在肯定很痛。”
说着,回头盯着他,很平静地问:“段惊鸿,如果我彻底消失不见了,你会替我难过吗?”
段惊鸿触及他的眼神,心头一颤,“…不会。”
“我早该想到。”青影眨了眨眼,苦涩一笑,“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我消失了,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或者可不可以慢一点忘记我?
除了你,不会有人会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许青槐长得一样,却又不同的青影,也不会有人记得我曾经存在过。”
段惊鸿看着他,敛下眼眸,“不能,我不喜欢记一个相处不久的人。”
青影压下嘴角,“也行,我多和你相处一段时间,不过你要记得多注意注意我,记得更深刻一些。”